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朝西北部的疆土上,座落著一支繁盛的王朝,名高回。
其地盛產瓜果,香料,琉璃琥珀等物,與本朝商貿聯系甚為緊密,時常會有商船在兩國之間往來。
李懷荃在外與各商隊打交道已久,門路眾多,時而可弄到些稀罕玩意兒,這也為他結交高門貴冑之路獲得不少便捷。
今日天還未亮便去碼頭拉了兩車來自高回的上等葡萄酒。
寧錦方進鋪子的門,便聞見濃郁的酒香。
“喲,真是托懷荃哥哥的福,這葡萄酒我許久未曾嘗過了。”寧錦迫不及待取來琉璃盞,斟上一杯。
葡萄酒與滁京的佳釀頗為不同,色澤深沉,在晶瑩剔透的琉璃盞中惑人心神。
“淺酌即可,這酒后勁不小。”李叔在旁笑得寵溺,“瞧見沒,外頭那一車都是給你的,回去有的喝,莫貪杯。”
“省得省得。”寧錦啟唇呷一口,頗為滿足。
市面上有流轉不少低劣品質的葡萄酒,甚至有奸商摻水在其中兜售,與此等上品可謂天壤之別。
此酒入口醇厚,又有三分酸甜,十分美味,寧錦不一會兒便下肚三杯,一張小臉變得粉嫩,眸中瑩瑩含水。
此時賬本上的字在她眼中如那鬼畫符,看不進半分。
李懷荃做事回來瞧見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且回罷,喝成這般就別在此裝模作樣,我送你。”
寧錦腦中昏沉,搖頭不愿回,卻渾身綿軟,在芊芊的強行攙扶下上了回府的馬車。
眼睛一閉,竟睡了過去,直到馬車駛至柳宅門口,方才幽幽轉醒,頭痛欲裂。
由著芊芊扶下車,寧錦倒不忘向李懷荃道謝:“辛苦懷荃哥哥。”
她屈膝作揖,誰知雙腿一軟,直直往地上摔去。
“唉?娘子小心。”芊芊上前要拉她,可酒醉之人手下重,反拽著她一起,眼看就要雙雙倒在柳宅門口。
李懷荃迅速伸手,堪堪拖住寧錦的細腰,這才阻止一場鬧劇。
“吱呀”一聲,柳宅大門忽地被打開,秦氏眉眼凌厲,對下人吩咐道:“光天化日之下糾纏不清成何體統?還不快去請老夫人過來處置。”
兩名小廝上前,伸手就要抓寧錦,李懷荃面色一沉將人擋住:“胡說八道些什么?東家身子不適,我不過扶了她一把,如何就是糾纏不清?”
寧錦在秦氏開口時頭腦便清醒了幾分,朝李懷荃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遂開口道:“大嫂嫂這么巧,是要出去嗎?”
秦氏蹲守多日,終于被她逮住機會,心中很是得意:“是啊,忒不湊巧,方打開門就撞見二弟妹你不知撿點,你快好好想想,待會兒如何與母親解釋罷。”
恰逢此時,一輛柳府馬車自遠處緩緩駛來,正是下朝回來的柳無許。
他瞧見柳宅門口聚了人,有些不快,躍下馬車冷聲問:“這是出了何事?非要在府門口解決?”
言畢掃過眾人,在寧錦與李懷荃的身上頓了頓,眸色深沉。
他身后緊跟著下來一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道:“嗬,我是不是撞見什么不該瞧見的,柳相,今日這茶怕是吃不成了。”
話雖如此,他臉上帶著興奮,沒有半分要離開的意思。
寧錦聽著聲音耳熟,隨即認出竟是蔡京河那日的小霸王荀七,真是冤家路窄。
柳無許頷首:“今日怕是不便,小侯爺請。”
荀七面露可惜,卻也知曉內宅之事不便有外人在場,他朝柳宅內伸長脖子瞧了瞧,便拱手告辭。
柳無許率先走進柳宅,秦氏冷笑一聲:“二位,請吧。”
寧錦與李懷荃對視一眼,便一道進了春暖閣。
柳老夫人已在閣內等候,身旁蘇瑩瑩伺候著,魏氏坐于下首。
一家子人都到齊,好不熱鬧。
秦氏向柳無許回明事情緣由,更是添油加醋一番,將寧錦講得與那風塵女子一般,污穢低賤。
魏氏聽得直皺眉:“大嫂嫂親眼所言,當是不假,可二嫂嫂與外男在柳宅門口如此做派,未免膽子太大,其中是否有些什么誤會?”
蘇瑩瑩贊同道:“是啊,二嫂嫂雖整日在鋪子里忙活,可日日確是回家的,想是他人舉止輕浮,二嫂嫂心軟,沒得推拒。”
柳老夫人面上情緒不顯,嫌棄地看了一眼李懷荃,說道:“二房,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寧錦聽著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心頭冷笑,好一個黑白顛倒,若讓此事坐實,她怕是在這柳宅再無寧日。
她壓下酒意,轉身“啪”地一下拍打在李懷荃身上,暗中向他使眼色:“我與你說過多次,瑩娘乃官人表妹,非一般人可以肖想,你就是不聽。瞧瞧,這不就惹出禍事來?”
此話一出,屋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柳無許一直垂首把玩手上扳指,聞言抬眸,凌厲的目光直直射向寧錦。
蘇瑩瑩有些坐不住:“二嫂嫂此話何意?”
李懷荃立即明白寧錦的意圖,心中只覺好笑:“對不住東家,真是慚愧,我不過是求個與蘇娘子見面的機會,不成想引起這般大的誤會。”
秦氏轉過彎來,厲聲道:“你個登徒子休得滿口胡言,瑩娘豈容你這下賤東西瞧得?”
這般沒腦子的話一出,蘇瑩瑩氣急,面上卻是擔憂道:“二嫂嫂莫不是心中慌張,怎說起了胡話?我與這位郎君素未謀面,如何會有這番說法?”
李懷荃冷冷掃了一眼秦氏,隨即擺上一副深情的模樣:“瑩娘子沒見過我,可我卻見過瑩娘子數回,每每詩詞茶會,瑩娘子才情斐然,在下只敢躲在角落默默欣賞。”
“放肆!”
柳無許疾言厲色打斷他的話,眉宇間的淡漠不見,釋出上位者攝人的氣魄:“你是什么東西?敢在柳宅孟言浪語?”
寧錦瞧著機會,上前解釋:“官人,老夫人,李懷荃是我寧家鋪子掌事,今日之事皆怪我平日未曾約束,還望二位諒他一腔情誼,并無壞心,莫要怪罪。”
蘇瑩瑩咬牙,手中絹帕險些捏碎,此局明明是針對寧錦設計,怎么就成了對她一腔深情?
“二嫂嫂莫要嚇我,大嫂嫂明明瞧見是你與他糾纏不清,總是牽扯進我作何?”
寧錦沉默半晌,欲言又止。
柳無許瞧著不耐,呵斥道:“瑩娘之事口說無憑,你與他確是有人眼睜睜看見,我柳家待你不薄,你竟做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來,還妄加于瑩娘身上。”
“寧錦,此地并非商戶之所,容不得你巧言令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