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好十分不滿地回敬了許和光一個不善的眼神,卻也不再和許和光說個沒完,閃身退到一邊。走了幾步,又想起了什么,來到夏祥身邊,小聲說了幾句。
夏祥點頭一笑,并未說話。鄭好喜形于色,轉身擠入了人群之中。許和光一臉愕然,鄭好和夏祥到底在密謀什么壞事,鄭好不留下來看熱鬧,怎么走了?
許和光隨后又被夏祥的一個古怪舉動吊起了胃口,只見夏祥來到燕豪身邊,小聲和燕豪說了幾句什么,燕豪本來一臉淡然傲然的臉色頓時為之大變!
更讓許和光驚訝不已的是,燕豪臉色驚恐之中,還有幾分慌亂,他回頭朝人群中張望不停,似乎在尋找什么人。
不好,夏祥使詐,許和光心中大為驚駭。雖說不知道夏祥沖鄭好、燕豪說了些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夏祥必定在謀劃什么。燕豪也是,怎么在如此緊要關頭驚惶失措,亂了方寸,他怎么也不想想以夏祥的狡猾,肯定是在有意為之……
不等許和光再多想什么,曹殊雋沖夏祥一抱拳:“夏縣尊,可以開始了嗎?”
夏祥說道:“可以?!?br/>
夏祥話音剛落,曹殊雋就大喊一聲:“高建元,我今天和你拼了!你站著別動,看我不打死你。”
高建元險些失笑出聲,他臉色一寒,當即手中刀一挺,朝曹殊雋當胸便刺。不料曹殊雋看似氣勢洶洶地沖上前去,跑到中途,突然收勢,轉身沖入了人群之中。
高建元一愣,曹殊雋又耍什么花招?他站立原地未動,因為他清楚,在人群之中抓人,燕豪最為拿手。不想眼光一瞥,卻見燕豪呆立當場,一動不動,好像傻了一樣。
燕豪當然沒傻,他不動的原因不僅僅是由于幔陀雙手抱劍站在他身前一丈之外,讓他感覺到了無邊的威壓,不敢動上半分。幔陀的殺氣就如云霧一樣彌漫開來,在他周身盤繞不定,如影隨形又無處不在,讓他不敢稍有異動,唯恐動上一根手指就會露出破綻。
盡管之前和幔陀有過交手的經歷,但燕豪還是不敢相信幔陀武功之高,讓他也能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壓迫。當然,僅僅是幔陀也就算了,幔陀武功再高,他自認在兩百招內,還可以牽制幔陀,即使他無法取勝,也不至于落敗。主要是方才夏祥小聲告訴他,幔陀的師父藏身在人群之中,準備伺機對他出手。
幔陀師父是誰,燕豪自然不知,也沒聽說過幔陀師父林水田的大名。但卻對大夏十大高手排名第一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林上仙無比敬畏,而夏祥說,林上仙是外號,林上仙的真名是林水田,正是幔陀的授業恩師。
其實若是只是夏祥隨口一說,燕豪自然不信,只是想起方才馬車之中的飛來一腳,卻神龍見腳不見人,就不由他不信了。
大夏十大高手的說法由來已久,卻并無人可以完整地說出十大高手都是何人。但排名第一的林上仙卻是公認的大夏第一高手,只是和大夏十大高手的其他高手一樣,也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燕豪曾經一度懷疑大夏十大高手之說,或許只是哪個無聊者隨口編造的惡作劇,久而久之卻傳聞成真,連他也被名列為十大高手之一,他從開始時的不信到后來的堅信,也是自己身為為十大高手之一可以抬高身價之故。
若真是林上仙藏身于人群之中,燕豪回想幔陀的一身本領,心里清楚他絕非林上仙對手。更何況林上仙人在暗處,他在明處,而且他還要正面應對來自幔陀的威脅,腹背受敵讓他如芒在背,不敢稍有懈怠,唯恐被人背后偷襲。
雖說感應不到身后有高人散發的森然氣息,也懷疑夏祥是在詐他,燕豪卻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他別說和高建元并肩作戰了,連主動出手都不敢。因為幔陀的神情太鎮靜太從容了,仿佛就如同等待獵物上鉤的獵手。
燕豪決定以靜制動,只要他不動,就能時刻掌控先機,反正和曹殊雋對戰,高建元有十拿九穩的勝算。只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事情變化之快,遠超他的想象。
也遠超高建遠的想象。
在曹殊雋鉆入人群之后,高建元見燕豪顧不上施加援手,也就不再等燕豪,雙手抱肩,站在場中,冷冷一笑:“曹殊雋,有本事就一直像老鼠一樣躲下去,本太尉有足夠的耐心等你……”
話未說完,曹殊雋卻從人群之中突然沖了出去,揚手一扔,一團黑呼呼的東西直朝高建元的面門飛來。高建元冷哼一聲:“雕蟲小技!”
