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燁走到御攆前面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跟著的太監差點撞到他后背。</br> 太監被嚇到后退一步,才小聲地問詢道:“皇爺,這是?”</br> 朱允燁沒有理會太監,他回頭看向已經關閉了的宮門,聲音低沉地道:“派人盯緊他們,朕要知道他們每日都做了什么,說了什么。”</br> “是,皇爺。”這不是難事,太監松了口氣,帶著笑臉望向皇上道:“這里頭的宮女宦官都是奴婢的人,回頭奴婢就吩咐下去。”</br> 朱允燁沒有想到太監會說出這句話,立刻朝他看過去,板著臉問道:“你確定這里面的宮女宦官都會聽你的?”</br> 本來還帶著笑臉的太監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干凈,整張臉都變得煞白。他不是傻子,不會聽不出皇爺的言外之意。</br> “皇爺......皇爺的意思是......”太監猛地瞪大眼睛,兩腿一軟緩緩地朝著地上跪下去,六神無主地解釋:“皇爺,奴婢真的不知道他們有這么大的膽子竟然敢吃里扒外......”</br> “奴婢知罪,奴婢這就去查個水落石出。奴婢對皇爺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絕無二心吶......請皇爺明鑒!”</br> 朱允燁當然相信太監的忠心,要不然也不會將他帶在身邊。不過該有的敲打,還是必須的。</br> 呂氏二人既然敢提出就藩的要求,這后面多半是有人給他們撐腰。而他們二人深居宮中,若是沒有人給他們傳話,他們拿什么來聯系背后的人?</br> 所以,呂氏二人身邊的宮女宦官一定有倒向他們的。</br> “起來吧。”朱允燁瞥了跪匐在地上的太監一眼。</br> “謝皇爺,謝皇爺!”太監千恩萬謝之后,才戰戰兢兢地起身。</br> 知道害怕就好,知道害怕才能夠用心地去辦好此事......朱允燁暗笑一聲,姿態輕松地道:“既然要查,那你就好好查查,看看究竟是誰在和宮外聯絡,不要放過任何一個人。”</br> “是,奴婢以項上人頭保證,一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給皇爺一個交代。”太監也是發狠了。暗通宮禁本來就是大罪,現在更是連他都被牽連進來,他已經準備不惜一切手段查清楚了。</br> 太監當年能夠從一眾小宦官當中脫穎而出,也是一位狠人。雖然他能夠擔任司禮監太監,伺候在皇帝身邊,和他當初是朱允燁的伴伴很有關系。但是能夠得到陪伴朱允燁的機會,他也是不知道踩下去多少人才實現的。</br> 當初朱允燁乃是嫡子,誰都知道他繼承皇位的可能性最大,別人怎么也不會輕易放棄。</br> 有了太監這句話,朱允燁略微點點頭,然后轉身走上御攆。</br> “回宮。”</br> 太監沒有跟隨著一起離開,他站在原地朝著離去的御攆躬身拜下。等看不到御攆的影子了,才直起身來。</br> 就在這直起身來的短短時間,太監整個人的氣勢已經完全不一樣。一改剛才唯唯諾諾的樣子,猶如號令全軍的大將。</br> “來人!”</br> 一聲輕喝,太監面前立刻跪下去四個人。</br> 太監仔細看了四人一眼,咬著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說道:“剛才咱家在皇爺面前立下的軍令狀,你們都聽到了吧?”</br> 四人對視一眼,直起身來齊齊拱手,連忙開口:“小的聽到了。”</br> “聽到了就好。”太監輕輕頷首,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那咱家就丑話說在前頭,這件事你們辦好了,重賞!辦不好......”</br> “咱家在拿下自己腦袋之前,一定會先拿下你們的腦袋!”</br> 他話音剛落,四人便是渾身顫抖不已。</br> 周圍的其他宦官更是恨不得把頭埋進胸膛里,根本不敢去聽。</br> “是,小的定效死力!”</br> 四人咬牙切齒地回答,有人甚至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出血跡,也絲毫沒有察覺。</br> “去辦吧。”太監這才放心地朝四人揮手。</br> 四人立刻起身召集下屬,朝著后面的宮殿而去。</br> 朱允燁回去之后,一切又恢復如初。但是坐在乾清宮處置政務的他,卻時刻惦記著太監的消息。</br> 很快,三天過去。</br> 太監戰戰兢兢地前來向朱允燁復命。</br> 朱允燁瞥了一眼面色灰白,垂頭喪氣的太監,隨手放下奏折道:“還是沒有查出什么嗎?”</br> 太監跪在地上,無力地搖頭:“奴婢死罪,請皇上責罰。”</br> 說完就匍匐在地上,一副任由皇爺處置的樣子。</br> 朱允燁雖然有些失望,但是對太監的惡感還沒有達到非要處死他的地步。</br> 畢竟太監跟隨他多年,一直盡心竭力地服侍,沒有功勞有苦勞。</br> “先說說吧,你是怎么查的?”朱允燁想了幾秒,伸手端起參茶喝了一口問道。</br> 聽到事情還有轉圜的機會,太監頓時直起身來,滿臉感激地道:“謝皇爺開恩。”</br> 朱允燁伸出右手小幅度擺了一下,示意他繼續說究竟是怎么查的。</br> 太監不敢怠慢,連忙將他的做法巨細無遺地說了出來......</br> 仔細聽完的朱允燁皺起了眉頭,太監的做法沒有絲毫問題,甚至還有些激烈,都死人了。</br> 但是死人了都沒有把查出有用的消息,這就讓朱允燁有些泄氣。</br> 點了點頭,看向跪在面前的太監,嘆了口氣說道:“起來吧,你也是盡力了。”</br> 太監的確是竭盡全力了,沒有查出有用的信息,只能說這件事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并不是他不用心。</br> “謝皇上開恩。”太監千恩萬謝地站起來,直到站直了身軀他都覺得兩只腳下十分不踏實。</br> 剛才他在殿門外的時候,猶豫了很長時間,什么結局他都想到了。甚至還抱著萬一的希望皇上會饒過他這一次,但是卻沒有想到皇上會如此輕易地饒了他。</br> 想到這里,他對于沒有能夠為皇爺分憂,更是感到萬分的愧疚。</br> 朱允燁注意到了太監咬牙切齒的神色,好奇問道:“你有什么要說的?”</br> 太監神色兇狠地道:“皇爺,呂太妃宮中宦官和宮女只有數十人。既然吃里扒外的人就在他們當中,那不如全部處決,以絕后患。”</br> 不得不說,心里有缺陷的人發起狠來是真的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