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肖然和孫賢到達現場的時候,意外地看見了同樣出現在現場的蘇漾和柯顧。李肖然快步上前,對著在外面看守的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后,拉高警戒線走了進去:“你們怎么也來了?”</br> “我跟師兄來的。”蘇漾指了指柯顧。</br> 倒是柯顧好笑地睞了他一眼,平時一聲不吭,這時候倒知道喊師兄了,不過他也沒拆蘇漾的臺,點點頭:“一隊說現場有些特別,希望我能協助他們,我就讓師弟一起跟我過來看看。”</br> “然后他們就讓我給您打電話了,說這個案件跟特案組的案件有些關聯。”這個時候從后面出來了一個剃著板寸的警官,他把白手套扯了下來,上前跟李肖然握了握手:“李組,久仰大名。”</br> 李肖然眨眨眼:“余隊,聞名不如見面。”</br> 被稱為“余隊”的男人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理發師不懂事。”</br> 李肖然也樂了,這位余孟陽,余隊,綽號余少爺,舉手投足都是富家少爺的派頭,頭發每天都是被發蠟膠得一絲不茍,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一頭能讓他增高兩公分的大背頭不見了,變成了規規矩矩的板寸。</br> “板寸也精神。”李肖然拍了拍他的肩,言歸正傳道,“說正事,案件什么情況?”</br> 余孟陽也斂起了嬉皮笑臉,一雙桃花眼嚴肅了下來:“就是我在電話里說的那樣,不過您最好親自看一下現場,現場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br> “什么?”</br> 余孟陽緩緩道:“詭譎。”</br> 不是恐怖,也不是殘忍,是詭譎。</br> 李肖然原本還覺得余孟陽有些神神叨叨的,但當他進入到案發現場后,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人坐在沙發上,后腦倚靠在沙發頂端,仰面朝上,而他頭頂的墻上寫著三個大字——“他該死。”</br> 再走近幾步,李肖然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經歷過的現場不勝枚舉,但沒有哪一個是如此讓人覺得脊背發涼的。尸體的頭上仰著,按理來說應該能夠直視墻上的三個大字,但是死者的雙目卻被線縫起來了。</br> 拙劣的針腳,白線被血染紅了,沙發上的皮子有被猛烈抓過的痕跡,而死者的手指甲有的甚至翻開了蓋,十指指尖血肉模糊,地上還有一攤失禁的水漬。李肖然不禁屏住了呼吸,不是因為尸體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而是因為死者猙獰的表情。</br> “死者是活的時候被縫針的。”</br> 李肖然的話音剛落,就有人奪門而出,聽著門外嘔吐的聲音。余孟陽面子有些掛不住了,罵了一句:“嘖,這群小兔崽子,欠練。”</br> 這個時候蘇漾和柯顧也跟進來了,他們之前已經看過一次現場了,所以表現得很鎮定的。不過余孟陽更加郁悶了,第一次他是跟他們倆一起看的現場,他都震驚了,可這倆人臉色都沒變一下,難道搞犯罪心理學的人都這么變態嗎?</br> 柯顧不知道他的想法,當然他知道的話也只會告訴余孟陽,是的,就是這么變態。柯顧走到尸體邊盯了尸體很久,又在沒有接觸沙發的情況下,用死者一樣的視角仰頭看著墻上的字。</br> “蘇漾,就用這個角度拍一張照片。”</br> 蘇漾點點頭,走過去用手機從死者的視角拍了幾張照片。</br> 余孟陽有些納悶:“這些鑒識科的人都已經拍了。”</br> “視角不一樣。”柯顧指了指蘇漾,“我倆整理一下現場資料,應該能大概還原作案的場景。”</br> 蘇漾:“……”他什么時候說的?他怎么不知道?!</br> 不過很顯然,這種事情就由不得他了。蘇漾當年讀大學的時候,雙修的法學專業,柯顧當時作為研二的師兄給他們代課,那時候柯顧的考試就從來不會提前預告,從來都是突擊式選手。于是擁有在法學院鶴立雞群的身材和顏值下,柯顧依舊成為了十大魔鬼老師之一。</br> “余隊,這個案件……”</br> 余孟陽趕緊擺手:“你們快點拿走吧,這種案子我晚上會做噩夢的。”</br> 李肖然看著他抱住胳膊瑟瑟發抖的樣子,無言地望向天花板,雖然余孟陽脾氣不錯,但是這個性格也太沒譜了一點。隨后李肖然又叫來了許沁和曾郁。