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祝大家五一快樂!
本來是打算到“放肆”那停文的……原來談出版條件的時候就說了結尾不能貼==,小編的說法是網絡上復制粘貼實在太簡單(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不過晉江現在遇到這種情況,也沒心思管別的了,我本人也倦怠起來,最近實在太累了!!反正也是吊著,就先更點吧,但愿以后的一切都是好事多磨,除了祈禱沒別的辦法。
盡快結束歸路之后,寫個中篇回回神,也許碼點番外,誰知道呢。希望寫文是種好的娛樂,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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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gg評論:《歸路》打分:1發表時間:2007-04-3011:37:11所評章節:30
又是一個苯女人愛上強奸犯的故事,難道那些女人天生具有奴性
愛不愛且不管,說到底也就是那么回事吧……
年羹堯約四十許,相貌倒不似聲音那般威武,舉止帶著科班出身的儒雅,只一雙眼精光湛湛,顯出干練老辣。我一直打量他不作聲,他抬頭瞥了我兩次,終于忍不住道:“福晉一路辛苦,請入內歇息。”
我抿了抿唇,回他一句:“總督大人太客氣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冷淡,微微一笑道:“請!”
我也不跟他多客套,帶頭進了驛站。年某心思細密,找了丫鬟領路服侍。聶靖跟我打了招呼,他和瑞霖就在房里待著,有吃的別忘了給他們送點。待我梳洗完畢,換了衣服下樓,李浩和范四似乎已經跟年羹堯杠上了,他們見到我,才暫停了正題。
年羹堯準備了一桌鄉野風味招待我們,我喝奶茶他們飲酒。入席后,盤中的野菜、臘肉和菌湯沒能勾住李浩和范四的心思,也沒動上幾筷,就把之前中斷的話頭又撿起來。年羹堯大概不愿意在有女人的場合討論公務,鎖著眉往我這瞟了好幾眼。我便道:“年大人不必顧我,我會招待自己。”
他有些錯愕,一瞬尷尬之后,便笑道:“福晉說笑了。不知咸淡還合福晉口味么?”
“很好。年大人是懂真味的人。”我點頭回道。光嘗這道涼拌刺龍苞,就知道這位總督大人在食物上頭很有見地。
他笑稱過譽,便轉而專心應付李浩他們。
“年大人,西寧存糧不多了。若皇上即命西征,大軍糧草便無以為繼!”范四道。
李浩索性轉向年羹堯,接道:“年大人,靖逆將軍遣使,求勻糧二十萬擔,本來無妨,如今便是要噶什圖大人做無米之炊。下官不才,已無別法,懇請總督大人發兵剿賊,收奪被劫之糧!”
范四又道:“綽甲等逆賊若不討,難保其余有二心者不蠢蠢欲動。劫糧之事,有一就有二三,真要如此,毓覃賠上身家性命事小,耽誤了朝廷平藏軍機是大啊!”
這兩人一路上唇槍舌劍,斗得不亦樂乎,現在倒是配合默契,你一言我一語,把個球踢到了年羹堯身上。雖無一句提到他身為四川總督兼巡撫的失管之過,意思卻很明白了。
年羹堯坐直了聽著,卻絲毫不為所動,看樣子也是有備而來。他沉吟道:“年某節制本省兵馬,劫糧一事難辭其咎。不過……”聽他前面一句,覺得有戲,“不過”兩字一出,李浩和范四都打起十萬分精神,隨時準備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聽年總督繼續道,“想必兩位都見過山內一些藏民村寨吧?這些寨子前臨急流,背倚山崖,碉壘堅固,易守難攻。不瞞你們說,年某標下曾剿一個兩三百人的村子,一月有余不能進尺寸。最后調來威遠炮兩門轟擊碉卡,并一千綠營兵合圍,才得掃平,此役折損將兵五百多人。綽甲雖為小賊,他的幾個寨子卻記有碉卡百余,領兵民兩千人。要打下他并非不可為,但皇上平藏大計甫定,西征箭在弦上,實在不是時機與此等土伯特頭人糾纏。”
他說的并非沒有道理,但李浩和范四的職責卻不是整備兵力,所以雖能理解但仍以己務為重。李浩冷然問:“那軍糧一事,只能聽之任之?隨他們將米糧送去給大策零也管不了么?”
年羹堯一手轉著酒盅,回道:“年某將斷其出入之道,絕不讓他們把糧漏出四川!”
