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齊石不動聲色,只悄悄發(fā)了個短信給前座的安柏,讓他查一查。安柏第一時間猜到這事兒必定跟林非白有關,默默放在心上。
林非白只是淺眠,車剛到錄音棚門口人就醒了,從陸齊石肩上起來,倒沒像之前那樣臉紅,只是望著陸齊石笑,澄澈的眼睛帶著點點紅色,一眨一眨地。
這爛漫天真的模樣,讓陸齊石胸口一震,只覺得這人縱是花旦也當得,如何主唱青衣呢?
林非白倒是全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清了清嗓子,看著車外蕭條的深秋景象,戲文沖入腦海,突然想念上兩句,只礙著陸齊石是個懂行的,自己今早又起得晚,還沒來得及吊嗓,竟最終還是不敢開口。
在這人面前,他永遠只想做到最好,如果不能,還不如不去試。
幾人去到錄音棚,因為奇園的音樂總監(jiān)還沒到,據說是飛機晚點了,所以一行人就坐在沙發(fā)上等著。保溫杯中滾燙的熱水林非白拿著就喝,安柏心中一驚,我的祖宗哎,你的嗓子不要了?
可陸齊石在,始終沒有他插話的份兒,安柏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只換得陸齊石一句輕描淡寫的話,“童子功,你不懂的。”
安柏無奈地撇撇嘴,童子功這種東西,陸哥你最懂,行了吧?
林非白微低著頭,水杯掩住了嘴角,笑得偷偷的。
不得不承認,他喜歡這種感覺,不涉及俗世的污塵與交易,他做了什么事,而恰好,陸齊石懂。
安柏得了個沒趣兒,又想起陸齊石交代的事,意味深長地看了林非白一眼,笑著說公司還有事,就走了。
叮咚一聲短信音,陸齊石劃開屏幕,Line已經出了機場正往這趕,指了指錄音師的方向,對林非白說道:“你先去里面待會兒吧。”
林非白會意地點點頭,“行。”
走了幾步又回頭問道:“陸哥,我一會兒錄歌,你也在嗎?”
他的眼神燦燦的,如同黑夜中的孤星,只要望向這里,就能黯淡所有的光。
陸齊石整了整衣角,掩飾住自己剛剛的失神,回答得很官方,“在,但唱歌我不懂,這方面還是要聽LIne的意思。”
林非白不在意地笑笑,從包里取出來一把道具紅拂,自在地晃了晃,“嗯,你在就好了。”
手中的雜志滑落,陸齊石看著他消失在拐角處,自己順勢起了身,落地窗前,車輛川流不息,如果說在這喧囂的地方還能找到靜謐的一隅之地,那,應該就是那人的身邊了吧。
一陣清脆的風鈴聲傳入耳際,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人匆匆忙忙地進來,見只有陸齊石一人,挑了挑眉,笑道:“你養(yǎng)的那只兔子呢?”
陸齊石臉一沉,褐色的眸子竟閃過一絲戾氣,Line也算是半個至交好友了,可這人對林非白的偏見,他竟一點兒也容不下。
“行行行,我錯了還不行嗎?”
Line依舊是嬉皮笑臉的樣子,往陸齊石那里湊了湊,嘴上說不得,心里去愈加好奇這是個什么人物,昨天的小樣他已經聽了,音是很準,但唱得死氣沉沉的。
這種人,即使自己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化腐朽為神奇啊!老陸真會給他出難題,養(yǎng)個兔兒爺還要搭上兄弟。
“他人呢?”
Line四下張望,卻一無所獲,整個人軟趴趴地坐在沙發(fā)扶手上,柔若無骨。
“在里面。”
“行了,咱進去吧,把你這事兒弄完,我還得回去睡覺。”
三號棚。
錄音師在外面等著,陸齊石沖他點了點頭,Line倒是忍不住諷刺了兩句,“你家這位可真夠金貴的,進棚之后把錄音師攆出來的,還真是頭一回見。”
兩人邊說著話,邊推開了門,錄音設備沒關,林非白正在念白,《紅拂傳》的一段。
戲曲這東西,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詞兒只有寥寥幾句,但能叫出彩兒,還真沒幾人。
未見其人,先問其聲,Line的眸子亮了亮,到底把驚艷的感覺壓在嗓子眼,死要面子地說了一句,“戲唱得好有什么用,現在都是玩混搭,歌唱不起來,人也是紅不了的。”
陸齊石知道這人的態(tài)度是軟了,也不揭穿,讓錄音師進來坐著。
林非白一見兩人進來,就放下了道具走出來,跟Line打了招呼,態(tài)度謙卑恭順,倒讓Line有些不好意思,刺兒頭見得太多,遇上這么乖的,反而無所適從了。
只能端著說道:“別看你態(tài)度好,真該呲兒你的時候,我不會留情的。”
林非白依舊溫和,低眉而笑,“只要您愿意提點,打也是打得的。”
得了,他算是知道老陸怎么栽在這兔子身上了。他這一盆冷水都準備好了,眼瞅著就澆下去了,愣是被四兩撥千斤了。
“切,你也是戲唱多了,咬文嚼字的,我們這兒不興這個,你還是進去唱幾句吧。是騾子是馬,總要拉出來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