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大概結不了局,還有一堆沒寫呢,==!又是夏天了。這個夏季似乎格外安靜,除了冬冬,院里所有的人走路都躡手躡腳,也不敢大聲說話,大約是怕我把剩下的脾氣發作到他們頭上。
十四走后第二天,完顏氏差人來說,是不是把十四的東西搬回去。他從熱河回來再搬比較好吧……正低頭思索,卻見舒嬤嬤掀簾子進來,我詫異地問:“嬤嬤沒一起去嗎?”
舒嬤嬤抿了抿唇,垂下眼福身回道:“爺沒讓奴婢跟著。”
我看了看完顏氏差來的丫鬟,嘆了口氣,說:“那就搬吧。福晉和嬤嬤決定就好。”
家具和擺設少了,屋里顯得空曠起來。我很少出門,病時欠下的人情,便讓郭科去各府送禮道謝……也不知道還能差遣他多久。十四沒寫信來,以前幾乎隔天就能收到他的信,說著在外的日常瑣事,但這種情況下,換做是我,也沒心情寫信了吧。
想起來,我要求別人放棄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是太妄自尊大了。不過,不管怎樣,我始終會說。只是,不知道會岔去那個方向。就跟曾經有過的預想一樣,也許繼他四哥之后,還會被他討厭吧。
以后的日子會怎樣呢?康熙朝有幾年?六十年?不知道呢。十四最終是失敗還是會放棄,會被殺還是被關,在我所知的歷史里也沒有定論。多少年后的事,現在擔心嫌太早了吧。我二十幾歲了,按現在的平均壽命,應該已經過完了一半的人生,要是有什么天災人禍,可能還看不到新帝登基的那天。十四不是小孩子了,并不需要我為他的將來操心,就算以后真的要陪他去死,只要冬冬沒事,也沒什么可怕的。至于現在么,像這樣每天看看書,也過得很平靜愜意呢。
“福晉。”東云擱下冰鎮西瓜汁,輕喚道。
我放下書,抬頭看她。她便回道:“敏敏從昨天起就沒吃東西了。”
敏敏是老了,我去看它,它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由兒說在廚房灶頭干活的老劉頭會給牲畜看病,就請了他來,他看了敏敏的情況,擺了擺手說它不行了,他也沒法子。病得動不了,三天沒有吃喝后,敏敏就死了。
冬冬哭得止不住,我讓人火化敏敏的時候,她大喊大叫,我只好一直抱著她。把敏敏的骨灰裝進一個小木匣子,葬在院子里它以前常曬太陽的地方。盡管冬冬抽抽噎噎的,我還是讓她幫忙灑土。
她眼睛都哭腫了,像一對小核桃,滿手是泥,卻還用它們抹臉。她含著眼淚問:“媽媽,敏敏為什么會死呢?”
我掏出帕子給她擦臉,回答說:“它是壽限到了,所以才離開我們。敏敏是貓,壽命沒有我們長,不可能陪著我們一輩子。”剛剛養它的時候,我在這里只有十四歲,一轉眼,它已經陪我過了十一年。
冬冬似懂非懂,撲在我懷里靜靜地哭。我抱起她,輕拍她的背,親吻她臟兮兮的小臉。這孩子,我以前有些嬌慣她了。不過十四很愛她,就算以后不能由我撫養,也不會吃苦吧。只是不能時時見到,感情終究會變得疏離,我很舍不得她啊!
七月的一天,嫡福晉忽然傳令全府,說十四要回來了,讓全家人第二天去正門照壁那兒候著迎接。這倒真是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以前十四出差回來,都會寫信跟我說個大概日子,不過一般到達時間會比信上寫的提前少許。不管怎么樣,這都是件全體出動的大事,完顏氏當晚又派了人來通知一遍,確保我明天一早能準時出現。
饒是我做足了準備,早上見艷陽高照晴空萬里,還是不禁犯怵,想了想便吩咐舒嬤嬤把冬冬帶回房。冬冬卻非要跟著來,我沉下臉命令她回去把《三字經》抄一遍,她才老實聽話。對于臨帖練字她還是很有干勁的,大約是我曾說過她寫的字難看,遠不如李南。這丫頭年紀不大,脾氣倒是頂大的,為那一句話跟我生了一天的氣。其實她連筆也剛剛握得穩,就此批評她的“書法水平”,確是我太急躁了。
到了地方一看,福兒母子和幾個小阿哥格格比我先到了。福兒溫溫地行了禮,就在一旁默然而立。弘映猛往這邊瞧,我走過去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算是打招呼。背后突然被拍了一記,嚇我一跳,回頭看原來是弘明。
“穿那么多你不嫌熱嗎?”我見他夏袍的腰帶領扣全都一絲不茍,忍不住問道。
他咧嘴笑著回答:“不怕。弟弟們都這樣。”
我環視四周,發現還真是如此,就連剛剛到達的完顏氏攜著的弘暄也不例外。再看現場的孩子們,除了冬冬,全齊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過寵溺,但真不想讓冬冬一起挨這毒日頭。
側福晉舒舒覺羅氏瞄了我一眼,便向完顏氏耳語起來。后者挑眉問:“側福晉,怎么沒見五格格?”