“我倒是還有一法,不知年大人愿不愿聽。”我忽然插話,引得他們三人都愕然望來。
年羹堯不以為然的眼神一閃即逝,笑容和煦地道:“福晉請講,年某洗耳恭聽。”
我才不管他是否腹誹,自顧自說:“年大人之前所言甚是,當以大局為重。被劫的糧食要不回來就算了……”
“姐!”李浩急道。
我抬手示意他不要打岔,又續道:“不過,不管是綽甲他們自己吃也好,爛在倉里也罷,絕不能被挪去做了大策零的給養!”
年羹堯坐正了些,我卻轉而向范四問:“綽甲所在藏羌之地,今年青苗長勢如何?”
范四不明就里,但仍回道:“看冬麥孕穗和青稞出苗,至夏末收成應是不錯。”
我便對年羹堯笑道:“年大人既撥不出圍剿的兵力,不妨往他的莊稼地里潑些桐油點把火,燒干凈了收成,土司自顧不暇,大概好收拾許多。”
李浩和范四對望一眼,似乎對我這主意不敢茍同。
年羹堯猛拍桌子,“砰”一聲巨響好不嚇人,只見他面露喜色,笑道:“妙!這招雖不了治綽甲的本,卻可敲山震虎,叫他縮在他那官寨殼里不敢動彈。哼,這老家伙要不安分,他種什么我燒什么!”
雖然年羹堯斷其出入通路,可三十萬擔夠那綽甲吃上十年了,餓他不死。不過湊巧那批糧食大都是稻米,恐怕他們也是吃不慣的。想到這,我又有了別的計較,過了今晚再仔細琢磨。
之后李浩范四與年羹堯細議今后的運糧措施,我也懶得聽了,支使隨侍在側的丫鬟,把涼拌的羊肚菌、松茸、楊柳菌、青岡柴熏的老臘肉,并土豆糍粑送去給聶靖和瑞霖。
散席前,我還有一件事向年羹堯求證:“年大人公務冗忙,不知緣何能在這小小理縣驛站巧遇大人?”
年羹堯笑回道:“前些日子收到大將軍憲諭,命年某護衛幾位安全。川省民風彪悍,地形人丁復雜,年某恐流匪等打擾福晉清靜,故命探馬急報幾位行蹤。今日也并非巧遇,乃年某特于此地等候。”
唉,果然猜得不錯!今晚先寫封信給十四遞去吧。
到成都后,憑印鑒從米行調銀一萬兩(其中五千兩需要十天到柜)。叫了瑞霖來,把錢交給他,對他說:“小鬼,愿不愿意跟我合伙做個小買賣?”他點頭,然后便望著我等待下文。我繼續道:“拿這些銀子去收些青稞、莜麥、玉米,綽甲土司肯定喜歡,不妨讓他拿稻米來換,三升米換一升青稞,很合算。”
“虧你想得出來!”這話當然不可能出自瑞霖之口,聶靖趴在窗臺上享用一盤櫻桃。
我懶得理他,對瑞霖道:“哦,對了,再弄些茶餅,他們以后恐怕買不到。”
聶靖吐了核,道:“是發一筆的好機會,不過總督大人和倒了霉的范毓覃不會只坐著呆看吧?”
“土司不會有興趣跟做了惡人的年羹堯打交道,至于范毓覃,等他知道了看看能不能合作吧。最重要喝到頭口湯。”我回答,然后指著瑞霖說,“你幫幫他……順便,給自己弄些養老錢。”
“嗯,多謝慈悲。”他看來像吮著櫻桃桿子,“忘了問,你們怎么分帳?”
我對瑞霖笑道:“五五如何?”
瑞霖露齒而笑,道:“姑姑想我賺錢,我就賺。不過我怕土伯特人不喜歡我們。”
我想了想道:“嗯,別擔心,我回西寧給你求個護身符。”
“你真信她?”聶靖跳進屋來,搭著瑞霖的肩問。
瑞霖點頭:“姑姑總是不會錯的。”
聶靖翻白眼,我奪過他的盛櫻桃的盤子道:“別只顧著一個人吃。”撈了一半,剩下的遞給瑞霖。
敲門進去,見桌上攤著一張地圖,我湊近了看,笑問:“還在研究呢?”
“這回損失慘重,三哥等著賞我板子。”范四抓了抓鼻子,笑道。
覺得他有些可憐,便道:“等秋糧下來,我會讓堂哥給個平價。”
“謝涵姐姐。”他學李淑稱呼。
我指著地圖上從成都西進的路問:“這些地方你都走過嗎?”
