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之前撤掉的貼上來?;槎Y前一天,我家派人把所有妝奩裝成六十四抬送去十四府上。因為要鋪陳新房,東云也先過去了,據說鋪完了還得守夜。今明兩天,做婢女的恐怕也不容易。
晚上爹叫我早點睡,但因為明天一天吃不了東西,我決定找李浩吃頓夜宵再說。李浩房里還亮著燈,明天就放榜了,估計也睡不著。我從窗口望進去,他手里拿著本書坐在燈下,五分鐘沒翻過一頁。哈,果然,放榜綜合癥。
我敲門進去,對他笑道:“明天一早先去看榜吧,不然早飯也吃不下?!北緛磉€想讓他陪我吃東西,看來他是沒胃口的。
他放下書,道:“那怎么行!明天是姐的大日子?!?br/>
我道:“你跟我一樣,都是一生一次?!边€差個兩百多年才能盼到允許離婚的婚姻法出臺的。被解雇的可能性也大約為零,類似這樣的老板,就是不用我做工,也愿意拿點錢養著的?!霸琰c去看了第幾再回來。然后高興點送我出門。”
“姐,你看來比前些日子精神好多了?!彼遥拖骂^道,“那個人,忘了會好過點吧……”
“誰?”我驚問。
李浩也有點急,憋紅了臉,輕道:“你以前的心上人……我不知道是誰,但,不是十四爺吧?”
我們互盯了良久后,我笑道:“不是他。但以后,他是我丈夫,我會喜歡他吧。”對著看了生厭的人,不可能過得下去。
李浩抱住我,輕道:“姐,你要是不嫁就好了?!?br/>
我拍了拍他道:“嫁得出去是好事。你以后待容惠好點,別讓她兄弟婚前也對她這么說?!?br/>
第二天一早,吃過一點粥菜,就開始絞臉,疼得非常漫長。完成之后,梳頭化妝換衣服,當然不是漢人的鳳冠霞帔,而是特制的皇家禮服。秋香色蟒袍外,罩石青色吉服褂,熏貂紅寶石頂吉服冠,冠頂、大簪、金佛、項圈各鑲東珠四顆。也許受西方毒害太深,我覺得還真不如坦胸露背的純白新娘裝(就是漢人的大紅嫁衣,也比這柔美絢麗多了)。四月的天氣,要我悶在這套紡織品里,真是受罪。
梳妝完畢,大約還不到晚飯時分,迎親的吉時卻是在夜里。我就被撂在炕上不吃不喝等待,兩邊還立了四名內務府派的女官??此齻兩裆C然,巍然不動站立的模樣,我也只好老實熬著。兩個小時后,我被攙上停在門外的輿轎,晃晃悠悠得抬著走了。什么風光排場,我一律看不到,連轎簾也是釘上擺樣子的,完全不給任何好奇的機會。
不知虐待了轎夫多久,終于停了下來,女官掀起轎簾把我攙出去,一路扶到新房炕上坐好。十四也著蟒袍補服,被女官引進屋來,在炕上我旁邊坐著。按禮儀他應該是去我家迎親的,不過我一路看不到,這還是今天第一回打照面。屋里人雖多,卻沒一個臉上有表情,且都大氣不敢喘。我知道,又在等待吉時。
過了半個小時,女官端上合巹酒,交到我跟十四手上,十四一臉緊張,大概怕我把酒杯砸他臉上吧。我抿了口酒,有驚無險地把這個儀式完成,他才像松了口氣似的。接著吃子孫餑餑,硬梆梆的,感覺像夾生,我就咬了一口,忍耐著咽下肚子。等一對老年夫婦用滿語唱完交祝歌,整個婚禮就告完結,女官們都退了出去。
東云服侍我洗掉了臉上的妝,再把冠帽拿下來,就退了出去。我只有一種欲望,那就是吃東西。轉過身來,發現屋里就剩我和十四兩個人。他對我笑,我只覺得自己嘴角抽筋,沒辦法也笑個回去。
“先吃點東西吧。你肯定餓了?!彼噶酥感A桌,我這才發現上面鋪了一堆食物。
我坐下,挑了一塊豌豆黃,先墊肚子。他給我舀湯夾菜,道:“嘗嘗這個薺菜羹,是杭州來的廚子做的。你餓了一天,喝這個不會積食。”
我也不敢多吃,一樣嘗一點,只吃七八分飽,免得到時候吃得進吐不出。等我完工后,十四就在一邊問:“飽了嗎?”