我微笑著答道:“承元昨兒個在院子里貪玩中了暑氣,一晚上沒睡好,我讓她在床上躺著呢。”
完顏氏木著臉點點頭,也沒追問。舒舒覺羅氏卻道:“呦,五格格沒事吧?要不請太醫來瞧瞧?”
我點頭道:“也好。順便也給我開一劑清熱解暑的藥。”
舒舒覺羅氏疑道:“怎么妹妹你也不舒服嗎?”
“現在還沒什么事……”我抬頭看了看天,回道,“過了今兒就不一定了。”
今天從早上起就熱氣當頭,糟糕的是還沒風。完顏氏她們其實也怕熱,卻只用帕子抹汗,左等右等不見十四回來,下人們在一旁打扇子也被她們心煩意亂地攆開了。開始都在太陽下站著,扛不住了,都各自找蔭涼的地方躲。就是這樣,快中午的時候,弘暄還是臉色泛白,大量出汗,看模樣是中暑了,而舒舒覺羅氏干脆熱暈了過去。
完顏氏急著送弘暄回房,也沒發話,丟下一堆人面面相覷自管自走了。舒舒覺羅氏也被太監婆子抬了回去。
弘明一邊摘下涼帽用袖子抹額頭上的汗,一邊問:“能回去了?”
我用手指輕扣了下他的腦門,道:“還不趕緊走!多喝水,回房別忘把外衣解了。”說完向福兒擺擺手,轉身走人。
于是,這場迎接儀式便不了了之。
十四當天根本沒回來,卻鬧得府里雞飛狗跳,害所有到場候駕的都多多少少出現中暑的癥狀。我也頭痛惡心,真開始喝起清熱藥茶了。
第二天,弘明跑來問我怎么樣。沒了敏敏,他少了點顧忌,特意挑午睡時間過來,大約是想避著冬冬(被她纏上又是另一種麻煩)。我讓東云把李淑托人送來的桃子給了他一籃,他卻看中我的單筒望遠鏡,這東西不難找,我就把這個也給了他。
送他到廊下,他剛笑嘻嘻地轉身,卻渾身一震,驚喊道:“阿瑪……”
我一抄手接住他掉落的望遠鏡,慢慢直起腰,抬頭便對上風塵仆仆的十四。他直直地看著我,臉色不算好,對兒子的呼喚只“嗯”了一聲。我將望遠鏡塞回給一直發愣的弘明,十四卻突然向前跨了一步,嚇得弘明和抱著桃籃的小隨從往兩邊一跳,給他讓出道來。我向弘明微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回去,他才反應過來,帶著小隨從飛也似的跑了。
這樣的見面讓我很是意外,沉默中十四又走近了一步。“我帶了幾筐榛子回來。”他笑得有些勉強。我不知道他想說什么,只能靜靜地望著他,聽他絮絮地說著細枝末節,“口外的榛子個大,果仁香甜,讓廚房炒熟了你嘗嘗。還有些腌蕨菜,我記得你喜歡,去年帶回來的一下就吃完了……”他聲音漸低,終于說不下去,垂下頭看地面。
看他壓著腦袋攥緊雙拳的模樣,仿佛做錯事等待老師訓斥的學生,心里不禁柔軟起來,道:“你回來了。”
他猛地抬頭,小心翼翼地伸手撫我的臉:“我回來了……”然后便是緊緊的擁抱。當他吻我的時候,中暑的后遺癥又上來,兩邊太陽穴忽然劇烈地抽痛,雖然知道馬上就會過去,還是忍不住皺眉。他慌忙放開我道:“我、我去洗澡!”
“不是……”還沒等我解釋,他便急急轉身往回走,邊走邊抬胳膊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禁笑著搖頭。這么多年之后,有些東西還是沒有改變吧。
傍晚時下了雨,所以夜里還算涼快。十四大概是真累了,輕聲打著鼾,睡得很熟。我卻睡不著,躺在月光里聽蟲鳴。不知多久后,想披件衣服起身,十四立刻就醒了。他睡眼朦朧地吻著我的耳廓,啞聲問:“還沒睡嗎?”
