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在床上翻滾了半天,林非白的頭發已經弄得七扭八歪,不同于之前,他竟心安理得頂著鳥窩頭出門,自以為這里面還有陸齊石的貢獻。
目送了這人走進洗漱間,陸齊石這才回過神來,把早餐擺正,拿起架子上的雜事翻了翻,一個字都沒看就去,眼前都是那張臉。
他像是從遠處走來,踩著一地的黃葉,銀杏、楓葉,或者什么都好,空氣中漂浮著清淺的氣息,淡淡的,卻余韻無窮,陸齊石捂著胸口,悸動是如此虛無有真切。
聽到地板上漸近的腳步聲,陸齊石把雜志放在一邊,重新擦了手,才說道:“來吃飯。”
“你做的?”
林非白是個細膩又敏感的人,安柏沒出現在這里,酒店叫餐的話上面一定會扣著罩子,所以即使廚房收拾的一塵不染,也不能掩蓋金主自己做飯的事實。
好貼心啊。
林非白心滿意足地坐下,唇角放肆地勾著。本來他還有點不確定,可陸齊石一大早親自下廚來賣好,味兒就變了。
這不是心虛還能是什么?
于是,在林非白的心里,昨夜并不存在的旖旎風景就這么稀里糊涂地坐實了。
他應該是挺在乎自己的吧?好像跟傳聞中的那些金主不太一樣,讓人情不自禁地……想靠近。
陸齊石困惑地看著對面的小傻瓜,這人坐下來咬了一口三明治后,眼神就開始放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上一直帶著竊竊的笑意。
“很難吃嗎?”
陸齊石撥弄著刀叉,發出輕微的響聲。他有點灰心,又有些詫異,一個多月的摸索,他也大概知道了林非白的口味,選的都是他喜歡的食材,咸淡適中,應該沒有問題啊!
吸了一口涼氣,陸齊石越發費解。
“啊?沒、沒啊,好吃,真的好吃!”
林非白說罷狠狠地咬了一口,嘴巴里塞了不少,但吃相依舊雅觀。
“你的吃相還真是好。”
陸齊石隨手說了句,倒是林非白上了心,以為他說自己故作矜持,忙不迭地把嘴里的東西咽了,說道:“都是師父打出來的。我小時候學戲,住在師父家里,吃飯的時候,面前立著一面小鏡子,吃相稍微難看點,就要挨打。”
陸齊石的心咯噔一聲,想到林非白大腿上那些傷,沒來由地難受,他可以守護這人的未來,卻不能改變過去。
“你們吃飯也有這么多規矩嗎?”
陸齊石往前湊了湊,抬著眼簾看他,眸光湛湛,含著說不出的關切。
對面的人倒是毫無察覺,黑如點漆的眸子定在三明治上,特調的沙拉果然回味無窮。
“我師父是個刻板的人,富連成的訓詞陸哥應該知道吧,現在學戲的哪有背這個的?但我師父就要求我們餐前必須要背,背錯就不讓吃飯。相比這個,其他的桌上規矩倒是正常多了,不值一提。”
富連成,那是京劇史上的一個傳奇,那時北平城里面拎出來的名角兒,大多跟富連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梅蘭芳、馬連良、袁世海、葉盛長……
但現今社會,有幾人還能記得富連成呢?
陸齊石沒再說話,安柏發信息說自己已經到了,林非白像是察覺到什么,飛速的吃完了早餐。
車里很暖和。
從酒店到錄音棚也就半小時的車程,陸齊石原本安排的妥妥帖帖。
可事有湊巧,前面十字路口出了車禍,把三人堵在半路上,進退維谷。
林非白興奮了一早上,這時候反而打蔫兒,手肘拖著沉重的腦袋,在車上睡得一晃一晃的。陸齊石盯著看了一會兒,已經沒心思想那么做是不是太過親密,只是放下手中的ipad把人給攬到肩膀上靠好。
“睡吧,我在。”
陸齊石好像聽到一聲輕笑,得意洋洋的,他側過臉探尋時,卻只聽到林非白的呼吸聲。那聲音縈繞在耳際,也癢癢地拂過心。
“叮咚。”
林非白握在掌心的手機響了。
陸齊石下意識轉過去看了一眼,卻見上面顯示了葉眸兩個字,等他想要窺探信息內容時,屏幕已經暗了。
這樣不對。
陸齊石努力給自己洗腦,林非白是個獨立的個體,自己沒有任何資格去過問他的私事,可這種洗腦根本沒法壓制強烈的好奇心,兩人的關系已經有所改變,但他并未意識到。
而此刻,占有欲已經悄無聲息地襲來。
如果以個人身份不好打探,那公司呢?奇園總有資格過問吧,合同上明文規定需要報備的,那是不是就可以……?
陸齊石感覺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直到度娘上顯示了詞條,他才反應過來。這個名字實在平凡無奇,N個詞條合并在一起,需要逐個辨識,這讓陸齊石有些不耐煩。
活了三十多年,竟至于被一條短信弄得慌了心神。
葉眸,這名字到底在哪兒聽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