手中刀隨意一揮,就將曹殊雋扔來的東西打到了一邊,原來是一只臟兮兮的鞋子。也不知是從哪個乞丐腳上脫下來的,臟得不成樣子且臭不可聞。
高建元勃然大怒,被曹殊雋如此羞辱調戲,心中殺意頓起,挺身上前,一刀直取曹殊雋項上人頭。不想他刀剛剛舉起,驀然一股寒意伴隨著一聲尖銳的呼嘯,朝他的喉嚨直飛而來。
不用看高建元也知道,是幔陀出手了。只是他沒有想到,幔陀和燕豪對戰,竟還有余力沖他飛刀。
高手過招,勝負往往只在呼吸間。幔陀朝高建元飛出一刀,燕豪便得了先機,當即身子一挺,動如脫兔,就要躍身上前,想要先下手為強。因為幔陀右手一揚擲出飛刀之際,前門大開,露出了破綻,他此時再不出手,更待何時?
燕豪剛剛邁開第一步,感覺后背一股刺骨的寒意襲來,不好,莫非是幔陀的師父林上仙出手了?肯定是了,如此一想,他哪里還敢再沖幔陀出手,忙將身子一錯,不敢硬接身后來襲之物,而是縱身一躍,閃到了一丈開外。
身后之物轟然一聲墜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碎片濺了燕豪一身。
竟是冰塊!
怪不得感覺寒意逼人,如此大塊冰塊,沒有寒氣才怪。燕豪心中來氣,定睛一看,朝他扔冰塊的哪里是什么第一高手林上仙,分明是一臉促狹笑意的鄭好鄭通判。
“鄭通判,你這是何意?”燕豪氣不打一出來,雖恨不得一刀殺了鄭好,卻還是不敢用刀遙指鄭好,畢竟鄭好是朝廷命官。
“當然是開個玩笑了?!编嵑门牧伺氖?,朝手心哈了哈氣,“聽說燕太尉是大夏十大高手之一,本官一時好奇,就有心測試一下燕太尉的本事……”
話說一半,鄭好忽然驚呼一聲:“不好,燕太尉,你身后有人偷襲?!?br/>
燕豪不及多想,回身一看,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人?才知上了鄭好之當,又氣又怒,卻也顧不上再和鄭好周旋,只因此時幔陀已經接連朝高建元連出三招!
不對,燕豪此時才恍然驚醒,他何止是上了鄭好之當,根本就是上了夏祥之當。鄭好扔冰之舉,是為了配合幔陀對高建元的出手,不用說,背后的總指揮必是夏祥。今日之事,夏祥的主要目標并不是他,而是高建元。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高建元受傷,燕豪想通此節,怦然而驚,縱身朝高建元躍去,想要助高建元一臂之力,卻為時已晚!
高建元在幔陀向他使出飛刀之時,便再也顧不上對曹殊雋出手,他的武功比起燕豪差了不少,遠不是幔陀的對手。飛刀未至,殺意已然洶涌而至,他不敢大意,揮動手中刀,一刀就將飛刀擋下。
原以為會是“?!钡囊宦?,不想卻是“噗”的一聲,高建元驚愕之余不由心想,莫非幔陀所用飛刀并非精鋼打制,念頭剛起,就覺眼前忽然一暗,一股滑滑的東西噴到了臉上。
原來幔陀所發暗器不是飛刀,竟是雞蛋。雞蛋一碎,蛋清蛋黃濺了高建元滿臉,高建元哭笑不得,腳下不停,想要出招反制幔陀。不想“嗖、嗖”兩聲破空的聲音傳來,幔陀又飛出兩個暗器朝他的左肩右肩飛來。
不會還是雞蛋吧?高建元心中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幔陀到底是在認真和他對戰還是耍弄他?不過他還是不敢怠慢,閃身躲過,眼睛的余光一掃,才發現幔陀的兩枚暗器竟是兩個蘿卜。
逗他玩不是?高建元心頭火起,縱身飛起,朝幔陀當頭一刀。人在空中,卻驀然察覺哪里不對,曹殊雋不知道又從哪里弄了一盆油,朝他當頭潑來。
高建元本來使出全身力氣朝幔陀當頭一刀,再也沒有余力沖曹殊雋出手,只好人在半空之中,強行轉動身體,躲開了從頭而降的一盆油,心中無比憤恨地想,曹殊雋你這個潑皮無賴,等下本太尉一定要你好看。
躲開了油,卻沒能躲開幔陀快如閃電的一擊。方才幔陀連發暗器,只是虛招,是為曹殊雋爭取時間。她不躲不閃,手中長劍一擋,硬生生接下了高建元拼盡全力的一擊。
刀劍相交,高建元只覺一股大力傳來,手中刀險些脫手飛出,不由他大吃一驚,幔陀一個嬌滴滴的娘子,怎會有如此力氣?才這么一想,只見幔陀冷若冰霜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隨即她的身影一閃,如鬼魅般消失不見。
