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木承州、木循陽和木斂雨分開行動,各自帶領各自的隊伍離開了京城。</br> 余慧姝騎馬送木承州到了城外,而后坐在馬上,注視著木承州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只能看見那漫漫長隊的尾巴,她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br> 城墻上,司徒淺汐站在那兒,遠遠眺望著。</br> 小芽拿著一件披風過來,小心翼翼披在她肩上,而后柔聲道:“小姐,已經看不見了,城墻上風大,咱們回去吧。”</br> 司徒淺汐抿了下唇,輕點了下頭:“嗯。”</br> 而此時,木云枝正在木府木云天的靈堂內。木云天七日的喪期尚未結束,家中的男子便已然前往邊關,接下來的幾日喪期,以及之后的葬禮,由余慧姝和木云枝來操辦。</br> 木云枝穿著一身白色喪服,跪在靈堂內為木云天燒紙錢。手里的紙錢剛丟入火盆,眼前火盆里的火苗便迅速竄起,將那些薄薄的紙錢瞬間吞噬殆盡。</br> 她盯著火苗看了好一會兒,手里的紙錢亦不停的丟入。</br> 秦驍過來時,她還保持著一開始跪下去的姿勢,除去手里的動作,她幾乎沒有任何變化。</br> 他皺了下眉,大步走了過去。</br> “枝枝,”他伸出手扶住她肩膀,想要將她拉起來:“你跪的時間太長了,先起來休息會兒。”</br> 木云枝搖了下頭:“我沒事。”</br>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總得休息一下吧。”</br> 木云枝往火盆里丟紙錢的動作一頓。</br> 秦驍再次扶著她肩膀將她拉起來的時候,她沒有拒絕,很配合的站起。但因為跪的時間的確有些長,腿麻,剛起來的時候沒站穩,一個踉蹌,差點摔倒。</br> 秦驍猜到她會站不住,及時伸手扶住了她。</br> 木云枝抬起頭小心翼翼看了看眉頭緊蹙的秦驍,抿了下唇,但沒有講話。</br> 秦驍略顯無奈著嘆息了一聲,柔聲道:“沒有要怪你的意思,你為你大哥守靈,我沒有意見,但是得照顧好你自己的身體,量力而為,好嗎?”</br> 木云枝乖乖點頭。</br> 秦驍摸了摸她的臉:“去休息會兒,吃點好吃的。”</br> “好。”</br> 秦驍將木云枝送回房間,他提前交代好了青蘿準備糕點,木云枝回到房間,桌子上便已經擺上了十多種符合她平日里愛吃口味的糕點。推開門,便能聞見香香甜甜的味道。</br> 木云枝不自覺露出笑容,大步走過去,伸手便拿了一塊香脆的糕點丟進嘴里,酥脆的口感,伴隨著絲絲甜意在口中蔓延開。是她喜歡的味道。</br> 看她吃的高興,秦驍也跟著露出笑容來。</br> 莫開走到房門外,輕輕咳嗽了兩聲提醒屋子里的秦驍。</br> 秦驍看過去一眼,起身走了出去。</br> 兩人走的稍遠了些。</br> 莫開道:“殿下,剛剛皇宮那邊傳來消息,皇后娘娘要來木府看望木夫人和太子妃。她還不知道太子妃懷有身孕的事,是否,要提前告知她一聲?”</br> 秦驍回頭看了眼在房間里歡快吃著糕點的木云枝,思索了會兒,開口:“不必。”</br> 莫開不解。</br> “你派人通知木夫人一聲,讓她不要在皇后娘娘面前說漏嘴。如今知曉枝枝懷有身孕的也就那么幾個,在她的肚子顯現出來之前,保密,以免尹貴妃在皇宮里閑的沒事干,對枝枝動什么歪腦筋。”</br> 莫開點頭:“知道了,這就去。”</br> 莫開很快去辦。</br> 秦驍轉身看向房間里的木云枝,不知為何,心情略有幾分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和今日這沉悶的天氣有關。</br> 他抬頭看了眼天,同昨日一般陰沉,只偶爾能聽見幾聲悶雷,卻始終不見大雨落下。這種天氣,極其沉悶,讓人覺得很不舒服。</br> 余慧姝騎馬回來時,在門口恰好遇見了正下馬車的皇后娘娘。余慧姝愣了下,連忙上前去。</br> 跟在余慧姝身后回來的,有個穿普通隨從衣裳的小廝,他低著頭,很快從她們身邊繞開。</br> 皇后瞥了那人一眼,卻沒有在意,穩穩下了馬車后,扶住了要給她行禮的余慧姝。</br> “木夫人不必多禮,”皇后握著她的手,無奈嘆息一聲:“木府遭遇變故,木將軍又前往邊關,這段時日,想必是要辛苦木夫人打理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務了。”</br> 余慧姝笑了下:“多謝皇后娘娘擔憂,但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沒什么辛苦不辛苦的。”</br> 如今木承州和兩個兒子都不在,她身為木家女主人,自然是要支撐起整個家。她會在這里好好照顧枝枝,且,等待他們的歸來。</br> 余慧姝又道:“皇后娘娘里面請。”</br> “好。”</br> 兩人一同進了木府。</br> 外院設有靈堂,不適宜招待皇后這等身份尊貴之人。余慧姝本想直接帶她繞過去,皇后卻堅持要為木云天上一炷香。</br> 余慧姝猶豫了下,還是應允了。