一道白云,自西方無盡之海的上空冉冉飛來。</br> 云朵飛至內(nèi)陸上空,忽見一道火紅的遁光,自西而東,橫亙?nèi)f里,所過之處,云氣激蕩,一道破空的氣痕久久不能彌合。</br> 那道白云之上頓時傳出一聲驚咦,站住了。</br> 云上,一位月白袍子、眉眼恬淡的尊者,腦后有一道光輪,有無盡智慧之光大放光明。正是極樂境那位苦臉道人派出的摩訶薩。</br> 他站在云中,盤算地道:“有人借鳳凰羽遨游萬里,往中京去了。尊師命我觀世間動態(tài),卻未言明究系何事,既然中京在動靜,我正好往中京一行,也可看看我昔日神游中京時所收的那個弟子,也不知她如今學(xué)業(yè)如何,可有懈怠。”</br> 想到這里,尊者舉袖一拂,便化作一位慈眉善目的白發(fā)道人。</br> 只是他這一舉袖,竟從袖中跌出一尾金鯉魚。</br> 那金鯉魚落在云上,不停跳躍,忽然一縱,化作一個葛黃袍子的大漢,形貌粗獷,憨態(tài)可掬。只是原本魚唇旁的兩抹魚須,化作了兩道長須,仿佛兩根鼠須一般,有些可笑。</br> 幸好此人濃眉大眼,相貌堂堂,倒也不見猥瑣之意。</br> 這金鯉魚一化作人形,立即納頭便拜,口中道:“承蒙尊師點化,修成人形,弟子感激不盡。”</br> 摩訶薩先是一呆,繼而面露歡喜之色,合什贊道:“大善!你是靈池錦鯉所化?”</br> 那大漢畢恭畢敬,頓首道:“正是,弟子于靈池靈液中修煉多年,今日承尊師無量智慧之光沐浴,忽然福至心靈,因而躍入尊師袖中,隨尊師來了人間。”</br> 摩訶薩的性子好為人師,要不然他當(dāng)初神游中京時,也不會隨手就收了一個人間女孩兒為弟子了。</br> 一聽這憨態(tài)可掬的大漢所言,又見他誠摯恭謹(jǐn),摩訶薩心中也自歡喜,便道:“既如此,你與貧道有緣。你可有名姓?”</br> 那大漢道:“弟子初萌靈智,沒有名姓。”</br> 摩訶薩道:“你是魚身所化,便以魚為姓,以示不忘根本。看你憨態(tài)可掬,又是受吾智慧之光點化,為師便賜你一個名字,叫做不惑。</br> 你可為本座寄名弟子,為師再賜你一個法號:靈感。”</br> 那鯉魚精剛剛修成人形,一時哪理解得了這么多,只聽得暈頭轉(zhuǎn)向,他牢牢記住了“魚不惑”三字,虔誠禮拜道:“弟子謝過尊師。”</br> 摩訶薩展顏道:“你既藏身于本座袖中出了靈山,可見你必有因緣于塵世未了,去吧,記得不許行任何不法無良之事!”</br> 說罷,摩訶薩一抖袍袖,好為人師的摩訶薩信手收的這個便宜徒弟便一溜跟斗地翻下了云去。</br> 摩訶薩駕起云光,便向中京方向遁起,瞬息便已千里之外。</br> 魚不惑一路翻滾著落向塵埃,在空中大叫道:“師父,我是鳥兒,不是魚啊。不是,我是魚兒,不是鳥兒,我不會飛呀!”</br> 魚不惑又往塵埃下墜落片刻,忽地喃喃自語道:“不對呀,我已化形,有了道行,我應(yīng)該會飛的啊,可我要怎么才能飛呢?”</br> 可憐這魚不惑剛剛化形,對自己的一身神通還未掌握,又碰上個好為人師卻明顯不怎么負(fù)責(zé)任的迷糊師父,他又呆呆地下墜片刻,這才開始憑著本能嘗試飛行。</br> “我飛!”</br> “我再飛!”</br> “我三飛!”</br> “我飛飛飛……我會飛啦!”