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的觀心閣不比京城,雖占地面積不大,里面卻是亭臺樓閣,應有盡有,容納幾十人入住都沒有問題。
夏祥陪連若涵一行來到觀心閣,觀心閣內,景色依舊,雖多了秋涼之意和初冬的氣息,一草一木卻依然如常。只是物是人非,多了十幾人的觀心閣一下由清冷變得熱鬧非凡起來了。
曹姝璃和肖葭有千言萬語想和夏祥傾訴,卻沒有機會,曹殊雋拉著夏祥胳膊說個不停,一直獨霸夏祥。就連連若涵想和夏祥說句話,也插不上嘴。
好在后來盧之月實在看不過,將曹殊雋拉到了一邊,連若涵、曹姝璃和肖葭才得了機會,和夏祥敘舊。
一行人在會客廳中,坐得滿滿當當。夏祥坐在上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微微感慨地說道:“原來先生人在京城,倒是讓我好一番擔心?,F在想想,以先生之才,怎會南下泉州或是潛往南海諸國?迎難而上,正面交鋒才是先生本色。”
肖葭激蕩的心情此時還沒有完全平復下來,分別數月以來,再一次見到夏祥竟是在子龍大橋上。身穿官衣邁著方步的夏祥,和山村時的夏祥判若兩人。倒不是說夏祥多了官威官氣或是別的什么,而是在官衣的襯托下,夏祥俊美的臉龐依然是當初的少年,只不過恍然間多了讓人肅然起敬的氣勢。
太多的思念太多的擔心,在見到夏祥的一刻時都化為了滿腔的柔情。尤其是夏祥機智地化解了高建元和燕豪之圍,且還大大戲弄了二人一番,更讓肖葭心里對夏祥滿懷期待。正如先生所說,夏祥不但聰慧過人,機智過人,他一顆為國為民的公正之心,讓他更加坦蕩更加胸有成竹。
和肖葭的感慨萬千不同的是,曹姝璃再見到夏祥,更多的是柔情和思念。在京城初見夏祥時,夏祥一介布衣,不名一文,現今卻是少年得志,春風得意,是堂堂的一縣之尊。當夏祥身穿官衣現身眼前,她一顆芳心猛然跳個不停,翩翩美少年搖身一變,成為萬民敬仰的縣尊,夏祥卻依然一臉隨和淡然自若,仿佛還是當年的那個衣衫單薄的窮小子。
只不過曹姝璃也能感覺到夏祥身上不經意的變化,雖容顏依舊,雖談笑風生依舊,卻還是更多了沉穩之氣和深邃之意。想想也是,身為一縣之尊,掌管真定之地,身份和地位和以前還是大不相同了。
夏祥也是心潮起伏,李先生和肖葭人在京城不說,肖葭還一直在暗中助連若涵經營好景常在,而他對此竟一無所知,甚至有幾次在京城他和先生、肖葭擦肩而過,想想世事有時也是無奈。不過又一想,先生所慮深遠,此時和肖葭相見,也正是時機。
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夏祥的目光依次從連若涵、曹姝璃、肖葭、幔陀的臉上一一掃過,正值真定的多事之秋,幾女齊聚真定,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既然先生同意讓肖葭此時前來,必定有他的考慮。
連若涵回來確實是大好事,他正有事情要連若涵相助。付科一案確實到了關鍵時期,必須要采取雷霆手段才能快刀斬亂麻。
因有眾人在場,夏祥不便和肖葭說太多舊事,只是簡單一問李鼎善近況,得知先生一切安好,從幕后走到了臺前,要和宋超度、曹用果并肩在朝堂之上,和星王、候平磐正面交鋒,他心中既期待又有幾分擔憂。
在聽連若涵說起了京城之中的局勢之后,夏祥更清醒地認識到,星王和候平磐正在緊鑼密鼓地推動大事,想必是等不及了。
莫非付科一案也和星王或是候平磐有什么干系不成?