“想穿件衣服。你睡吧。”我回道。
“冷了?”他摟住我,輕道,“衣服哪有我暖?”
夏天還沒過呢,哪里會冷?兩人的皮膚貼在一起,很快就熱得冒汗。“大半夜的,別胡鬧。”我推他,免得又要洗一遍澡。
“半夜才好呢,想怎么胡鬧就怎么胡鬧。”他笑著環住我的腰,手掌從我的小腹一直往上游移。
我怕癢,抓住他的手說:“我想喝水。”
他盯著我的眼看了好一會兒,唇貼上來觸了觸我的嘴角,便翻身下床去給我倒茶。他端了杯子回來,我已經穿好了睡衣,不過乘我喝水的光景,他又蹭著磨著給我把它脫了,然后才滿意地吻著我的肩膀道:“這樣才好。”
“你不睡么?”我擱下杯子問他。
“睡不著了。”他環視空蕩蕩的屋子若有所思。
我想起從下午回來到現在,他對于家具的事只字未提,不過他這會要是真問起,我只好說這些東西太占地方,免得他又窮鬧騰。
剛準備好了說辭,他就湊過來道:“寶貝,京里很熱吧?”
“什么?”真不明白為什么他會突然轉彎到這個話題!
“我們建個消夏的別業吧。你看,哥哥們在暢春園附近都有自己的園子。我上折子請準,皇阿瑪一定會同意。”他說著越來越興奮。
“哦,那要不少錢。”
他扳著我的手指道:“銀子不成問題。這些年蒙皇阿瑪恩寵,一直支取官物,府里開銷不大,田莊等收入也不錯。”
還有不久前皇帝為徹查太子案賞的四千兩,也算是一筆不算小的進項吧。我嘆了口氣,撇開那些心思,笑道:“這么說你是銀子多了心里鬧得慌。”
他嘿嘿地笑:“誰讓你沒使勁幫我花。”
我擺了擺手,回道:“從今兒開始吧。”
建別墅的事就這么定了下來,十四勁頭一上來,就進展神速,打申請,買地皮,畫圖燙樣,三四個月功夫就都好了,十一月初便破土動工。
二十日是良妃兩周年忌辰,去老八府里致祭,在園子里偶遇十三。很久不見了,微笑代替招呼,并肩走了一段。“你還好吧?”他的語氣似有些擔心。
我笑著反問:“有什么傳聞嗎?”
“也不算是……”他嘆氣,換了個話題,“身子好全了吧?”
“好了吧。已經比夏天胖了點。”我說,“下回帶冬冬去找你玩,只是別忘了把書房貴重易碎的都收起來。”
他點頭笑而不語,抬眼時表情卻微有些僵。我疑惑地看前面,卻見雍親王在十米開外立著。我這幾步就邁不過去,頓在原地。十三笑著迎上去,拉著他往游廊上走:“四哥,我們找八哥他們去……”
不過,他們應該沒找到老八,因為我在書房那院碰到他。他說有東西給我看,讓侍從取出一個匣子,拿出一只茶碗遞給我。白瓷的色澤光潤如玉,一條紅鯉魚擺尾其上,嘴、腮、身體、胸鰭、尾鰭,紅色層層暈開,透明感猶如瑪瑙和琉璃。
“怎么樣?”老八問。
我輕撫那鯉魚,將茶碗放回匣子里,笑答道:“皇上一定會喜歡。”
五十三年,只有年末有件詭異的事值得一提。為了那兩只將死之鷹,老八吃足了苦頭。我聽到的只是一些傳聞,十四心情也不好,并不愿意多談。老八回到京里就避不見人,直到正月,我才有機會去他家走走。
在書房見到老八,他顯得很消沉。我問他,“這件事真的無法解釋清楚嗎?”他搖頭回答道:“皇阿瑪愿意聽,辯解才有作用。再者,實情也并不那么重要。”
我想他說得對,也沒什么話可勸慰了。長久的沉默之后,他忽然說:“還記得瑪哈噶喇廟么?”