</br> 靈堂前,余慧姝將點燃的香遞到皇后手中,皇后拿著香,按照給死去的人行禮的禮數,客客氣氣行禮,而后親自將手中的香插在了香爐中。</br> 余慧姝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淚:“多謝皇后娘娘。”</br> 皇后轉身來:“木夫人客氣了,本宮不過是為木家大少爺上了柱香罷了,哪里比得過你們夫妻為昭國所做的。”</br> 余慧姝定了定神,道:“皇后娘娘請隨我來。”</br> “好。”</br> 木云枝房內。</br> 桌上擺著的十多種糕點,木云枝都試過了,特別喜歡的,更是吃了好幾塊。零零散散加起來,她吃了不少,再加上幾杯茶下肚,肚子略撐,有種吃飽喝足的愜意感。</br> 她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后,長呼出一口氣,而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眼桌子上那些吃的零散的糕點,不由的想,她今日吃的是不是太多了點?</br> 旁邊坐著的秦驍拿過手帕替她擦拭著嘴角。</br> 木云枝轉頭看過去,問他:“殿下,我今日是不是吃的有點多?”</br> “不多,”秦驍順勢捏了把她的臉:“你這么瘦,再多吃一些都是可以的。”m.</br> 木云枝笑了笑。</br> 是嗎?可是她覺得她要是再多吃一些,會長胖不少。這些甜食,最容易讓人長胖了。</br> 她將手放在肚子上時,不由自主下移了稍許,放在了她那如今還很平坦的小腹上。她眨了眨眼,像是在思索些什么。</br> 秦驍看見她放在小腹上的手,便問她:“在想什么?”</br> “我在想,我有身孕這事,貌似還沒告訴皇后娘娘呢,她之前一直催著讓我們有個孩子,現在有了,是不是得告訴她一聲,她肯定會很高興的。”</br> 秦驍一愣,而后笑了。</br> 他伸出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拍了拍:“這件事先不告訴母后,等你的肚子稍微明顯一些了,你就直接去她面前,給她一個驚喜,她會更高興的。”</br> “真的?”</br> “當然。”</br> 秦驍拉過她胳膊,木云枝順著力站起來,秦驍順勢就將她拉著坐在了自己大腿上。</br> 他的手覆蓋在木云枝放在小腹的手上,掌心的溫度傳遞到木云枝的手背。</br> 她抿了下唇,手指輕輕抓住他的手指。</br> “枝枝,”他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響起:“你會把我們的孩子平安生下來的,對嗎?”</br> 木云枝笑了下:“這還需要問嗎?那當然是肯定的!不僅要好好生下來,還要養的白白胖胖的!”</br> 秦驍也跟著笑了下,而后摟緊了木云枝的腰。</br> 是啊,這可是他和枝枝的孩子,是一定要安然無恙的生下來的。所有妄圖對他們的孩子下手的人,都必須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br> 秦驍下巴抵在木云枝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秦驍沒有好好休息消瘦了些許,他下巴按在木云枝肩上,木云枝竟覺得有些硌得疼。</br> 她抬起手在秦驍臉上拍了拍,順勢摸了摸他的下巴。確確實實是比先前觸碰的時候要瘦了些,棱角更加分明了。</br> 木云枝皺了下眉,感慨道:“殿下,你好像瘦了,最近沒有好好吃飯嗎?”</br> “我有好好吃飯。”</br> 大抵是猜到自己下巴硌著她肩膀了,秦驍稍微抬起頭來,轉而在她頭發上蹭了蹭。</br> 木云枝覺得有些癢,忍不住笑了兩聲。</br> 笑聲之后,木云枝反應過來,這幾日她的注意力都在木府和涼國使團那邊,除去他受傷那次,她倒是沒怎么在意太子殿下平日里是否有好好吃飯。</br> 沒想到,他瘦的這么快。下巴都尖了那么些。</br> 木云枝道:“殿下,以后一日三餐我都會好好監督你吃的。你瘦了,肯定沒有好好吃飯。”</br> “我還好啊,”秦驍笑了一聲:“你才是應該好好吃飯的那個。”</br> 他輕拍了拍她的小腹:“你現在可是一個人要吃兩個人的份。”</br> 木云枝撇了撇嘴:“我一個人吃兩個人的份,不出三個月,我就得變成一個胖子。”</br> “我不會嫌棄你的。”</br> “我自己嫌棄。”</br> 秦驍笑出了聲。</br> 木云枝抬手在他腦袋上敲了敲。秦驍沒有躲開,讓她隨便敲。</br> 木云枝也沒有用力,象征性敲了幾下,便作罷了。</br> 秦驍笑著詢問:“等回東宮后,讓廚房每天都給你準備補湯,怎么樣?”</br> “……我覺得不怎么樣,”木云枝拿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咬了口:“我不要喝補湯!”</br> “不喜歡廚房做的補湯?”秦驍挑眉:“那讓淺汐表妹給你做十全大補湯。”</br> “……不要!”木云枝語氣堅定:“我拒絕!!”</br> 秦驍低著頭靠在她肩膀上,笑聲更明顯了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