等他倆都來了,余孟陽還是沒有離開,李肖然有些詫異:“怎么了?”</br> “這個嘛……”余孟陽就像個地痞流氓一樣,蹲在一旁,大有一種我就賴在這里不走了的架勢。</br>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挺納悶,可是也不能趕別人,這該怎么辦才好呢?</br> 蘇漾看了看死者又掃了余孟陽一眼:“您是打算自首?”</br> “呸呸呸。”余孟陽猛地跳起來,滿臉的晦氣,“這跟我有什么關系?”</br> 李肖然也順著蘇漾的話往下說:“你不說我們只能當自首處理了。”</br> 余孟陽蹲在墻角干著急,最后實在挨不住了才期期艾艾道:“能不能讓我學習一下是怎么還原作案現場?”</br> 原來是這樣,柯顧倒是不介意,李肖然也一向是坦坦蕩蕩做人,他向來很煩鉤心斗角的那些事,所以在確認蘇漾和柯顧不介意后,李肖然就讓余孟陽跟著他們一道。</br> 現場交給了法醫和鑒識科的人,李肖然一行人回到了警局,原本蘇漾還想再琢磨琢磨,可架不住余孟陽的死纏爛打,他也只能趕鴨子上架。</br> “小師弟,放松一點,錯了我也不會掛你科的。”</br> 蘇漾:“……”本來是不緊張的,柯顧這么一說他就開始緊張了,不如先把老師干掉吧?干掉了老師,考試都不用考了。</br> 可慫如兔子的蘇漾只敢心底嗶嗶,柯顧坐在沙發上的那一刻,他也進入了角色。</br> 現場已經被重新布置了一下,他們拖了張沙發到屏幕底下,將辦公室充當一個客廳,而蘇漾則站在門口敲了敲門。</br> “來了來了。”柯顧高喊了一聲,隨后三步并兩步給蘇漾把門打開了。</br> 眾人都睜大了眼睛,這兩個人究竟為什么要警察?當演員不好嗎?</br> 雖然柯顧的長相身高都和死者相去甚遠,但是在柯顧喊話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哦,死者就應該是這樣的性格。</br> 蘇漾進了門口,伸手抓了抓風衣領口,但是目光掃到某一處的時候嘴角扯出了一絲嘲諷的味道。來到門口的柯顧想去接蘇漾的包,卻被蘇漾敏捷地躲了過去:“我自己來就好。”</br> “您別這么客氣啊,到我家里就跟來到自己家里一樣。”柯顧將蘇漾領到茶幾前,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隨后將長腿伸直架在了充當茶幾的椅子上,“來,坐啊。”</br> 蘇漾這一次不是嘲諷了,而且變成了嘴角向下微微卷曲,眉頭擰著,臉上的厭惡一閃而過。</br> 柯顧仰頭的時候,其他人就發現蘇漾這個表情瞬間就收了回去。</br> 李肖然摸摸下巴:“要是下次周鋮他們缺演員,我應該把他倆引薦過去。”隨后他拍了拍手,“先解釋一下這部分是為了什么?”</br> “死者應該是個人緣不錯,很樂天的人,客廳有很多他和朋友參加戶外運動的照片,還有很多看上去是驢友。”蘇漾頓了頓,“而兇手可能有很嚴重的潔癖。”</br> “為什么這么說?”</br> “鑒識科在現場沒有收集到除死者的指紋,也就是說明很大的可能性兇手是戴手套進入的。但是死者卻依然讓他進來了,而且沒有任何防備。同時門鎖沒有被破壞,所以暫時也可以排除非法入室的情形。這樣的話,兇手和死者應該是認識的。”</br> 柯顧見蘇漾說完了,開始了他的補充:“桌子上的水果果盤旁邊兩把叉子,一把是死者方向使用的,另一把非常干凈。而水果果盤中的水果擺得整整齊齊,和死者屋內的其他裝飾差別過大。”</br> “我們推出死者比較尊重兇手,而且他清楚兇手的喜好。水果和紙杯都是死者為兇手提供的,可墻上的照片可以看到以死者家里為背景的,所有人的杯子都是家中的杯子,但兇手卻使用的是一次性紙杯,不能排除他專門為了照顧兇手才用的紙杯。”</br> “自大、冷漠、潔癖。”蘇漾補充了一句,“這是我在現場讀出來的關于兇手的信息。”</br> 一說起這個余孟陽忍不住鼓起掌來:“剛剛我是真被蘇醫生的眼神嚇到了。”</br> “什么眼神?”柯顧詫異。</br> 蘇漾趕緊搖頭,沒想到一旁的許沁已經把手機遞過來了:“我錄了,柯博士你看這個。”</br> 蘇漾:“……”</br> 三分鐘之后柯顧抬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看得蘇漾想撒腿就跑,只聽柯顧語氣很淡,說出來的話卻讓蘇漾恨不得鉆進地縫之中——</br> “小師弟,你是不是不舍得讓我看見你討厭我的表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