發生什么了?高建元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若是燕豪肯定會認出方才幔陀的身法正是傳聞中林上仙的獨門秘技仙影術。仙影術顧名思義,是仙人不可尋,獨有影隨身之意,極言一個人的身法之快,如朝游北冥暮蒼海的仙人。
高建元錯愕的剎那,心頭瞬間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來不及轉身,后背就一陣巨痛傳來,被幔陀一腳踢中。
高建元暗中運氣,身形急速下降,落在地上,想以下沉之力化解幔陀的一腳之力。不想腳一落地,卻站立不穩――曹殊雋所潑的油滿地都是,他踩在油上,如同在冰上滑行。
高建元想要努力穩住身形,卻無濟于事,更讓他氣憤的是,曹殊雋又冒了出來,手中抓了一把雞毛,朝他一揚。雞毛隨風飄舞,如雪花片片,將他籠罩其中,讓他看不清周圍。還有雞毛落在了脖子上,癢得要命,也有雞毛堵住了鼻子,讓他無法喘氣。
高建元雙腳亂跳雙手亂抓,卻還是站不穩也抓不住,最終“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摔了一個四腳朝天。這還不算,余勢不減,他在地上滑行了一丈有余,從欄桿之處穿過,一頭栽進了波濤滾滾的滹沱河中。
“好!”
人群愣了片刻,爆發出一陣驚天般的叫好聲。高建元的滑稽和狼狽惹得圍觀百姓哈哈大笑,百姓不管什么高官權貴,也不管高建元是什么三王爺的親兵,只是覺得高建元和燕豪欺人太甚,現今掉到了河里,都覺得無比解氣。
燕豪沖到近前時,高建元已然落水。他顧不上再和幔陀過招,也顧不上對曹殊雋痛下殺手,腳尖一點,騰空躍起,直接從欄桿上一躍而過,朝河里跳落。
救高建元為第一大事。雖說高建元會游泳,畢竟傷了一臂。至于幔陀之仇和曹殊雋之怨,以后再報不遲。
橋離河面三丈有余,燕豪才一落水,忽聽頭上傳來曹殊雋譏笑的聲音:“池淺王八多,燕太尉,小心被河里王八咬傷。來,接著,本郎君好人做到底,送你東西喂王八?!?br/>
燕豪知道不好,想要躲開卻來不及了,嘩啦啦一陣聲響,雞蛋、菜葉、各種垃圾從天而降,正好落在頭上,不說雞蛋清和雞蛋皮滿頭都是,臉上還沾滿了粘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東西的東西,又腥又臭,無比惡心。
夏祥來到欄桿之前,見高建元在燕豪的幫助下,正游向岸邊,不會有淹死之憂,當即放下心來,朗聲說道:“既然高太尉和燕豪輸得如此狼狽,再讓你二人賠償百姓損失,實在過意不去。念在你二人遠來是客的面子上,真定百姓又向來純樸,本官就免了你二人的賠償……”
“本郎君賠償各位父老鄉親的損失,來,每人一貫。”曹殊雋心情大好,今日之事,一報之前在星王府門口所受的屈辱,他拿出身上的錢引和零碎銀子,分發給圍觀百姓,“損壞了東西的,三倍賠償。沒有損失東西的,也有獎賞。”
人群轟然叫好,紛紛上前領錢。曹殊雋哈哈大笑:“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高建元和燕豪落水,鄭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也不多看一眼,倒是嚇壞了程道同、許和光和李恒。程道同狠狠地瞪了夏祥一眼:“夏縣尊,萬一高太尉、燕太尉出了什么差錯,本官定當參你一本。”
許和光也是不無埋怨地說道:“夏縣尊,此事太過魯莽了,下官也定當到崔府尊面前告你一狀。”
夏祥淡然一笑:“程同知、許縣丞,請便。”
李恒猶豫片刻,語重心長地說道:“夏縣尊,今日之事,確實有些唐突了。本官希望你以后行事,多些慎重少些沖動。對了,崔府尊讓本官和程同知前去縣衙,轉告真定縣真定府之令,限令真定縣三日之內了結付科一案!”
如此鄭重其事地轉告,崔府尊是要鐵心將付科一案扼殺了?可見付科案背后牽涉到的勢力,開始有所動作了。
夏祥點頭說道:“本官謹遵崔府尊之命?!?br/>
李恒還想再說什么,卻只是搖了搖頭,反正話已經帶到,也就沒有必要再去縣衙一趟了,當即轉身走了。高建元和燕豪落水,雖并非他之過錯,他卻也在場,還是要做做樣子,讓崔府尊知道他也很是在意高建元和燕豪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