我捧著茶盞,掀開蓋子的時候,熱騰騰的水霧有些迷眼。輕聲回了他一句:“記得不清楚。”
他望著炭盆出神地道:“那時候年少輕狂,不過,讓人懷念呢……”
五十四年暮春,作為別墅的園子終于完工了。因為種了許多白海棠,十四就給取名叫雪棠園。我沒什么意見,避暑的地方叫這么個名字聽著就清涼,六七月要真有“冰屋雪堂”那才叫絕妙。這段日子,十四除了公務之外,就忙著園子的室內裝修,大概是趕著在入夏前搬進去。
十四老拉著我去參觀工程進度,這就意味著我每次去都得先進暢春園給太后和德妃請安。冬冬跟著德妃住了好些日子了,這次去順便帶她回家。不過這回德妃拉著我,多說了一會兒話。“承元六歲了吧?”她笑瞇瞇地望著跟舒嬤嬤玩竹蜻蜓的冬冬問。
“是。”我低頭答道。
她看向我,拍了拍我的手背說:“承元這孩子招人疼,不過將來到底要有個親弟照應才好。你和十四阿哥都還年輕,屋里多幾個孩子熱鬧。”
我總不能說我并不熱衷,只好唯唯諾諾。幸好一般長輩都諒解小輩們存著些羞怯的情緒,點到即止。跪安之前,德妃賜了一堆滋補的藥材,并道:“你前兩年身子不大好,要好好養養。”
聽舒嬤嬤念那些補品的清單就覺惶恐,攜了冬冬想回家再想應對辦法。卻被兩名太監截著,說皇帝要召見孫女,既然我也在,就一并捎上。
跟著太監一路走,居然出了暢春園,被領入誠親王的園子。皇帝正在花園里享受含飴弄孫的天倫之樂,在場的有誠親王、雍親王、二十阿哥和數名小皇孫。冬冬掙脫了奶娘的手,跑過去拽住二十阿哥說:“二十叔,二十叔,上回那種彈弓再給我幾個。”
二十阿哥剛十歲,大概是不好意思在父兄面前討論這種小孩玩意,紅著臉沒回答。
皇帝拍了拍自己的腿,喚道:“承元丫頭,過來。”
冬冬便跑到他身邊,爬上他的膝蓋,親了親他的臉,甜甜地又漢語又滿語地叫:“瑪法,皇爺爺。”
皇帝笑著抱她坐好,又向我招手:“十四家的,這邊來。”
我走到他跟前行了禮,然后垂頭站好聽訓令。這里除了皇帝和坐他腿上的冬冬,其他人都只有站的地兒。
皇帝問了些園子的進展情況,盡管奇怪怎么十四沒匯報,我還是把知道的一一作答。他聽完了,賞了些屏風躺椅之類的擺設家具,還有連著那園子的一塊地。竟然當場就問我準備拿賞的地做什么用,我一時想不起什么感圣恩的用法,只好說,可以挖個池塘用來養魚垂釣,或者開墾做菜地。上次看到康親王府栽著些西紅柿,他們家只是用來觀賞的,我倒想引種過來豐富菜單。
皇帝似乎還滿意,捻須而笑,終于放過我。把注意力集中到小輩身上,考較起他們的學問。誠親王和雍親王就在一旁微笑著看。只可憐這些比冬冬大不了多少的小皇孫,因為太緊張,連四書最淺顯的問題也答得結結巴巴。后來,皇帝便改為聊天似的問法:“你們平日里最喜歡讀什么書啊?”
這回弘暹反應最快:“三國!”幾個孩子紛紛附議。我想三國大概是最通俗,載體最豐富的故事(暫且拿它當故事看)了,就是讀書還吃力,聽戲聽說書也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皇帝又笑問:“嗯,你們覺得里面那些英雄好漢誰最本事?”
于是就有了“孔明”、“趙云”、“關羽”等幾個答案。再問最討厭誰時,答案卻極其一致——曹操。
皇帝大約覺得和孫子們逗樂十分有趣,笑道:“都討厭曹孟德,不知道有沒有讀過他的詩?誰能背朕有賞。”
孩子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弘晌并不流利地背了半首《龜雖壽》,皇帝十分高興地賞了一柄玉如意。
“他的文章呢?有沒有誰知道?”皇帝拿下碧玉扳指,放在茶幾上,笑問道。
皇孫們雖都眼巴巴望著扳指,卻都不作聲,這個問題對于六七歲的孩子來說,的確難了點。
皇帝望向十歲的小兒子:“二十阿哥?”
二十阿哥拱手答道:“回皇阿瑪,兒子知道一篇《讓縣自明本志令》。”
“能誦嗎?”皇帝先把扳指賞了兒子,又問。剛才只說知道,沒說要背誦,賞賜當然是答對就給。
“只記得幾句。”二十阿哥開心地接過扳指,回道。
此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來:“瑪法,這個我知道!”看到冬冬興奮地舉高手,我連忙向她做手勢打眼色也來不及。
“丫頭,你知道什么?”皇帝笑問。
“這個《讓縣自明本志令》我會背。”冬冬仰著臉道。
“哦?”皇帝自然不信,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背背看。”
“好。”冬冬皺著臉笑,兩只腳晃蕩著便開始背誦,“孤始舉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巖穴知名之士,恐為海內人之所見凡愚,欲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譽,使世士明知之……然后題墓道言“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此其志也……瑪法,還要接著背嗎?”其實她就熟悉開頭兩段,后面的肯定記不清楚了。
皇帝十分驚訝,當然沒要她繼續,道:“好……可以了。”然后又問,“丫頭,你為什么會背這篇文章?”
