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看了李守一眼,提醒道:“可在我看來,國子監沒有李大人說的那么不堪,還是有不少優勢的。而且,有些東西還是書院完全沒有的。”</br> 李守以為韓度是在敷衍他,哪里會相信這樣的話?</br> 苦笑一聲,李守拱手用力拜了拜,顫抖著聲音說道:“公爺的好意下官心領了,不過好就是好,差就是差,公爺也不用安慰下官。”</br> “不,你誤會了。”韓度右手一揮,誠懇地道:“我說的是心里話,沒有要騙你的意思。”</br> 李守驚訝了,他看著韓度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br> 低頭沉思了片刻,李守也琢磨不透韓度究竟是怎么想的,搖頭嘆道:“國子監何德何能,可以讓公爺都高看一眼?”</br> 這句話既是回答,也是試探。歸根結底李守還是不信韓度的話,在他看來書院如日中天,韓度應該完全看不上國子監才對,怎么會反過來贊賞有加呢?</br> 韓度大概猜到了李守的想法,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直接說道:“國子監學子的風骨,可是要超過書院的。”</br> 風骨!</br> 李守聽到之后,下意識地把胸膛微微一挺。</br> 的確,國子監對學子風骨要求極為嚴厲。甚至嚴苛到對學子的衣食住行都有著詳細的要求,若有違背輕則斥責,重則懲罰。</br> 而反觀書院這邊,那些學子根本談不上什么風骨。畢竟在一個連欺詐行為都被允許的情況下,再談什么風骨,那不是笑話嗎?</br> “公爺此言何意?”李守帶著惴惴不安的心情,連忙追問。</br> 既然韓度在這個時候提到風骨,那就絕不會是無的放矢。再結合自己的要求,李守不難猜測難道國子監的出路和這風骨有什么關系?</br> 韓度平靜地說道:“這幾年大明是越來越富有了,百姓豐衣足食。表面上看起來一片祥和,但是有些人的欲念也是越來越大。尤其是一些官員,對朝廷越來越沒有敬畏之心。”</br> 這些情況李守當然也知道,甚至他比韓度更加清楚,畢竟他還是朝中為官,而韓度已經離開廟堂多年。</br> 雖然不明白韓度為何會突然提起這些,但是李守為了能夠得到韓度的指點,于是附和著點頭嘆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大明現在太大了,人丁也比以前增加了許多,而都察院還是那些人根本就監察不過來......”</br> 李守一邊說著,一邊意識到了什么,只見他的語速越來越滿,眼睛忽然瞪大看著韓度。</br> 他頓了兩秒,輕吁了口氣道:“公爺的意思,難道是要讓國子監的人去都察院?”</br> “可是......都察院也沒有辦法容納國子監的進士啊......”</br> 對于去都察院李守是沒有絲毫意見的,甚至國子監的學子都將都察院視為第一選擇。都察院雖然是清水衙門,但是正是這份清貴讓人趨之若鶩。</br> 去都察院也就意味著有了一層清名在身上,這對于官員來說可是極為貴重的政績。有了它,雖說不至于平步青云,但是升遷也是極為快速的。</br> 韓度輕輕頷首,轉而說道:“你也說了現在都察院的御史太少,根本就監察不過來。既然如此,那就請求皇上增加御史人數啊!”</br> “而且為了更好地監察官員,避免他們違背國法。除了京城之外,其他各布政司、府、縣也可設立監察御史。”</br> “嘶!”李守目光敬佩地望著韓度,隨后兩眼放光,滿臉都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公爺,皇上會同意嗎?”</br> 我怎么知道朱允燁會不會同意?</br> 剛才的想法,只是韓度臨時想到的,根本就沒有跟朱允燁商量過,也沒有試探過他的口風。</br> 另外,這應該算是國子監的事情吧?自己能夠提出這一點已經是對李守幫助極大了,他總不能指望自己把這件事給他辦妥吧?</br> 韓度在心里自嘲了一句,沒什么表情地說道:“這就需要李大人去找皇上問個清楚了。”</br> 見韓度面無表情地端起茶杯喝茶,李守頓時反應過來他剛才的話的確是太過唐突了。</br> 干笑兩聲,李守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朝韓度拱手:“剛才下官多有冒犯,還請公爺大人不計小人過,見諒,見諒......”</br> 韓度擺擺手,算是回應了他。</br> 放下茶杯,輕聲嘆道:“不是本公不想幫你,而是這件事畢竟事關國子監,本公實在是沒有辦法開口。”</br> 李守也覺得韓度的話在理,甚至他自忖若是和韓度對調位置,他即便是知道這一點也未必會提醒對方。</br> 因為這會給國子監喘息之機,甚至將來國子監在都察院一家獨大之后,極有可能會給書院帶來極大的麻煩。</br> “多謝公爺指點。”李守起身左右整理了一下衣襟,恭恭敬敬地朝韓度一拜。</br> 并且鄭重其事地承諾道:“公爺之恩,下官銘記在心。”</br> 韓度起身將李守扶了起來,他倒是沒有覺得提醒李守這件事有多么重要。</br> 在他心里,此舉不僅僅是為了國子監,同時也是為了書院。</br> 朱允燁是一個成熟的皇帝,雖然他未必是一個英明之君,但是也絕不會是一個昏庸之主。</br> 以朱允燁的手腕,他是不會允許書院一家獨大的。</br> 若是書院真的把國子監打壓到消失,那或許朱允燁就會出手給書院致命一擊。因為當天下的官員都出自書院的時候,就是對皇權威脅最大的時候。</br> 朱允燁只要不蠢,都不會允許這一天的到來。</br> 別看朱允燁現在對書院非常寬容,甚至對韓度都是一副深信不疑的姿態。但是千萬別忘了,當初他剛剛即位的時候,對韓度防備之深,可是將韓度都逼到不得不遠走海上,才避開了和他的沖突。</br> 那幾年甚至就連書院都遭受到朱允燁的打壓,日子可一點都不好過。</br> 韓度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會指點李守。與其讓國子監消亡,不如將他樹立成書院的死對頭。雙方相互牽制能夠讓朱允燁完全放心,而且有競爭才會有進步,書院和國子監相互競爭才是良性的發展。</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