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中,武安侯府內的眾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發生了些不同。有的人感嘆自己這幾日睡的特別沉,連晨起上工的時辰都差點誤了,有的人則好像被嚇破了膽,做起事來小心翼翼,輕易不愿與旁人說話,,還有些人這幾日像是走了霉運,賭錢必輸,債臺高筑,自己的兒女也越發不成器,吃喝嫖賭五毒俱全。
不過這些個事情也不稀奇,日子也很快恢復了正常。偶然爆出的丑聞不過是茶余飯后的調劑,誰都沒有放在心上。
武安侯夫人林氏,這幾日說不上來有什么變化,就是覺得人困頓了些。找了府內的大夫看了,只說這是女人到了一定年紀后定然要經過的一道坎。據說不僅人的精神會萎靡些,就是脾氣也會有些變化,若是能好好渡過這個時期那么則會邁入樂天知命、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若是在這個時期勞心勞力的話,那么難免身體會受些影響。
林氏作為女人,自然能在自己的成長中,觀察到人到中年后衰老的過程,所以并不以為意。不過作為家中的主母,身體不適請了大夫的事情還是驚動了好些人。自己的兒子、兒媳、甚至連出嫁的女兒齊幽蓮都回來看望了。
齊幽蓮是林氏在生下齊佑民后又得的女兒。因為在懷孕期間發生了王姨娘那檔子事情,所以齊幽蓮的出生不僅承載了武安侯對于女兒的喜愛,更充當了夫妻二人的調和劑,自小便十分得寵。她長齊佑廷一歲,本應有姐姐的風范,可心里不齒王姨娘的行徑,對齊佑廷這個弟弟也經常冷嘲熱諷?,F在也是二十好幾當娘的人了,但是在娘家的作派依然驕縱無忌。
只見她一把接過了林氏身邊貼身丫鬟羽衣端來的藥,雙目圓瞪地斥責著羽衣:\"要你們這些奴才有何用?連主子都伺候不好,我看也不必留在母親身邊了。我去給你尋個去處。\"
這話可不是說給羽衣一個人聽的,齊幽蓮說話的時候目光掃過了屋子里的所有婆子丫頭。連林氏身邊的古嬤嬤都不例外,絲毫不留情面。所以話音剛落下來,所有下人就都跪下請罪了。
林氏看出了自己女兒心中有氣,于是抬手讓下人都起了身退了出去。調整了下靠枕的位置,林氏坐直了身子,拉著女兒的手問道:
\"怎么了?氣鼓鼓的?誰惹著你了?\"
\"誰都惹著我了。家里男人無論老的小的成日里就知道招貓逗狗,一點正事不干。前幾日成廣通被我瞧見了摟著我的丫鬟菡煙調笑親熱,我不過抽了那個賤婢幾巴掌,就心疼的跟什么似的。轉身就抬了菡煙做了姨娘,這不是明擺著給我甩臉子嘛?\"
沐容侯府上的事情,林氏多少是知道的。到了成廣通這一代,雖然是府上的嫡長子,除了一副好皮囊,本事確實沒多少。不說成廣通,連他的老子成尚恭都已經被酒色美人掏空。可就是這樣的沐容侯府卻是幽蓮下半輩子要生活的地方。
林氏現在多少有些后悔,自己成了父親手上的工具也就罷了,可幽蓮這個外孫女,父親也……當初齊葆林并不贊成這門婚事,可一來幽蓮被成廣通的相貌和花言巧語所蠱惑,二來父親極力勸說促成,自己又服從慣了不敢爭辯。事情便定下了。如今卻變成了這樣……
林氏看著女兒,眼神一天比一天的凌厲,言語一天比一天的刻薄,自己不禁悲從中來。
看著母親不說話,齊幽蓮柔和了面色安慰道:\"母親,你也別擔心我。總歸武安侯的女兒還是有些好處的。\"
林氏疑惑地看著幽蓮,想知道這次她來又是求什么。
\"那個丑八怪不是在外面立了功,要回來了嗎。正好趁著官家還能施舍幾分垂憐給他,為廣通謀個好去處。\"
果然,女兒來看自己的目的并不單純,應該說自己的女兒自從嫁給那個成廣通之后在某些方面的成長已經是青出于藍了。
見林氏不說話,齊幽蓮急道:\"母親這是怎么了?難道還拿捏不住一個庶子?他能有今天,還不是因為武安侯的名聲和母親的慈愛?只是讓他在官家面前說一說,能有什么難的?聽說他向官家贊譽了杭州的一個叫宋莫閑的,官家立刻就調了他做京官。我夫君有沐恩侯嫡長子的身份加持,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小地方的泥腿子?\"
林氏心里清楚這些年自己對齊佑廷到底做的事,所以慈愛兩個字真的是愧不敢當。再說這些年林氏也慢慢覺察出父親對于出色武將的打壓,所以齊佑廷應該回京之后禍福難測,自己不能將女婿捆綁在齊佑廷身上。略一思忖,林氏便嚴詞拒絕了女兒的要求。板起了臉,教育女兒將心思多放在三個孩子身上。
齊幽蓮早就聽膩了母親的這一套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兄友弟恭的一套,確認了幾遍,母親依舊不松口,甩著帕子便回去了。
看著女兒生活的不得意、想著父親對那個庶子的算計,林氏只覺得頭越來越疼,喚了一聲。羽衣和古嬤嬤便推門進來了。古嬤嬤看到夫人的樣子忙吩咐下人去熬藥,羽衣站在床邊打著扇子,古嬤嬤自己也不閑著,用指腹輕輕按揉林氏的頭皮和脖頸。
藥一直在灶臺上溫著,不過是等了一個端來的功夫。羽衣從小丫鬟手中接過藥,關上了房門,轉身的功夫便換了一個湯匙。
古嬤嬤眼神詢問地看看羽衣,羽衣微微點頭示意。一碗藥汁便不徐不疾地被林氏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