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朱允燁偷摸摸地來找自己,韓度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連招呼都沒有來得及和安慶打,便急匆匆地跟著管家離開。</br> 來到大堂,韓度一進門就看到身穿素青長衫的朱允燁,正翹著腿坐在椅子上,悠閑地望著窗外。</br> 看這樣子,也不像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啊?</br> 韓度疑惑地回頭看了管家一眼,他尷尬一笑搖搖頭轉身離開。</br> 韓度抬步走進去,原本以為朱允燁會聽到,結果快要走到他面前了,都還沒有察覺。</br> “咳咳。”沒辦法,韓度只好出聲提醒。</br> 朱允燁回過頭來,看到面前的韓度露出笑容。</br> 韓度從朱允燁身上收回視線,微微躬身就要行禮。</br> 朱允燁揮手阻止,“好了舅舅,今日朕也沒有帶儀仗,不用如此多禮。”</br> 韓度暗中舒了口氣,看來今天朱允燁來找自己,并不是什么大事。不過還是堅持行完禮之后才起身,笑著問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閑出宮?”</br> 朱允燁尷尬一笑,伸手遮住嘴干咳一聲。</br> 一看他這副表情,韓度心里一涼,頓時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br> 果然,隨著朱允燁將他和呂氏母子見面和派人調查宮女宦官的事情慢慢說了出來。</br> 韓度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糾結、苦澀。</br> 說完之后,朱允燁注意到了韓度飛速變化的表情。雖然知道這都是因為他導致的,但還是望向了韓度,語含期待地問道:“舅舅,咱們現在怎么辦?”</br> 涼拌......</br> 韓度沒有想到朱允燁會把這件事情變得如此復雜,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按照韓度的想法,這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打草驚蛇,暗中調查。只要不被呂氏母子察覺,時間一長他們總會露出蛛絲馬跡的。</br> 可現在朱允燁的詢問必然會引起呂氏母子的警惕,想要再找到線索順藤摸瓜,就難上加難了。</br> “皇上怎么會想到直接去找他們?”韓度眼帶不滿地看著朱允燁,突然覺得自己牙疼。</br> 不是早就說好了,等著朱允炆背后的人暴露出來嗎?跑去見呂氏母子怎么回事?真以為憑你幾句話,就能夠讓呂氏和朱允炆屈服?</br> 開什么玩笑?</br> 呂氏這樣心思深沉歹毒非常的人,就算是見了棺材也不會流淚。朱允燁想要憑著他幾句話就讓呂氏屈服,這怎能可能?</br> 朱允炆也不簡單,表面上看他似乎柔柔弱弱,一副沒有主見的樣子。但是這家伙絕大多數都繼承呂氏的陰毒一面,反而朱標的仁厚善良他是分毫不沾。</br> 這一對母子,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br> 朱允燁咧咧嘴,他也知道自己莽撞了,就應該聽舅舅的等著呂氏母子露出破綻,而不是前去見他們。</br> “舅舅......朕知道錯了......”</br> 韓度眼睛頓時睜大,對朱允燁上下打量一眼。能夠聽到朱允燁親口認錯,這簡直就是破天荒的事情。</br> 朱允燁從小就非常聰慧,但同時他也極為自負。隨著年紀的增長,他越來越有自信。</br> 當然,自信是好事,所以韓度也沒有就此勸諫過他。</br> 不過自信過頭,就會變成自負。而朱允燁想要憑借三言兩語,便讓呂氏母子屈服,就是他太過自負的表現。</br> 讓韓度意外的是,朱允燁竟然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能夠認識到他自己的錯誤,并且親口承認。</br> 這太難得了!</br> 不為其他,哪怕僅僅憑朱允燁親口認錯的態度,別說是打草驚蛇了,就算是天塌下來韓度也愿意給他撐著。</br> 韓度朝朱允燁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呵呵一笑道:“先皇若是能夠看到此時此刻的皇上,哪怕是在九泉之下也足以寬慰了。”</br> 朱允燁先是一愣,他奇怪為何舅舅不告訴他現在該怎么辦,而是提起父皇。可隨后他便反應過來,瞬間明白了舅舅的意思。</br> 想到直到現在他才算是做到讓父皇滿意,他不僅既是高興,又是傷心。高興是他總算是蛻變成為了符合父皇期望的兒子,傷心的是父皇卻永遠也見不到了。</br> 韓度倒是沒有朱允燁的感觸,剛才的話也不過是隨口一說。</br> 他認真思考起眼下局面的對策,片刻之后抬頭,明亮的眼眸看著朱允燁道:“臣還是先前的意見......”</br> “等!”韓度停頓了幾秒,重重地點頭道。</br> 這個辦法顯然不符合朱允燁的預期,他不禁皺起眉頭,疑惑地看向韓度問道:“舅舅,之前選擇等待朕能理解。畢竟他們在明,咱們在暗。”</br> “可是現在呂氏母子一定知道朕在盯著他們,繼續等下去恐怕不會有什么結果。”</br> 朱允燁一邊搖頭,一邊等著韓度的答案。他認為以呂氏和朱允炆的精明,不可能在知道被盯上的情況下,還敢有異動。</br> 而且他還早就派人將呂氏二人盯上了,結果卻什么都沒有發現。</br> 見朱允燁疑惑,韓度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釋道:“皇上說得沒錯,現在的確沒有他們在明,咱們在暗的優勢。但是,皇上以為,就算是沒有去見他們,他們就不會防備著皇上的監視了嗎?”</br> 呃......朱允燁一愣。</br> 呂氏二人本來就在宮禁之中,又想要密謀大事,整個宮里對他們威脅最大的就是朕了,他們若是不防備著朕,那就別搞什么陰謀詭計了,直接來到朕的面前領死還要痛快一些......</br> 想到這里,朱允燁急切地問道:“舅舅的意思是,朕去不去問他們,結果都一樣?”</br> “當然一樣。”韓度毫不猶豫地點頭。</br> 見朱允燁一副興奮莫名的樣子,韓度心里微微感嘆,別看剛才朱允燁低頭認錯了,但是恐怕在他心里還抱著一絲僥幸。</br> 現在得到韓度的肯定,朱允燁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br> “是啊,以他們的聰明恐怕早就想到會被朕察覺了。”朱允燁神情相當輕松,握拳在桌子上錘了一下,神色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所以他們提前做好了布置,這才讓朕連蛛絲馬跡都找不到。”</br> 想到這里,朱允燁忍不住長長地舒了口氣,還好他有著舅舅給他指點迷津,要不然他就被呂氏母子給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