我沒答他,站起來考慮下一步怎么辦。他向我走近一步,我直覺繞著桌子移開一步。他長臂一撈,就把我抓住,輕道:“別怕我,你恨我都行,就是別怕我?!?br/>
“我沒怕?!蔽疑詈粑艘淮危氐馈?br/>
“那你躲什么?”他急問。
我看了他一眼,答:“因為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而上次的教訓非常沉痛?!币苍S我跟他真的不合,如果他堅持要得其所應得,我得做好心理準備。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我忘了不管對哪個男性做類似的批評都只會讓他氣急敗壞。十四當然也不例外,他一手扶住我的后頸,唇便壓了上來,箍住我腰的另一只手臂又加了幾分勁道,擠得我骨肉生疼。我閉上眼任他作為,這次他是行使他的合法權利,任何人都沒有立場阻止他。他粗重灼熱的鼻息拂在我臉上,我不斷地告訴自己這很正常,卻還是無法抑制心頭的緊張和恐懼。
這時,他卻放松對我的鉗制,雙臂只輕輕地圈著我,唇拂過我的臉頰,在我的耳邊輕喃道:“別怕,別怕,我不會再強迫你……”
我睜大了眼,盡力以最平靜的表情面對他。他握住我的雙手,望著我的眼說:“從今以后,我們就在一起了?!彼侵业氖直?,繼續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只是,別再離開我,我受不了的……”他說著抱起我,我驚魂未定,所幸沒有尖叫。他吻著我的耳后道:“這些日子很累,陪我躺著說說話好么?”
累嗎?近幾天雖說我除了被擺布外也沒做什么事,但此刻還是覺得非常疲倦。而他的累,恐怕還不止這婚事上頭的吧。明天也肯定要早起,這個婚姻的后續還遠遠沒完,總還要熬段日子。
他把我放炕床上,自己躺在我旁邊?!袄Я??”他輕問。我半閉著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他貼在我鬢邊,輕嗅著說:“好香。”
我往里面挪了挪,離他遠些,回道:“玫瑰發油,你要喜歡,我還有一大瓶?!痹缟希瑸榱吮阌诙ㄐ秃褪崂恚齻兘o抹了很多,粘粘膩膩的,不知道會不會吸引螞蟻,明天一定要洗頭。以后大概也用不著,他要送給他好了。
他卻靠近來些,拔了我的頭簪,拆了我的發髻,我推開他的手,見已經弄亂,就自己把發卡頭繩都卸下,把并不整齊的頭發散下來。他抓住了一縷,笑道:“不是發油。八年前,我第一次……幫你捉蟲那回,就覺得很香……”他放到唇邊,吻著發梢,道:“一直都是這個味道,很好聞……”
頭發會有什么香味?出了汗還會有汗味。他不是嗅覺出了什么問題吧?我奪回來,冷淡地道:“別老說些奇怪的。明早還得起,沒事就睡吧?!闭f完躺下,閉上眼。
但感覺他還是湊過來,貼在我耳邊輕聲說:“你就在我身邊,真像做夢一樣……我被皇阿瑪責打趕回家來思過的時候,心里真是憋屈極了,但是你來看我,對我笑了……我就覺得,什么都沒有了也不要緊,我還有你?!?br/>
我到現在還覺得好笑,瞥了他一眼,問:“噢,你養了多久能下地走?”不知屁股真開花沒?
他嘿嘿笑道:“一個多月就好全了,不嚴重。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留疤,要不你幫我看看?!?br/>
我仍舊閉上眼,道:“沒必要。留了疤也不打緊,你以后也沒有需要光著屁股出席的場合?!?br/>
他“唔”了一聲,躺回去道:“那就以后再看。”
靜了好久,我迷迷糊糊半睡著了,他忽然半坐起,問:“好熱,脫了褂子睡好不好?”
