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刀是唐時步兵所持長刀,自西漢斬馬劍發展而來,又吸收了漢露陌刀及六朝長刀的精髓,極為鋒利,砍殺效果極佳,在戰爭中主要用來砍殺敵騎兵,只是到了大夏以后,陌刀逐漸被長矛等兵器代替。
主要在于陌刀制作工藝繁瑣,而自五代至大夏,戰爭不斷,軍備制造跟不上消耗,大夏統一中原以后,大量新式的長矛、長刀、斧鉞、神臂弩相繼裝備了夏軍,陌刀因工藝繁瑣以及成本巨大而被替代。
雖說大夏戰爭的主要方向是同樣是北方游牧民族,但在對付遼金的騎兵時,長矛、斧鉞和陌刀更會有效。且斧鉞的制作和使用技藝比陌刀要簡單,有效而不昂貴的兵器永遠是軍隊裝備的主要兵器,豪華的陌刀從此逐漸退出戰爭舞臺。
夏去對陌刀一向喜愛,只是遺憾的是,陌刀消失得十分徹底,現在再也見不到一把陌刀了。眼下見到韓猛的劍法之中隱約有陌刀的招式,不由他心跳加快,嘆為觀止。若不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韓猛稟報,說不得要和韓猛請教一番陌刀才心滿意足。
韓猛一口氣舞完一套劍法,收勢之后,長出了幾口濁氣,慢慢下了土丘,接過丫環的毛巾擦了一把臉,笑瞇瞇地問道:“夏十三,有何事情?”
韓猛名叫韓猛,長得卻絲毫沒有威猛之氣,反倒一臉文靜,生得唇紅齒白,乍一看,如同一個白面書生。尤其是他秀氣而修長的一雙桃花眼,微瞇的時候,多了嫵媚之意,少了威武之態。
“指揮使,有一名小娘子想要求見。”夏去擔任韓猛親兵有一段時間了,知道韓猛素來對下屬不錯,也就大著膽子說道,“她有要事想當面向指揮使稟告。”
“小娘子?什么樣的小娘子?會不會說書?”韓猛雙手持劍,猛然一劈,一根手臂粗細的木樁應聲而斷,他收劍入鞘,哈哈一笑,“夏十三,你也知道本官一向挑剔,除了說書的娘子之外,其他娘子不管多有姿色,也不想多看一眼。”
夏去答道:“連娘子不會說書。”
“不會說書的娘子,本官不見。”韓猛轉身就走,朝夏去揮了揮手,“本官要聽朱一姐說書去了,沒有大事就不要再來打擾本官,小心本官軍法處置。”
夏去無語地搖了搖頭:“副指揮使性情中人,有時對下屬極好,有時又說翻臉就翻臉,讓人沒有辦法。”
月黃昏推了一推夏去:“你快追上副指揮使,別讓他就這樣走了。要不回去后怎么向連娘子交待?”
夏去神秘地笑了笑:“莫急,莫急,我有辦法。”眼見韓猛的身影就要穿過拱門進入內院之時,他猛然喊了一聲,“副指揮使,連娘子是不是會說書,不過她會講故事。”
韓猛的身子頓時一頓,停了下來,回身問道:“此話當真?若是有假,本官定會打你一個屁股開花。”
“小人不敢亂說。”夏去恭恭敬敬地說道,“連娘子本是被吳指揮使關押在了良人閣,小人和夏來奉命看管她。她卻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了小人,小人特意前來稟報副指揮使,在小人看來,此事必有蹊蹺之處。”
“什么蹊蹺?”韓猛來到了夏去身前,面帶疑色。
“連娘子為我們講了一個有人要起兵謀反的故事……”夏去欲言又止。
“說下去。”韓猛神色愈加凝重了幾分。
“連娘子說,她要見副指揮使一面。”月黃昏大著膽子插了一句。
“你是何人?”韓猛上下打量月黃昏幾眼。
“奴婢是吳指揮使的丫環。”月黃昏低眉順道,不敢正眼去看韓猛。
“有意思,這事兒有意思。一個是我的親兵,一個是吳指揮使的丫環,都來為連娘子說話,此事果然有蹊蹺。”韓猛被呆起了胃口,“走,本官去會會這個連娘子。”
幾人來到良人閣,連若涵和水清淺已經回了房間。韓猛也不讓夏去通報一聲,直接就推開了房門,闖了進去。
房間中,連若涵端坐在了主位,好整以暇,似乎早就料到韓猛肯定會來一樣。見韓猛進來,她也不起身相迎,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韓副指揮使,請坐。”
韓猛心中疑惑叢生,若不是他好脾氣,怕是早就發火了,他大馬金刀地坐在了下首,沖連若涵微一抱拳:“連娘子,本官韓猛,聽說你是被吳指揮使關押在此處,可是有什么話要對本官說?”