冬冬噘著嘴說:“嗯……聽戲的時候,我說曹操是壞蛋,額娘說,我要把這個抄三遍才許說他是壞蛋。”
皇帝一聽笑了,睨了我一眼,又向她問:“那你抄了以后還覺不覺得他是壞蛋哪?”
冬冬皺著眉堅決地道:“他就是壞蛋!”然后低下頭敲著自己的右胳膊咕咕囔囔,“文章字那么多……手酸死了……”
皇帝大樂,一旁的兩位親王和一堆孩子早就在偷笑,這時便大大方方的了。只有我和冬冬笑不出來,當然,原因是不同的。她是不滿被我瞪以及被祖父伯父和堂兄們嘲笑。
皇帝笑完了才覺察到她泫然欲泣的表情,趕緊哄道:“承元好聰明!朕早說了有賞的。嗯,賞你封號好不好?”
她便被轉移了注意力,好奇地問:“封號是什么?好吃嗎?”
誠親王“噗”地笑出來。皇帝靠著茶幾笑了好一會,順了順氣才道:“不能吃。不過是好東西。你看是多羅格格還是和碩格格……”皇帝望著冬冬,手指敲著茶幾面想了一會兒,便道,“就和碩格格吧。”
我連忙拉了冬冬跪下謝恩。
誠親王笑道:“皇阿瑪,到時候便要給承元指個般配的人才行。”
皇帝摸了摸冬冬的頭,微笑道:“這還不急……冊儀讓禮部準備起來吧。”
誠親王和雍親王驚訝地對望,而后道:“承元只六歲……”
皇帝揮了揮手說:“哪有賞賜等個十年八載才給的!”他一錘定音,其他人哪里有置喙的余地。
回到家里,冬冬得意地抱著我的脖子:“媽媽,我以后是郡主了。”
我揪揪她的耳朵問:“你這么喜歡做郡主嗎?”
她揉著發髻,專注地想了想,回答說:“不知道。但是聽起來很威風的啊!”這樣看來,她只是個靠直覺的小壞蛋而已。
正說著,十四就一陣風似的刮進來,從我手里接過冬冬,喜氣洋洋地問:“我在九哥府里就聽說了,這是怎么鬧的?”
冬冬拉拉她爹的衣襟,說:“阿瑪,我背書背的。”
十四讓女兒坐他胳膊上,托高她笑問:“冬冬背的什么書那么厲害?”
“就是那個壞蛋的文章。”她回答。
“那個壞蛋的文章你也最多只抄了一遍多一點。”我又看向十四說,“其余的字跡看著像弘明弘映的。你怎么不干脆親自捉刀?”
十四嘿嘿干笑了幾聲,冬冬怕我又讓她寫,抱住十四的脖子就把臉埋起來。看她的模樣只覺好笑,便說:“算了。我要罰你,當初就不會背下來就算數了。”
她這才放心地抬頭,趴在十四的肩膀上問:“阿瑪,那個文章很奇怪啊!為什么住在洞里的人有名呢?壞蛋沒有兒子嗎?死的時候為什么要自己寫墓碑呢?”
十四哭笑不得地哄了她幾句。她卻又道:“阿瑪,我以后是不是也有銀子領了?唔,我要買很多很多、一屋子那么多的豌豆黃,吃不完就請所有的姐姐妹妹來吃。我還要造一個很大很大的籠子,養一百只,不,一千只小鹿……”
十四還真興致勃勃地聽她做夢,我打斷她道:“豌豆黃吃多了長不高;鹿可以養,等你錢存夠了去城郊買塊地,你想要幾頭就幾頭。不過現在還是存錢號里,十年后你就是京里銀子最多的格格。”
她顯然對“京里銀子最多的格格”這樣“威風”的頭銜很感興趣,也不謀劃著怎么花錢了。十四又跟她說笑了一會兒,就放她出去玩。
“園子差不多布置好了,過兩天我們就搬過去。”十四的額頭抵著我的,探手到我頸后玩著碎發,“到時候開宴請哥哥嫂嫂們來賞玩,你說好不好?”
“嗯。”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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