</br> 魚不惑終于摸索出了飛行之法,只是一路墜下,其速甚急,這時已近地面,他施展的飛行之術(shù)也只是駕風(fēng)之術(shù),小道而已,一時止不住身子,砰地一聲,一個倒栽蔥就插進了地里。</br> 幸虧這一要飛,卸了許多的力道,不然他一顆腦袋怕要摔成“剁椒魚頭”。</br> 魚不惑直挺挺地插在土中,兩條腿豎著,半晌,雙手用力一撐地面,一下子從土里鉆了出來。</br> 他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腦袋,原本只是憨厚的樣貌,這時那眼神兒卻明顯有些呆傻:“我是誰?是了,我叫魚不惑。嗯……我從哪兒來,我要去哪兒?”</br> 魚不惑敲了敲自己的大腦殼,始終想不起來。</br> 他一抬頭,見天空一道彌久不散的火紅流云,直指遠方,便朝著那方向大步走了過去。</br> ……</br> 岐山深處,一座不知名的山莊。</br> 山莊花草茂盛,風(fēng)景雅致,一看就是隱士所居。</br> 只瞧那仙氣縹緲的樣子,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處毫無陰森鬼氣的所在,竟然就是鬼王宗的總舵所在。</br> 總舵中,地面上完全就是一座普通的隱修莊院,但是在后宅女眷居所的庭院中,卻有一口深井。</br> 表面看來這就只是一口水井,可是一旦躍入其中,卻似進了一個無底洞,淺淺水層之下,墜入之深,仿佛直抵黃泉。</br> 這龐大的地下空間,才是鬼王宗真正的總舵所在。</br> 地下空間里,有一處由萬年玄冰凝結(jié)的洞府,可這冰雪洞府中有一汪池水,居然沒有凝結(jié)成冰。</br> 在那水池之上,數(shù)片蓮葉簇?fù)碇欢浒咨徎ǎ峭肟诖笮〉陌咨徎ňК撎尥福路鸨┑癯傻囊话恪?lt;/br> 鬼王宗總舵的五六位黑袍弟子,跪伏于地,朝著那株蓮花,正默默禱念什么。</br> 忽然,那蓮花大放光明,幽幽白光漣漪般閃爍著,一瓣瓣蓮花緩緩張開,里邊竟然睡著一個白衣女子。</br> 那蓮花只有碗口大小,睡在其上的女子身材小巧得仿佛一只精靈,但那蓮花一開,迅速變大,沉睡其中的女子,身材也隨之變大,最后化為常人大小。</br> 看她身材跌宕起伏,宛然一副好山好水,容貌也是極美艷的,只是她的眉間有一點殷紅,似是被利劍刺穿的痕跡,看著著實叫人怵目驚心。</br> 若是遠看,那點殷紅就似點在她眉心的妝飾花鈿,倒也更增艷美。可一離近了看,那里分明是血肉模糊的一個孔洞,就實在駭人了。</br> 蓮花一開,那女子似有所感,一下子蘇醒過來,翩然坐起。</br> 跪在岸上的眾黑袍人大喜,急忙叩首,叫道:“弟子叩見老祖!”</br> 這白衣女子,赫然就是鬼王宗的開山祖師。</br> 當(dāng)然攘助大雍奪取天下,卻因戰(zhàn)死而轉(zhuǎn)修了鬼道的那個人。</br> 白衣女子沒理會眾人的膜拜,她激動的哈哈大笑起來:“‘天菁水蓮宮’終于蘊養(yǎng)成熟,我王舒窈可以重返人間了!南柯,小賤人!待我出山,殺盡你的后人,滅絕南氏一族,消我心頭之恨,哈哈哈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