連若涵點頭一笑:“韓副指揮可是泉州人氏?”
“正是。”韓猛微微一驚,他和連若涵素昧平生,為何她知道他來自哪里?他祖籍是泉州不假,卻自小長在京城,一般人還真不知道他祖輩是泉州人。
“家人可是從事商船生意?”連若涵不慌不忙落落大方。
韓猛心中的驚訝之意無法言表:“連娘子到底是什么人,怎會知道本官的家事?”
“韓副指揮使的家人都從事商船生意,從泉州南下南洋各國,運輸茶葉、瓷器、絲綢等貨品,在泉州當地是有名的富商。韓家的絲路商行在泉州是首屈一指的商行,家主韓江濱是泉州首富。”連若涵娓娓道來,如數家珍,“韓江濱是韓副指揮使的叔父,叔父待你如親生兒子。你早年喪父,是叔父將你養大成人,又送你參加武舉……”
“叔父之恩,恩如大山。”想起叔父,韓猛心中柔情遍地,不由眼圈一紅,“本官外出多年,有十余年未見叔父一面了,甚是想念。連娘子,你和叔父可是故人?”
連若涵并沒有正面回應,而是繼續自顧自地說道:“絲路商行三年之前,因貨船沉船,船上貨物全部沉入大海,損失慘重。債主上門追債,韓江濱急火攻心,一病不起,眼見就要歸西……”
“當時本官正在京城練兵,無法回家在床前盡孝,心中深是愧疚。”韓猛眼中含淚,“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幸好當時叔父得貴人相助,度過難關,病情才得以好轉,否則本官百年之后,在九泉之下也無顏再見到叔父……”
猛然想起了什么,韓猛一下站了起來:“連娘子莫非知道當時是誰幫了叔父?本官問過叔父數次,叔父卻不肯說。”
連若涵淡然一笑:“韓公為人正直,又樂善好施,好景常在初入泉州開創局面之時,曾得到了韓公的指點,在韓公落難之時,我怎能袖手旁觀?”
“原來你就是本官的恩人!”韓猛神情激動,臉色漲紅,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恩人在上,請受在下一拜!若不是恩人出手相救,叔父必死無疑,恩人救了叔父,也是救了在下。”
連若涵安然不動,任由韓猛三拜之后才正色說道:“韓副指揮使,你可知道你除了不孝之外,還有不忠?”
韓猛一愣:“在下不知連娘子所說的是何事?”
連若涵看了夏來夏去和水清淺月黃昏一眼,幾人會意,轉身出去,關上了房門。
四人站在門外,此時夜色籠罩了軍營,軍營之中,燈火通明,更顯得不遠處的常山如同一頭黑黝黝的巨獸,在無邊的黑暗之中伺機而噬。
“夏十一,你說連娘子能不能說服韓副指揮使?”水清淺不安地問夏來,她只是一個小小的丫環,只想做好分內之事,今日發生的一切,讓她感到了不安和恐懼。
“何止是說服,連娘子會讓韓副指揮使言聽計從。”月黃昏一改之前的憂心忡忡,對倒向連若涵之舉大感慶幸和英明,“你沒看出來連娘子肯定大有來歷,韓副指揮使向她磕頭,她連身子都不曾欠上一欠,她高高在上的風范,讓人臣服。”
“連娘子不過是一個商人,韓副指揮使為什么要聽她的話?”水清淺想不明白,也不理解月黃昏的所說。
夏來卻是點了點頭,附和月黃昏的話:“月黃昏說得對,連娘子不是普通商人,她能入得了夏大郎之眼,絕非常人。”
夏去一臉淡定地說道:“先不扯那么遠,不管連娘子是有什么來歷,眼下的事情才最重要。只有她說動了韓副指揮使,能夠出了軍營,才是正經。否則人在軍營之中,性命在吳義東手上,危在旦夕,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了……”
話未說完,門一響,韓猛從里面沖了出來。他腳步不停,矯健如風,幾個箭步就沖到了門口。忽然站住,回身沖夏來幾人說道:“你幾人趕緊準備一下,等下我會乘車陪連娘子出去,你幾人隨行。”
夏來幾人先是一愣,隨即大喜。
不過……幾人又面面相覷,韓副指揮使不顧一切要護送連娘子出軍營,到底連娘子和他說了什么?只憑連娘子救了韓江濱一命就讓韓副指揮使不惜和吳義東撕破臉皮,拼死也要親自送走連娘子,似乎也不大可能。那么是什么原因讓韓副指揮使如此不惜代價?