“嗯。”他稟著燭臺,用手指畫著路線,“越二郎山,跨大渡河,經打箭爐、理塘、巴塘一線入藏。”
一連串只是地名,但我大概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曾聽人說,從青海入藏,基本上一路坦途,從四川入藏,便要涉急流攀高山,兇險異常。不禁對身旁的范四肅然起敬,打仗其實打的是錢糧,范四要保證沖在前面的人不餓肚子,從某種意義上說,他身上的擔子不比十四的輕。抬頭對他笑道:“明兒就分別了,但愿這仗早些完,我也好看看你們一家三口。”
他低頭撫著地圖,神色溫柔,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他的“淑兒”和幼子,沉默片刻后抬頭拱手道:“我回京把漕糧接下來,還要往西寧的。涵姐姐一路保重。哦,對了,回程時不妨走臨夏、循化,到尖扎的坎布拉,黃河岸景色十分壯觀。”
范四的建議果然精彩,坎布拉的丹霞峰林陡峭險峻,一座座孤立的紅色砂礫巖峰,直上直下兩三百米,在夕陽下仿若以紅土夯實的巨型堡壘群。
我往前一步,想看得更清楚,卻被李浩一把扯住,他抱著我的肩往后拉,無奈地道:“姐,你小心些!”
“別緊張,我不是想跳下去。”我拍著他橫在我脖子前的胳膊笑道。這些天我硬要賞景耽誤了行程,盡管他玩的時候興致也挺高,畢竟有公務在身,難為他了。
他還不放心,抓著我好一會兒,確保我遠離崖邊才撒手。
再長旅程也有到頭的時候,進了西寧城,竟有種回家的親切感。天色還早,十四肯定不在府里,左右無事,就想逛街買點新鮮蔬菜配從四川帶回來的臘味。
集市里人多,跟李浩走散了(這小子根本不耐煩陪我)。我還價的水準不高,隨便買了一袋子準備拎回去。在街上走著,卻被一名護軍小校攔下來。怎么?買菜也要盤查?我迷惑地看著這個不會超過二十歲的年輕人。只見他左顧右盼,愣是不發話,我循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左近有他不少同僚,一個個打手勢使眼色,不知在做什么。他憋紅了臉,終于道:“多少錢?”
“啊?”我完全摸不著頭腦。
“我、我、我想你陪……”他結結巴巴地道,說完還轉頭看同伴反應。
我恍然領悟,原來他問的度夜資。低頭看身上裝扮,不禁失笑。以前出來逛街,都是一身光鮮旗裝,今天剛回城,還穿著便利的漢女短裝,色彩花樣不算太素,大概如此拋頭露面舉止也有失莊重。不過就算這樣,也不至于被人當街問價吧?再看那個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的年輕人,估摸著這位大概也是被同伴作弄,便玩笑著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兩。”
“這么貴!”剛才還在街邊餅攤假裝光顧的“同伴甲”沖上來驚喊。
“好!”沒想到那靦腆的孩子竟然一口答應。
我也是一愣,繼而笑道:“那走吧。”
他傻呆呆地問:“去、去哪?”
“去我家。”我把袋子交給他拎著,走在前頭帶路。他沒理會身后那些“小朋友們”的呼叫,老實地跟著我。
穿過幾條街,直到大將軍府門前,他才拉住我急問:“你往哪走?”
“我家啊。”我指了指大門。
“姐!你去哪兒了,害我好找!”李浩忽然跨出門來,生氣地質問,看到那年輕人,奇怪地問,“莫德里?你怎么在這?”
“我……”他臉青一陣紅一陣。
我打斷他道:“他送我回來。”
李浩看了看他,接過他手里的布袋,道:“緊張什么?回去吧。”
“是,李大人。”他轉身就要跑。
“等等。”我叫住他,摸出約二三兩的一塊銀子,拋給他,笑道,“喏,三兩。”
他接了碎銀便落荒而逃。
“姐,你給他銀子做什么?”李浩還一個勁追問。
我不勝其煩,打發他道:“謝他幫我提東西。我要洗澡,你也趕快回去收拾收拾自己。”
傅有榮急急忙忙迎出來,一照面我就道:“給我準備洗澡水。”
“剛燒著一鍋,是給爺用的。”他回道。
“那正好,先給我放上,接著燒十四的。”我進了內院,招來丫鬟拿干凈衣服、香胰子等一干沐浴用具,回頭又對傅有榮道,“對了,別跟你們爺說我回來了。我要嚇他一嚇。”
傅有榮答應著退出去。
不一會兒,洗澡水就放好了,關上房門,把自己沉在澡盆里,真太舒坦了!泡過癮了起身,到屏風后面套上寬松的袍子,喚人進來把外間的澡盆收拾了。
正梳著頭發,便聽見十四的聲音:“水放熱些。”哦,他要蒸桑拿嗎?