熱?是有點熱,而且這禮服穿著很不舒服。他動手扒了自己的補服蟒袍,見我沒反對,便來脫我的。我半撐開點眼皮,看他認真地解開我外褂和蟒袍的扣子,托著我的脖子幫我脫下這兩件。我困得不想再睜眼,就覺得只穿透氣的中衣,輕松了很多。十四拉過一條薄被,蓋在我們身上。他伸手環住我,我說了一句“熱”,便翻身背對他。
他貼上我的背,變成兩手摟住我,我掙了一下,他吻著我的耳后,輕哄道:“你睡吧,讓我抱著你就好?!蔽沂翘胨?,可他含住我的耳垂,輕吮著,甚至用舌尖舔觸,雙手也開始在我腰腹和肩背來回摩挲。我又熱又躁,轉身不耐煩地推他,他卻抓住我的雙手壓在他胸口,另一手捧著我的臉便吻了上來。
他磨著我的唇瓣,卻沒敢深入,而我掙扎的結果卻是被他伸腿壓住。他從臉頰一路吻到頸側,在動脈的位置停留,忽然害怕他太激動會一口啃下去,我不想新婚之夜血濺五尺,急喘道:“你別咬那個位置!”
他頭也不抬滑到鎖骨的位置,輕道:“那換個地方?!?br/>
不知什么時候,我的中衣敞開了一半,肩膀整個露出來,他沿鎖骨從外向里輕舔著,我總覺得他是在研究某種刑罰。他在我兩側鎖骨的正中反復噬咬,然后以指腹壓著胸線往下……我倒吸一口涼氣,他吻著我的下巴道:“你是我的妻了……”
我看著他,他也抬起頭看著我,他說的對,從今夜開始,他就是我的丈夫了。我輕輕呼出一口氣,閉上眼,側轉頭去。他的手從腰際探入我肚兜內,然后翻身壓了上來。
早晨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十四剛要起,他吻著我的額道:“你多躺會兒?!?br/>
我搖頭道:“今天算了。”便推開他喚人。
然后就有一堆婢女進來,分別伺候我和他穿衣梳洗。他仍舊是蟒袍補服,我則換了身居家旗裝。出門前,他摟住我道:“要是困,多睡會兒也成。我朝會完了就回來。”說著在我鬢邊親吻著。我的確有些困頓,但還沒到不賴回床上去不行的地步。于是含糊地“嗯”了一聲,請他趕緊出門。
目送他跨出門檻,我便轉身想回屋里炕上歪著,等待他們給我準備早飯。還沒走出幾步,便被人從背后緊緊抱住,他湊在我耳邊低聲道:“忘了告訴你,昨天晚上我很開心。今天早上醒來,看你在我懷里睡著,我更開心!”他去而復返,嚇出我一身冷汗。可這家伙卻一無所覺,吻了吻我的唇角,放開我,總算真的走了。
他離開沒多久,我還在該滿足吃和睡哪種欲望這個問題里做艱難選擇的時候,有丫鬟進來稟報說,福晉請我過去早飯。嗯,那就不用選了,吃過再說吧。
十四的嫡福晉完顏氏的院子跟我這相差好遠,幾乎是一個東頭一個西頭,走了好久,總算有到的時候。進堂屋一看,一堆女人。完顏氏居主位,我按規矩上去行禮,她也不為難,點了點頭,讓我過關了事。她指著另外兩個女人道:“側福晉你見過,另一個是三阿哥的額娘?!?br/>
哦,這位是妾室。不過看著這個向我行禮、有些拘謹的少婦,我總覺得有點面熟。啊,想起來了,幾年前見過一次,是十四的使婢,好像叫福兒是吧。
我看了看,似乎沒有其他的了,也沒有未成年的,不算多,加我四個,剛好能湊成一桌牌,唯一的遺憾是我不會打牌,不過學幾回準也不成問題。
房里擺開了一個大圓桌,完顏氏命人上早飯,于是一盆盆一碟碟地擺放好,四個女人就按位份高低先來后到排座次,我不算討厭三這個數字。
丫鬟們給一人舀了一碗半滿的粳米粥,我聞著米香就開胃了,夾了一筷子什錦醬菜絲,扒了幾口。眾人默默無聲地吃著東西,我發現面前一盆大白饅頭看著挺不錯,可惜沒人動,便伸手拿了一個,然后就發現她們三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我奇怪地掃了她們一眼,把饅頭塞進嘴里,咬了一口,也不要配菜,就咀嚼著讓淀粉淡淡的甜味浮上來。逐漸填飽肚子的同時,我又樂觀起來,我想這也許是份輕松的工作,新婚可能事多些,以后大約也就是四天才一次輪值,而且有新人來的話周期就更長。嗯,要是輪班能有規律,可以知道自己何時上工就好了,不過十四不見得樂意出個什么排班表。
正琢磨著,就見完顏氏先放了筷子,然后是另一位側福晉,福兒則捏著調羹盯著我看。我詢問地回望她一眼,她便低下頭去,卻還是拿眼角的余光覷著我。這位,到底好奇我什么哪?