幾人迅速收拾好了東西,其實也沒有什么東西好收拾,連若涵更是沒有隨身物品,幾人準備妥當,正等候時,有人推門進來了。
夏來還以為是韓猛派來接應的人,迎出去一看,頓時愣住了。
院中站了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子,她鵝蛋臉,淡眉,一身淺綠色長裙,手中拿了一把扇子。已是初冬,扇子早就棄之不用了,她卻依然輕輕晃動,也不怕冷。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女子輕輕吟誦杜牧的《七夕》,扇子掩嘴一笑,“雖然現在清冷了許多,不過你們四個人一起看牽牛織女星,倒也有意思得很。月黃昏、水清淺,我想問問你們,是誰不好好看牽牛織女星,非要攛掇韓副指揮使大晚上去城里?要是讓我知道了是誰在亂嚼舌頭,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
夏來忙向前一步,滿臉陪笑:“一姐娘子,韓副指揮使去城里是有公事在身,不是我們攛掇,我們也沒有這本事不是?”
朱一姐扇子一動,拍在了夏來的頭上:“少跟我裝腔作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夏來最是兩面三刀。得了,我不跟你們啰嗦了,我這就和吳指揮使說一聲,讓他查清到底是誰在壞他的好事。你們等著,等下挨板子還是輕的,掉頭都有可能。”
說完,朱一姐轉身就走。
夏來朝夏去使了個眼色,夏去一個箭步跳到了門口,關上了院門,攔住了朱一姐的去路。
朱一姐冷笑連連:“怎么著,還想攔下我?膽子夠大的,也不想想我朱一姐是什么角色,敢沖我動粗?就憑我的三寸不爛之舌,別說韓猛乖乖聽話,就連吳義東也會我說什么他信什么。夏十三,趕緊讓開,再不讓開我就喊人了。”
月黃昏朝水清淺點了點頭,她悄悄地來到朱一姐身后。水清淺微一遲疑,也邁開腳步來到了朱一姐身旁。
朱一姐哈哈一笑:“你們這些混賬東西,還敢對我動手?借你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她突然提高了聲調,大喊起來,“來人……啊!”
話剛出口,月黃昏就悍然出手了。別看月黃昏瘦弱,力氣倒是不小,一掌就砍在了朱一姐的喉嚨之上。
朱一姐頓時失聲,雙手捂住喉嚨,想說什么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夏來夏去嚇了一跳,沒想到月黃昏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出手如此狠準快,他二人不約而同地摸了摸自己的喉結。
月黃昏著急地說道:“別愣著了,趕緊把人藏起來。”
夏來和夏去一左一右架起朱一姐,急急將她拖到了后院。才到后院,就聽到前門傳來韓猛的聲音:“夏十一、夏十三,馬上請連娘子上車。”
聽到韓猛的聲音,朱一姐雙手亂抓,臉漲得通紅,嗚嗚亂叫。月黃昏唯恐她喊出聲來,情急之下,見旁邊有一個棒槌,順手拿起,一棒槌就打在了朱一姐的頭上。
朱一姐悶哼一聲,身子一軟,頓時昏迷過去。
水清淺嚇得張大了嘴巴,月黃昏瞪了水清淺一眼:“怕什么?她死總比我們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