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聽起來,我似乎穩賺不賠啊!”鳳玉諷刺地笑了笑,提醒道:“可嘗云,你是不是忘記了,整個中原武林其實也沒有幾個人能打贏我。”
嘗云知道鳳玉武功其實一般,他正真厲害的是他的殺人之術,不夸張的說,普天之下沒有他殺不了的人,但一個刺客就算再厲害,也會有失手的時候,嘗云覺著鳳玉總會有馬失前蹄的那日,而屆時,那幫想從他身上得到某樣東西的人會把他撕碎。
“鳳教主,你說這話你自己心里不虛嗎?”嘗云是為鳳玉好,但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就變了味,多少有那么點嘲諷在里面,“你自己有幾斤幾兩,心里沒數嗎?不是我說你,就你這個水準,你一旦做不到來無影去無蹤,你那套殺人之術就廢了,等到那個時候,你以為你能贏得了誰?”
被嘗云說不行,讓鳳玉當即紅了眼眶。
這一刻,時間也似乎又回到了他十三歲那年,小鸞山上嘗云望向他時的鄙夷眼神與現在嘗云眼中的輕視重疊在了一起。
這礙著鳳玉的眼。
他目眥盡裂道:“對,你說的都對,我就是不行,但嘗云,你要知道,我這個人其實特別有自知之明,你直接跟我講我不行就好了,干嘛還親自展示。”
“嗯?”嘗云沒聽明白。
而鳳玉早就放開了,他扯著自己身上的金鏈,道:“但有一說一,你為了廢掉我,犧牲真挺大的。”
嘗云還沒轉過彎,疑惑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鳳玉冷道:“我什么意思嗎?這不是明擺著的嘛,難道不是你為了廢掉我才給我套上虛云鐲的嗎?”
“鳳玉,我一直覺著你他媽是在裝傻,但現在看來我錯了,你他媽是真傻。”重新扯回虛云鐲上,嘗云心里剛順過去的氣又不順了,他冷道:“拜托你動個腦子想想行不行,我將我本命法寶給你,就是為了廢掉你?是你腦子糊涂了,還是我腦子糊涂了?”
“你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鳳玉心口的火氣也涌了上來,他沒有一點示弱的打算,寸步不讓道:“但我知道我現在只要動一下,這些該死的金鏈就會發出叮當叮當的撞擊聲,提醒其他人我在哪里。”
虛云鐲是防御類法器的天花板,可幫佩戴者刀槍不入,百毒不侵,中原武林對它趨之若鶩。
嘗云在這個時候將它借給鳳玉,本質上是一片好心,希望幫他抵御藏匿在暗處的襲擊。
鳳玉的不領情,真給嘗云氣壞了,他感覺自己的一片真心喂了狗,目眥盡裂道:“你從一開始就這樣想我的嗎?”
“對!”
事已至此,鳳玉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大大方方承認了。
這下嘗云真給氣笑了,他抬頭惡狠狠地盯著鳳玉的臉,其實鳳玉長的很好,美艷嬌媚,無論男女都會想看他兩眼,但這會他這張漂亮臉蛋成了一根刺扎在了嘗云眼里,嘗云不想再看,他用手蓋住鳳玉的臉,一邊殘忍的碾壓一邊道:“鳳教主,我有的時候真就好奇了,你這張漂亮皮囊下面到底有沒有心。”
鳳玉脾氣也上來了,道:“我就是在沒長心,也比嘗云大師你有。”
嘗云被說惱了,惡狠狠道:“鳳教主,我的確修無情之道,天生無心,但此時此刻,我覺著我已經對你夠仁慈了。”
“哦,是嗎?”鳳玉不屑一顧,道:“嘗云,你的仁慈我消受不起,你看誰想要就送給誰吧!”
“好,好,好。”嘗云一連說了三個好后,掉頭就走。
嘗云顯然有點被氣懵了,他離開的時候甚至忘記注意腳下,被門檻絆著,向前趔趄了一步。
鳳玉見著伸手去扶,但被嘗云冷冷躲開。
剛吵完架,鳳玉心里氣也不順,所以也沒給嘗云好臉,冷冷道:“那嘗云大師,就慢走不送了。”
“送我?”這下嘗云真被氣笑了,他準備離開的步子瞬間頓住,轉過身來道:“鳳教主,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周圍,這是誰的地方。”
鳳玉被點暈后,嘗云就將他帶回了天禪寺。
這會,他所待著的地方正是嘗云自己的禪房。
鳳玉不知情,道:“沒錯,這里是你的地方,但嘗云,你別忘了是你把我打暈帶回來的,不是我自己要來的。”
嘗云不否認他一開始將鳳玉帶回來的目的是需要他成為自己的慰藉,但同樣他也不否認,他現在將他留在身邊,更多的是為了幫他抵御來自四面八方的惡意。
他承認他這樣做的目的并不純粹,一切都基于想從鳳玉身上討到好處,但他也是真真切切付出了。
而鳳玉卻一而再再而三將他的好意視為泥土,泥人還有三分氣,更何況嘗云這種從小就被人捧到天上,一輩子沒受過什么委屈的人,他氣的口不擇言,道:“鳳教主,既然你這么不想待在這,那就滾吧!”