整理完了頭發轉去外間,見傅有榮剛為他脫下蟒袍補服。十四背對著我,我接住他剝下的里衣,他卻連頭也沒回。被伺候慣了的人,八成以為是哪個丫鬟。傅有榮瞧我沒什么反應,便抱著冠服退了出去。十四跨進澡盆,長長“吁”了口氣,便靠在盆壁上養神,我猜這會正閉著眼享受呢。上前掬了捧水澆到他脖子上,他也只是一動不動等著我繼續服侍。于是輕輕揉捏他肩膀的肌肉,他似乎十分受用,往后靠了靠,活動了下肩肘。
我可不大滿意他的無動于衷,按著他的肩頭俯下身,往他的耳朵上輕輕一咬。他這下卻像被針扎了似的彈起來,轉向我大吼一聲:“放肆!”且嘩啦啦濺了我一身水。
是他先睡著,可當我一覺醒來,身邊的位置卻已經空了。迷糊地、饑腸轆轆地穿好衣服,發現守在外間的小丫頭還靠在杌子上打瞌睡,也沒叫醒她,摸黑出了屋子。去哪呢?噢,先找點吃的。
看月亮的位置,應該很晚了吧,正廳卻還燈火通明。我挑起后門簾子的一角,見十四和平逆將軍延信分坐客位的兩張圈椅。十四下巴光潔,只留下唇上短須,沒想到這么快便修過臉了。
延信盯著十四道:“大將軍,我到西寧都快半年了,策零還在拉薩逍遙!你說在京里的人會怎么瞧我們?”
十四放下茶盞,回道:“正因為那么多雙眼睛就盯著這兒,我們才不能草率行事。還記得色楞和額倫特的教訓嗎?”
延信冷哼一聲,道:“大將軍莫不是怕了策零那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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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零七年四月三十日十點三十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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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沉下臉道:“我怕了策零,難道皇上是怕了策妄阿拉布坦么?”延信低頭默然。十四便接著道:“策零以六千人馬,繞塔里木不毛之地,經葉爾羌、阿里克,越昆侖雪山,奇襲拉薩,殺拉藏,色楞和額倫特在他手上全軍覆沒……看來是戰無不勝,不過,畢竟是疲兵了。他在拉薩糧草不繼,部下思鄉心切,土伯特人更是對他們滿是厭棄。反觀我們,糧草充足,馬匹膘肥體壯,兵力數倍于他,最重要的是,土伯特人人都知道了活佛站在我們這邊。所以現在,是他策零想找我們速戰,我們何妨拖他一拖,一天天磨光他的銳氣?”
“我只怕底下的將兵時間長了便會懈怠。”延信雖這樣回他,但聲音低了很多。
十四道:“我等在外,京里頭的嚼舌根子,不好聽的便不聽,辦好差事是真。這幾萬大軍征調集結,糧餉的銀子能白掏了去?仗是不會沒得打的!若是輕敵冒近,就是戰死沙場,也落不了好名聲。平逆將軍,你是久經戰事的老將了,皇上深知你才具。把你從巴爾庫爾調來,便是要你立大功的!皇上英明睿智,所慮長遠,我們要體諒才對,你說是不是?”
一番話叫延信不得不服帖,只能低頭稱“是”。十四又站起拍著他的肩膀道:“將士們遠來必然思念故土,將軍要多鼓舞開解。軍心安定才能打勝仗嘛!對了,我聽說你納了拉扎布臺吉的外甥女,喜酒沒喝著,道句恭喜還來得及吧?”
延信微窘,立刻起身回謝,很快便告辭離去。
十四送他到廊下,轉回廳內便看見我,三兩步走過來,笑問:“醒了?”