等她們都喝上茶了,我才終于把嘴里的食物咽盡,下桌在她們旁邊的一堆圈椅中挑了張坐。
“吃好了?”完顏氏問。我壓住打哈欠的欲望,道:“嗯,所以有點困。”
她忽略我的話,開始向我介紹府里的情況,先說規矩禁忌,接著院落人口、管事的太監嬤嬤,最后是十四的兒女。唔,原來除了我以外,這里在座的,都是他孩子的娘,家庭人丁興旺,是好事呢。完顏氏還有兩個兒子,我開始懷疑她們可能沒空教我打牌,管理家務教養孩子也是很繁重的工作。
聽這個雖然不算無聊,但還是想睡,用手支著下巴,半睜著眼,完顏氏的聲音又很悅耳,我覺得我可能撐不了多久。好在我失儀之前就結束了,應付我們,完顏氏大概也累,不久就讓散了回各自院子休息去。
福兒可能跟我住得近,跟我一起走了四五分鐘才分開,她戰戰兢兢的態度讓我很奇怪,我以前怎么她了?
回到還不熟悉的臥室,我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其他丫鬟雖然沒有大呼小叫,這時也慌亂不知所措,還是東云連忙上來給我脫鞋搬腳蓋被。
小睡了個回籠覺,醒來覺得頭皮發癢,一定是那發油害的,便叫東云吩咐燒水洗頭。我不喜歡趴著洗,脖酸背痛的,伺候的人也不輕松。在家就叫人打了一套家具,平直的躺椅和高度配合的臉盆架子,前天也搬到這里來了。東云的手勁我很放心,跟紅月兒一樣舒服得幾乎可以安然入睡。
剛打濕了頭發,就見十四跨進房門,回來得真早。我想他看得到我現在沒辦法搭理他,大概會回自己屋子吃了晌午飯再過來。可他卻十分好奇地走近來,看東云往我頭發上打香胰子。我剛閉上眼,卻聽他說:“我來。”
我戒備地睜眼,瞪著他道:“你別折騰我!”
他笑著接過東云手里的香胰子,捧著我的濕發,俯身吻了吻我的額,道:“我會很輕的,你要真不舒服就說話,嗯?”
還說話呢,我只想叫人把他趕出去,他所謂的輕肯定和我的認識完全不同。他見我沒開口反對,便動手操作,第一下扯就疼得我快掉眼淚。他連忙松勁,然后說:“啊,對不起!我保證不會了?!蔽疫@時想,不洗了總可以吧。
但十四像玩出了興趣,揉著我的頭發,還搓出了一點點泡沫來,東云便拿著棉巾擦去我額頭和眼角的皂沫。他在東云的指導下,用指腹在我頭皮上輕壓,我嫌他手勢重了稍皺眉,他便立刻放輕力道。如此來回幾次,他也基本掌握了合適的力度,我便合上眼隨他擺弄。
沖凈頭發后,東云拿了干的棉巾給我包上,我剛想起來,他卻說了句“別動”,將我一把抱起,走過幾步放我坐到床沿。我皺眉道:“坐這兒做什么?”還得梳一梳哪。
“我覺得坐這兒舒服?!彼舆^旁邊遞上來的棉巾,給我抹著發上不停滴下的水,問,“你想坐哪兒?”