鳳玉早就習慣了他的喜怒無常,淡淡道:“我這就走,不過走之前,我多少還是要謝謝嘗云大師你的一片好心,只可惜我鳳玉命賤,消受不起。”
“鳳教主,你有這個自知之明就好。”嘗云心里氣不順,所以怎么惡毒怎么講的。
鳳玉什么惡毒的話沒聽過,他早就習慣了,所以沒生氣,一臉平靜的辭別,“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但走之前,我祝嘗云大師心想事成。”
“你……”
嘗云的憤怒被堵住了。
他發泄不出來,憋的眼睛都紅了。
但鳳玉置若罔聞,安靜的離開了。
這兩天,天不好,總是下雨。
這會,剛晴不久的天空又烏云密布。
淅淅瀝瀝的雨珠如期而至。
水汽繚繞中,鳳玉的背影變得越來越模糊,嘗云漸漸看不到他的背影,但耳邊金鏈相撞,叮當叮當的脆響,依然提醒著嘗云,鳳玉還沒走遠。
“師兄,你不去追嗎?就這樣由著他離開?”
流光從屋檐上探出頭道。
嘗云知道他一直在,所以聽到他的聲音也沒吃驚,淡淡道:“我又不是非他不可,去追他做什么?”
流光是嘗云的師弟,江湖人稱佛藥,一手醫術出神入化,嘗云三天前飛書于他,請他過來,說是給鳳玉治傷,實則是研究鳳玉身上究竟有什么東西值得世人對他趨之若鶩。
流光不在天禪寺掛搭,他在南地青蓮禪寺掛搭,兩地相距百里,流光接到飛鴿傳書后,第一時間就動身趕來,他緊趕慢趕,才在今早趕到天禪寺。
但一來,就正好撞上嘗云和鳳玉在拉拉扯扯。
他覺著這個時候露面誰都尷尬,就先躲到了屋檐上。
這一躲就是小半個時辰。流光腿都蹲麻了,落地時趔趄了一步,扶著嘗云堪堪站穩,道:“拜托師兄,難不成你覺著我的意思是你非他不可才讓你去追他的嗎?”
嘗云不著痕跡地躲了躲,道:“難道不是嗎?”
流光被躲傷心到了,手腳并用地扒在嘗云身上,道:“師兄,你竟然躲我!”
嘗云將他從身上扯了下來,道:“流光,你好好說話。”
流光半似哀怨半似惱怒的開玩笑道:“師兄,真沒想到于你而言,我倆這一百多年的情意竟如此淺薄!”
“流光!”嘗云冷道。
看出嘗云真生氣了,流光也不在開玩笑,正色道:“好好好,師兄,我們說正事,我們說正事。”
流光畢生醉心醫藥,不問世事,嘗云真想不到他能有什么正事可以和他說的,蹙眉道:“流光,你能有什么正事可以和我說的?”
“鳳教主啊!”流光鄭重其事道:“師兄,如果我沒看走眼,你的虛云鐲還在他身上,你不去討回來嗎?”
“虛云鐲嗎?”嘗云想了想,道:“就先借給他用用吧。”
“可是師兄!”流光一改嬉笑怒罵的姿態,變得十分嚴肅道:“師兄,你自己的情況你自己心里應該有數,你現在應劫合道,心魔滋生,功成自當飛升而去,但若堪不破心魔,你畢生修為付諸東流事小,嚴重一些,還會危機你的性命。”
“我知道。”嘗云語氣平淡。
“你知道?”流光氣的陡然拔高音調,“你知道你還將虛云鐲借人?”
嘗云道:“流光,你要知道虛云鐲并不能幫我堪破心魔。”
“對,它是不能幫你堪破心魔。”流光沒否認,但道:“但它能幫你抵御心魔,你之前有它你都熬不住心魔侵擾,現在沒了它,你覺著你還能守得住你的本心嗎?”
“流光,你不免也太小瞧我了吧!”嘗云蹙眉,認真的給解釋,“我這會是受心魔侵擾嚴重,但我知道我本心依舊,不沾泥塵,所以你就用不著為我憂心了。”
但流光不信,他一再堅持,“師兄,你這些話騙鬼可能有用,但騙我還遠遠不夠,而我現在也不想和你吵,你是自己去將虛云鐲要回來,還是我幫你去要回來。”
嘗云一向說一不二,很少會被人拂了面子,流光一再和他唱反調,惹得他十分不快,他冷冷道:“流光,你要知道虛云鐲是我的本命法寶,我不親自去摘,誰都不可能將它從鳳玉手上脫下來。”
“的確師兄你不親自過去,我是沒辦法將虛云鐲從鳳玉手腕上摘下來。”流光神情陰郁地承認了,嘗云剛舒了口氣,他就話鋒一轉,道:“但師兄你現在需要虛云鐲幫你抑制心魔,你不去拿,我就只好想辦法幫你將它取回來。”
嘗云察覺到不對,道:“你要做什么?”
流光冷道:“師兄你說,我將鳳玉帶有虛云鐲的那只手砍下來帶回來給你,效果是不是也差不多。”
虛云鐲可使佩戴者刀槍不入,百毒不侵,流光不可能砍得下來鳳玉的手臂,但以他的身份說出來這種話,就已經十分不對勁了。
嘗云冷道:“流光,我覺著我的心魔影響了你。”
已經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的流光,面如土色道:“師兄,我只是氣昏了頭……”
“流光,比起解釋,我覺著你更需要靜靜。”嘗云安排道:“我罰你禁閉七日,好好想想你今天都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