“今晚吃的什么?還有沒有剩的?”我肚子開始叫喚了。
他攬著我道:“也不知道傅有榮準備的什么菜色。走,我們回房吃飯。”
“你還沒吃么?”我奇怪地問。
“你都回來了,為什么還要我一個人吃飯?”他反問道。
傅有榮還真弄了羊排,我們徒手抓著啃,很是過癮。飯后,十四拿了冬冬來的信給我看。自從我上次教訓她偷懶之后,她倒是有所改進,寫了一千多字。雖然有□□個錯別字,且內容是胡編她如何乖巧聽話如何用功課業,但也算是勤勉了。
弘映來信說,家里沒有我和冬冬很冷清,問我幾時回去。弘明則在給我的信里抱怨新婚妻子淺薄無趣,性子別扭小氣。我不禁失笑,回信里寫,說不定新婦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覺得丈夫幼稚沖動,不懂體貼。
處理完這些信件忽然想起還有一事,便差人求見靈通之父,請他寫個介紹信,并蓋活佛印鑒。然后把這道“護身符”遞去四川給李南。
中秋節李浩來蹭飯,十四和他聊起上次軍糧被劫的事。說到最后的處理結果,十四嘖嘖贊道:“年羹堯果然名不虛傳!早聽說他在四川收拾那些土司很有手腕,這次竟想出燒人田地的法子來,真格陰損狠辣!”
李浩一口酒嗆到氣管里,咳個不停。我拍著他的背問:“沒事吧?”桌下則不免踢他兩下,以作提醒。
原來以為只出來幾個月,沒想到在西寧一住整年。生活變得極為簡單,如果冬冬在身邊,就算在這里安家也沒什么不好吧。
五十九年初,皇帝終于下令展開對西藏的軍事行動。十四問我想不想冬冬。我回答,很想,但如果能隨軍西進,就暫時讓她在京里再胡鬧些日子。
從西寧開拔前兩天,聶靖忽然出現在我面前。“你跑這來什么事?”不是和瑞霖的合伙生意有什么麻煩吧?
“沒事。沒事才來湊湊熱鬧。瑞霖有錦顏照看著,跟范家的關系也不錯。”他說,“你看,進軍拉薩,活佛坐床,后世史書上一定會寫。我得親眼看看。”
“你什么時候對史書有興趣?”我不信,低聲問,“接了什么活計?”
他白了我一眼,往草料堆上一靠:“信不信隨你!對了,給安插個隨從的差事,主子。”
沿黃河北岸西上,到達黃河源頭扎陵湖和鄂陵湖時修整兩天。因為盡管一路徐徐而進,還是有人產生了強烈的高原反應。負重的馬匹換成牦牛,牛糞還要收集起來作為燃料。
青南高原寒冷濕潤,植被應該屬于高山草甸。兩個姊妹湖盛產湟魚,由于信仰,藏民不吃魚,但很多滿漢官兵膩了羊肉青稞,偷偷打魚豐富伙食,十四便也睜一眼閉一眼。晚間弘曙送來三四條大的,說是“給嬸娘嘗嘗鮮”。
在扎陵湖南岸駐扎的第一天,我心跳有些快,過了頭一晚呼吸便順暢了。第二天,十四去見小活佛,我便想自己找點樂子。聶靖捉弄我似的找來一頭牦牛,我狠瞪他,他卻嘿嘿笑道:“主子,入鄉隨俗吧。”我瞧著這小號猛犸似的動物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爬上它的背。他牽著牛沿湖邊走,找到一處高聳的土丘,下牛觀景。
聶靖似乎對灰白的廣闊湖面視而不見,單望著連綿的白色營帳出神,忽然冒出一句:“也許不久之后要改叫你‘娘娘’。”
我愣了愣,笑道:“不會的,我保證。”
“你拿什么保證?”他奇怪地睨著我問。
我沒回他,轉而望向湖邊放牧牦牛的藏族少年,道:“再吹一次蘇武牧羊吧。”
他點頭,掏出塤來試了試音。悲涼的音樂總能勾起人的思鄉之情,但我都不知道自己思的是哪兒,恐怕有的只是些虛無的傷感而已。樂音在湖面上散開去,湖水拍岸仿佛也和著旋律……
曲不及半嘎然而止,他放下樂器,往身后一看,道:“你的男人來了。”說完便跳下土坡,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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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零七年五月五日十四點五十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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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騎著一匹高大的白斑棗紅馬,銀色的鬃毛被夕陽鍍了一層金色,非常漂亮。待他馳近了,便笑道:“你這坐騎眼生得很。”
他躍下馬背,牽它走近,回道:“前些日子羅卜藏丹津送的。挺溫順,喜歡便給你騎。”
我撫摸這美麗動物的脖子,吟道:“長安壯兒不敢騎,走過掣電傾城知。”
十四笑道:“將它比作青海驄是不是太抬舉了?那可是傳說中的龍種神馬!”