又想起曹殊雋所說的發生在星王府門口之事,夏祥更加認定今日好好收拾了高建元和燕豪,是為大快人心之舉。若是讓他早就知道了星王府門口之事,今日高、燕二人,會被收拾得更慘。
“夏郎君,你是不知道,當時慶云的穿云箭一箭射穿了高建元的胳膊,將他生生釘在了地上,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曹殊雋雖和盧之月性情相投,一見如故,卻還是有更多的話想和夏祥說,在觀心閣院中和盧之月轉了一圈之后,又匆匆返回會客廳,來和夏祥說話,“對了,聽說你在審理一樁命案,曲折離奇?稀奇古怪?快講來聽聽?!?br/>
夏祥哪有時間和曹殊雋胡鬧,當即臉色一沉:“不如你和盧主簿去滹沱河上游玩,省得在此礙事?!?br/>
曹殊雋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現在有美人圍繞,就忘了兄弟,當真是重色輕友的夏縣尊。”
夏祥哈哈一笑:“我和連娘子、曹娘子、肖娘子還有事情要談,你趕緊去吧。”
曹殊雋還想再說什么,盧之月卻一拉他的胳膊,笑道:“滹沱河中有一條神龍,時常出沒,聽說葉真人傳授了你馭龍訣,走,召喚神龍試試。”
盧之月的話成功地引起了曹殊雋的興趣,曹殊雋眼睛轉了轉,右手掐了一個手訣,默念了幾句什么,臉色一喜:“盧郎君說得對,走,試試馭龍訣去。”
二人走出觀心閣,不多時來到縣衙。曹殊雋一時興起,非要進縣衙參觀一番。盧之月捱不過他,只好隨他進去。也幸好盧之月擔任了主簿,否則還無法在縣衙中進出自如。
在縣衙轉了一轉,曹殊雋忽然意興闌珊了,就又提出要去滹沱河游玩。二人才走幾步,迎面走來了丁可用。
盧之月和丁可用寒暄幾句,得知丁可用是要去審訊付科,曹殊雋頓時來了興趣,說什么也要旁聽。盧之月不肯:“曹郎君,付科一案,事關重大,就連在下也沒有介入其中,你更是局外之事,何必非要趟渾水?”
曹殊雋一拍胸膛:“雖說夏郎君變成了夏縣尊后重色輕友,我卻還是對他一如既往意氣相投。夏縣尊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再說我師從葉真人,仙術有成,或許可以從付科口中審出什么也未可知?!?br/>
盧之月一臉為難地看向了丁可用:“丁捕頭,曹郎君是夏縣尊的至交好友,夏縣尊在沒有進士之前,就和曹郎君交好?!?br/>
丁可用微微一想:“有盧主簿和曹郎君旁聽,下屬審訊也更有底氣了。請!”
丁可用可不想得罪新任主簿和夏縣尊的故友,不提盧之月是由連若涵直接向夏縣尊推舉的主簿,就是曹殊雋身為夏縣尊京城好友以及有望成為夏縣尊內弟的身份,也讓他不敢輕視――曹姝璃的到來,縣衙眾人都議論紛紛,認為曹姝璃曹娘子必是夏縣尊將要明媒正娶的娘子。
不知何故,縣衙眾人并不看好夏縣尊和連若涵,或許是連若涵身為商人的身份和夏縣尊的地位不符,而曹姝璃是侍郎之女大家閨秀,和夏縣尊正好門當戶對。
就連丁可用本人也更傾向于曹娘子嫁與夏縣尊為妻,相比連若涵的強勢、名滿天下,溫婉如玉的曹姝璃才更是可以輔佐夏縣尊的良配。
丁可用帶領盧之月和曹殊雋前往牢房審問付科,夏祥幾人還在會客廳談事。正談得興起時,忽聽有人來報,鄭好前來拜訪。
夏祥忙迎到會客廳外。
鄭好一臉喜色,隨夏祥來到會客廳,和眾人見禮過后,哈哈一笑說道:“本官剛從府衙過來,落湯雞一樣的高建元和燕豪到了府衙,崔府尊一見,頓時氣得臉色發青,說非要當面呵斥夏縣尊不可。程同知、許縣丞在旁邊添油加醋,說夏縣尊的不是,李推官一副置身事外的漠然,只有本官據理力爭,和崔府尊爭論了幾句,最后崔府尊氣不過,讓本官閉門反省幾日。本官身為通判,雖受知府節制,卻不受知府管轄,是不是反省,崔府尊說了不算,哈哈?!?br/>
“今日之事,大快人心,不過夏縣尊,本官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是誰在馬車之中飛出一腳踢飛了高建元的手下?”鄭好回到府衙,受了崔象一頓呵斥,心情卻沒有受到影響,反倒見到崔象等人氣得七竅生煙的樣子無比高興,出了府衙,又想起了橋上之事還有不明之處,當即來到觀心閣要問個明白。
當時夏祥讓他躲到人群之中,從賣冰的攤點搬一塊冰塊偷襲燕豪,他欣然應下,他很清楚夏祥是在算計高建元和燕豪二人。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后,他更是無比佩服夏祥精心設計的一出。只是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誰一腳踢飛了高建元的手下?
