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萍這里還在歲月靜好,吳懷節那兒卻是一團亂麻。
好在吳懷節還沒有昏頭,得知消息的第二天就把李月萍找來了。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李月萍,自己為了搭救她而臨時編造的故事。緊急科普了貴人的身份、面貌特征以及故事中兩人的關系。好在當時吳懷節說的含糊,李月萍又是個啞巴,好多事都是老夫人自己腦補出來的做不得準。
早飯結束之后,吳懷節又特意將眾人支開,單獨與老爹老娘又聊了一會。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齊佑廷與李月萍關系非常復雜,不能輕易讓別人知道,如果齊佑廷沒有提,自家人千萬別要露出什么苗頭,免得惹得貴人不快。吳家老爹本就不是個多事的人,自然點頭應是。吳家老娘心里面卻不這樣想,明擺著是來看人的,都在府里有什么好藏著掖著。不過當著兒子的面,也沉默應答。
就這樣,吳懷節帶著復雜的心情去上了職。明天就是約定好登門拜訪的時間,希望一切太平。
第二天,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至近,慢慢朝向吳府傳來。下人們早就知道今天有貴人上門,因此遠遠地看見侍衛開道,馬車駛來,就一溜煙兒小跑地進了淳華齋,稟告了堂上的吳家各位主子們。
吳家老爺和老夫人檢查檢查自己的儀容衣冠,便打頭出了院子親自前往門口迎接。吳家大哥吳懷章和馬氏、吳懷節和喬氏緊隨其后,都不緊不慢地跟在了后面,最后是吳家的兩個孫女兒。
其實按照吳家老夫人的想法,應該也帶著李月萍和孩子去,可吳懷節一口否決了。理由也非常正當,李月萍現在是家里的奴仆,真實身份只有幾人知曉,怎么好出門見客。再說兩個孩子目前還太小,出門萬一言行無狀,豈不是惱了貴人?老夫人想想也是,便也沒有再提。
馬車像是算好了時間,吳家眾人達到門口沒多久,侍衛和馬車便穩穩地停在了吳府門口。要說齊佑廷雖是侯府公子,但他一向都是輕車簡裝,所以一路過來倒是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兩個侍衛下了馬,一位躬身走到馬車邊牽起了車簾,另一位則觀察此處的房屋和道路情況。很快一位面帶銀質面具的公子就下了車。只見他低身出馬車時,首先露出了頭上別致的墨色竹簪,倒是與臉上的面具相映成趣。寶藍色銀紋五蝠刺繡的綢緞外袍,袖口收的比一般稍稍窄一些。腳上蹬著小鹿皮做的中靴,靴子外面并沒有拼接的痕跡,應該是有經驗的匠人用整張鹿皮縫制。
看見吳府眾人整齊排列在門口,齊佑廷倒也沒有過分寒暄。一一向眾人打了招呼后,謙和地讓吳家兩位長輩先行,自己則不徐不疾跟在其后。院子本就不大,齊佑廷打量著院內的花草和山石。沒有精細打理帶來的刻意雕琢之感,反而像是天生天養的自然之景。不經意瞧見,老夫人的淳華齋似是還專門開出了一片菜園。齊佑廷滿意地笑了笑,他覺得這家人的性子沒有太大變化,依舊帶著骨子里的質樸和純然。
不一會兒,大家便在屋子里面坐定。齊佑廷沒有客氣與齊家老爺坐在了上首的位置,旁邊依次齊家兩位爺。另外一邊則是齊老夫人帶著齊家女眷。
“初到黃州,本不想打擾。但聽聞老夫人身體有恙,佑廷深感不安,今日特來探望。”
“多謝貴人掛懷。不過是年紀大了些,好在懷節尋了位好大夫,現在倒是又可以活蹦亂跳了。”老夫人沒讀過什么書,三兩句話就揭了自己老底。
齊佑廷聽聞,不禁莞爾一笑,看著老夫人掩飾不住的爽利勁,反而更生親近之感。只覺得這個活蹦亂跳這個詞,用在老夫人身上也沒有什么不妥。
“老夫人天性樂觀爽朗,身子骨又比常人康健,怎么會突發疾病?”