“煬帝也是信傳說,攻滅吐谷渾后,命人將母馬趕入青海湖海心山,以期孕育神駒。”不知是楊廣異想天開,還是古人純真,竟因為道聽途說而相信馬也有圣母瑪利亞。
十四望著遠處廣袤的草場:“也許一千幾百年前吐谷渾人就曾在這兒訓育青海驄……”
我接道:“是啊,這看似蠻荒的地方,誰想到從煌煌大唐宮城里走出來的文成公主,便是在此與松贊干布相會,南渡黃河入藏。”
“還有貞觀九年,侯君集、李道宗千里追襲伏允,大破吐谷渾,進逾上游不遠處的星宿海,最后也是在此地與李靖的北路軍會師。”他說著古人的戰事,臉上滿是興奮神往,仿佛踏著昔日名將的足下之地,便平添致勝的福祉。
他們讀史容易熱血沸騰,而我卻多覺河山嬌媚。遠眺冰雪漸融新綠初露的這片高原凍土,思維竟奇異地跳躍:“真想看看舞動霓裳羽衣的長安,清明上河圖里的汴梁,杜牧詩中煙雨樓臺的健康……”
十四低頭抵著我的額,眼中仿佛映著落日下碎波粼粼的湖水:“這輩子要委屈你陪著我,下輩子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我垂下眼,輕聲應道:“好。”
在這慢慢吞吞的行軍路上,聶靖磨光了耐性,五月便脫了大隊只身西行,說是由拉薩直接返回成都。不過也是,他跟著我們,基本上也沒什么外在的熱鬧可看了。
通天河上游的木魯烏蘇繁花似錦,源于雪峰冰川下密如蛛網的水流在茸茸草甸中穿行,網狀的水系匯成萬里長江的源頭干流。這里的天空是深藍色,云朵仿佛伸手可摘。景色雖壯麗,生活到底艱苦,習慣之后覺得自己太過嬌氣了。
南北兩路戰報紛至沓來,十四卻還很平靜地和我討論有關江源的問題。《尚書•禹貢》和《水經注》中都指岷江嘉陵江為長江源,直到明代徐霞客實地考察后,在《江源考》中指出金沙江是大江源流,才結束了一直以來“岷山導江”的認識。皇帝曾多次派人到高原考察測量,盡管“江流如帚,分散甚闊”,《康熙內府堪輿圖》中還是比較準確地繪出了通天河上游水系的走向。
十四跟我說著話,有時卻會望著沙盤出神,不知是擔心噶爾弼的人有沒有拿下察木多,還是富寧安攻烏魯木齊的戰況。我想留他一個人待著,他卻不肯,拿我當抱枕。“想事兒獨個安靜些不好嗎?”我無奈地道。
“不好。”他蹭著我領口的珍珠貂鋒毛,“傅爾丹從布爾干西進,我命他學年羮堯。”我不明白,他便解釋道:“那一帶是大片農田,屯著策妄的糧食。”
我會意,原來又是踐踏燒搶的勾當,輕道:“會不會太損了點?”雖然這樣的強盜行徑是我先提議。
“怎么會?不過是‘堅壁清野’的另一種用法。”他笑著扳過我的肩頭朝向他,吻我的胸口,“我耳朵軟,你心軟……”
我雙手搭他肩膀上,考慮要不要靠著打個瞌睡:“心軟啊,女人都那么心軟吧。”
七月,我們在木魯烏蘇與小佛爺和護送他入藏的延信大軍告別,獻上潔白的哈達,喝完碗中的青稞酒,祝福勇士們早日得勝歸來。
指揮中心在木魯烏蘇駐扎到九月,得到噶爾弼大軍攻占拉薩、大策零遁回準噶爾的消息后,立即拔營趕回西寧。負責留守西寧的平郡王見到十四囫圇著回去,大松了一口氣。
前后稱得上戰事的不過兩個月。□□入主布達拉宮,拉薩的前后藏臨時政府也在延信主持下建立起來。一切看起來像是個政治事件多于戰爭。十四不時接到延信的報告,他似乎對□□之父的表現十分滿意,彈著奏章對我笑道:“索南達結總算是開竅的,不枉我多少次提醒他該跟什么人親近。”不過他也擔心青海和碩特蒙古諸臺吉對西藏虎視眈眈,這次讓他們遠離拉薩的權力中心,不知是成功還是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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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零七年五月九日晚十九點五十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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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幾個DALAI造成鎖文,只好用代稱,基本上就沒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