夏祥微微一笑,看向了幔陀:“自然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幔陀娘子了……本官一行來到子龍大橋,見有程同知、李推官也在,知道事情想要從容收場,必須用巧計。本官心生一計,讓幔陀娘子從人群之中悄然上車,保護幾人周全。等幔陀娘子一腳踢飛了高建元的手下之后,就又暗中下車,回到了人群之中。”
“怪不得,怪不得,果然妙計,妙計?!编嵑眠B聲叫好,朝幔陀叉手一禮,“今日幔陀娘子為民除害,請受本官一禮。”
幔陀閃身躲到一旁,不受鄭好之禮:“鄭通判不必多禮,我只為保護連娘子幾人安危,只為報仇,為民除害為國為民這樣的大事,是夏縣尊之事,小女子承受不起?!?br/>
鄭好呵呵一笑,轉身問連若涵:“連娘子,聽說你和盧之月的婚約已經解除?可喜可賀。今日正是吉日,不如本官做個媒人,代夏縣尊向你提親……”
誰也沒有想到鄭好會突然有如此一出,不但連若涵一時愣住,就連曹姝璃和夏祥也是震驚當場。
“不可,萬萬不可?!毙ぽ绲谝粋€出言反對。
“為何不可?”鄭好并不認識肖葭,肖葭一說話,才注意到肖葭的風華,不由一愣,嫵媚明艷的女人,他見過不少,但如肖葭一般嫵媚明艷之中另有一股堅毅颯爽的女子,他還是第一次得見,心忽然被什么東西擊中一般,片刻失神過后,他又朝肖葭叉手施禮,“在下真定府通判鄭好,未請教娘子尊姓大名?”
“肖葭?!毙ぽ琰c頭一笑,“我說不可并不是反對夏縣尊向連娘子提親,而是我身為夏縣尊的親人,由我代他向連娘子提親,才合規矩?!?br/>
“而且……”肖葭掩嘴而笑,不讓夏祥等人看到她笑容之下掩蓋的落寞,雖她有意于夏祥,但夏祥對她無心,況且先生也說過,她和夏祥并無可能,既如此,她不如成人之美,成全了夏祥和連若涵、曹姝璃,也不枉她喜歡他一場。
“而且什么?”鄭好越看越覺得肖葭就如太陽,照亮了他的一切。
“而且我要代夏縣尊向兩位娘子提親。”肖葭眉目傳情,朝夏祥投去了幽怨的一瞥,然后又嫣然一笑,“不知夏縣尊可否認可我這個妹妹可以代你提親?”
怎么說著說著就跑題了,夏祥不免有幾分頭大,現在正是緊要關頭,他哪里有心思考慮婚姻之事,為何肖葭非要替他提親?又一想,幾女從京城南下真定,同乘一車,想必是在車上已經商議了此事。
“夏縣尊有所不知,連娘子在京城拒絕見王殿下求親一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编嵑靡娤南橐荒槻唤?,心知夏祥對景王府中連若涵退婚一事并不知情,便說,“連娘子對你一往情深,不但當著崔員外之面退掉和盧之月的婚事,還當著景王之面拒絕了見王的求親,并且當著許多人的面親口承認……”
“住口!”連若涵羞不可抑,雙頰飛紅,“不要說了,鄭通判。”
“不說就不說。”鄭好嘿嘿一笑,識趣地閉了嘴,“本官是局外人,只管看戲就好,請肖娘子繼續。”
“提親一事,還是稍后再說,眼下本官正有一件大事要落到連娘子身上。”夏祥想要避開提親之事,他在連若涵、曹姝璃、肖葭以及幔陀幾位娘子的注目下,有些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