“算了?!备f話費勁,我見他手里拿著桃木梳子,便一把將這兇器搶過來,自己動手梳頭。他則在一旁幫忙擦干。
長發梳理整齊,半干的時候,他環著我讓我靠他肩膀上,輕道:“困嗎?靠一會兒好了,下午還得一塊進宮去見皇阿瑪,你先養養精神。”
唔,這也是必須的……不過為什么我剛睡過又困了,真要像他說的,得養足了精神應對。他的皇帝爹,被我貪過一塊墨翠,還不知道能順利過關否。
大太陽下站在乾清門外等候了一刻鐘,皇帝暫時還沒空受禮,不過也許不忍兒子被曝曬,命太監領我們去東暖閣待著。當然,沒有座位,沒有茶水,只默然站立等待御駕。二十分鐘過去,仍舊沒有內侍傳遞皇帝將至的消息或暗號。
這時,有個亮白色頂戴的太監進來暖閣內,向十四請了安,而后道:“請十四阿哥與福晉稍待,皇上這會兒在南書房,怕還需些時候?!?br/>
十四笑道:“多謝顧諳達掛心?;拾敎适菫榈钤嚨氖聞跓?,我二人在這候著無妨?!?br/>
那太監也不答腔,笑著行禮退了出去。
十四站近些,輕道:“要是累了,就靠著我。”
我“嗯”了一聲,視線掃過仙樓之上的殿神牌位,往下掠過炕寶座上的黃云緞迎枕和檀木嵌玉如意,再從年輕值事太監眼觀鼻鼻觀心的臉上滑開,移往窗外……
艷陽下,漢白玉欄桿和遠近殿堂的金黃色琉璃瓦,全都耀眼得讓人無法逼視。這便是紫禁城呢,是天帝居住的紫宮在人間的投影。代表帝王的紫微星垣此刻便隱在那碧藍如洗的晴空之中,它的周圍,是天市垣、太微垣和二十八宿。在大氣層之外,廣袤的宇宙中,那些遙遠的恒星群,正按照其既定的軌道運行著。
這個群星閃耀卻顯得非??諘绲挠钪?,也許曾經是一個具有無限密度和無限時空曲率的奇點,在大約一百三十七億年前的大爆炸中誕生,隨著膨脹而冷卻,又在大約五十億年前,太陽由包含超新星殘骸的旋轉氣體云形成了,云中少量的重元素則凝聚成地球這樣的行星。
“宇”意上下四方,代表空間,“宙”意古往今來,代表時間。正如漢語中“宇宙”這個詞匯,時間與空間是不可分離的兩個概念,每一個事件都可以被三維的空間和一維的時間坐標定義。我此刻的空間和時間坐標都非常明確,紫禁城的乾清宮東暖閣一隅,如果有必要,還能用精確的經緯度表示,而時間,則是康熙四十八年(公元1709年)農歷四月十一日下午兩點左右。而我最后關于高凌的記憶,則是公元2005年六月十四日下午六點十五分。沒人任何證據表明是高凌突破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來到這個維度,盡管物理定律在非??量痰臈l件下可能允許逆時旅行,而且從任何角度來看,高凌和李涵都沒有必然的聯系。我一直擁有的,只是李涵的身份和高凌的記憶。
現在,我相信兩個可能:其一,高凌并不存在,她只是我幻想中的一種形象,而幾百年后的未來,也只是我瘋狂時的臆想;其二,高凌確實存在,卻和我沒有關系,只是她的一段思維因為一種暫時不可知的原因覆蓋在我九歲時的頭腦中。我希望是后者,起碼證明我精神上不存在問題,而且,她在她所處的時代過著她的生活……
忽然眼前一片黑暗,十四用手蒙住我的雙眼,在我耳邊輕道:“別看了,別再看了!”
我閉上眼,拿開他的手,宮殿天空以及外層空間的圖像也從頭腦中消退。
“哎,可以了?!币粋€曾經聽過的男中音由遠及近,戲謔地道,“這般如膠似漆,既是新婚燕爾,朕也就不怪了?!?br/>
剛才不知神游何處,完全沒注意周圍狀況,這種情形算得上御前失儀吧。我低下頭,便見一雙青緞挖云朝靴一晃而過,往寶座去了。
十四也不慌張,輕握了握我的手,然后放開,躬身回道:“皇阿瑪,兒子帶媳婦來向您謝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