吳懷節聽到此處,心頭一跳,擔心老娘自由發揮,目光緊緊看著自己的母親。喬氏也擔心地攪著手中的帕子。
老夫人一聽,卻覺得這是明知故問,暗想不就是為了你的小心肝兒嘛。不過轉念覺得正好可以向貴人表表衷心,不能讓兒子白做好人。于是哀嘆道:“年紀大了身體總是大不如前,況且老身和懷節始終記得貴人的恩情,總想著能為貴人分憂解煩。”
“哦?”這話在齊佑廷聽來,意思就是吳懷節不滿意目前的官職,想要往上走一走升一升。
吳懷節聽著自己老娘的話雖有歧義,但不算出格。連忙打斷了話頭,低聲出言道:“母親,不要為兒子憂心。大人自有打算。”
吳老夫人見自己的好心成了驢肝肺,噘嘴挪了挪身子,不再言語。
齊佑廷倒是不介意,畢竟這樣的話大大咧咧地說出來反而顯得吳家人沒有什么城府和算計。所以也沒有惱怒,只是笑著說:“懷節如今只是一時之困,遲早會有得運之時。”
齊佑廷和吳家一眾人又聊了一會,齊佑廷端起了手邊的一杯呷了一口。微微一愣,低頭仔細分辨。發現這茶水不是尋常的鐵觀音一類的綠葉仿佛是什么藥材一類的泡飲,其中一味藥材似乎是決明子。
于是開口問道:“府上這茶水倒是挺特別。是什么藥材所制?喝著倒是挺特別。”
吳懷節眼皮一跳,還沒有等到自己開口。老娘已經一副奸計終于得逞表情開始介紹:“要說這藥材什么的我們外行人哪里懂啊??還是多虧了月娘為我老太婆琢磨,知道我大病初愈身體還需要調理,特地為我配置的。問了才知道里面有什么制首烏和決明子,對普通人也是只好不壞的。這樣的女子真真是一個妙人,任誰見了都喜歡。”說完給了齊佑廷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吳懷節深怕齊佑廷會問出月娘是誰的話來,還沒等齊佑廷反應,搶先開口道:“術業有專攻。她本就深諳醫術治病之道,能治好母親的病就說明她的醫術不凡。區區茶飲又怎在話下?”一句話既交代了月娘的身份,有解釋了月娘入府的原因。想必齊佑廷應該聽聞了月娘的事情,不會多問。
可惜吳懷節料錯了。齊佑廷今日來本沒有什么要事,隨便聊聊便打算走了。可是吳懷節的表現太過積極反常,反而引起了齊佑廷的好奇。
狀似無意,齊佑廷說了一句:“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認識一下這位老夫人口中的妙人呢?”
老夫人一聽又來勁了,朝吳懷節看過去。眼神仿佛在說這是齊佑廷自己提的,符合你的要求。沒有注意吳懷節眼中的阻撓之意,立馬吩咐小喜到:“快,把月娘叫來。”小喜還沒走出門口,老夫人又開口道:“記得帶上孩子。”
吳懷節和喬氏此刻心頭等驚了又驚,魂兒好似跟著小喜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門口。齊佑廷看著夫妻倆的表情和神色,心里越發篤定這里面有文章,反而更加放松著等看好戲了。
吳家老大吳懷章和馬氏不知內情,但也覺得自己老娘和弟弟的互動隱隱有深意,兩人隔著內堂對視一眼,心里都冒出一個想法:“老娘這是要給貴人牽線搭媒,而且還稍帶著孩子??”
好在老太太還知道這件事情要回避其他人。于是接口準備午飯,將兩個媳婦支走了。吳懷章自然不愿意摻和到老娘的荒謬想法之中,說是要去鋪子里面轉轉也走了。臨走前給了自己弟弟自求多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