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白神醫和容安他們在王母山下的落腳點匯合,修整了一日后,便繼續前行,準備翻越王母山,前往王母山東側的青州。</br> 轉眼正月已逝,二月的春風吹遍大江南北,冰雪消融,綠意萌發。</br> 蕭瓚的率先調兵部署給了京城的建平帝迎頭一擊。</br> 蕭瓚將親自領兵南下,并調遣甘州大軍從西面與他合圍,一張無形的網已經準備就緒,網口正朝著京城所在的南邊。</br> 甘州的平西侯竟然悄無聲息的叛變了,并對蕭瓚投誠。</br> “砰”的一聲,一只汝窯青花瓷茶碗碎在御書房的龍案前,碎片四濺。</br> 向來性情溫和的建平帝勃然大怒,而站在他面前的幾個臣子全都神情凝重而嚴肅。</br> 御書房里的氣氛是窒息而沉重的。</br> 建平帝雙手握成拳,咬牙平息著心中的怒火。</br> 怎么能不怒呢,明明休戰了一個冬天,可他們的損失卻比輸了戰事還要慘重。</br> 裴宴笙走了,現在蕭瓚又不費一兵一卒將甘州收入囊中。</br> 盡管甘州叛變是他擔心了一整個冬天的事情,盡管甘州只是大西北的一塊貧瘠之地。</br> 可是這個時候蕭瓚公然將甘州推到人前,無疑是打他的臉,挫他的士氣。</br> 何況有了甘州這一倒戈示范,不知又動搖了多少人心,真是用心歹毒。</br> “陛下萬萬保重龍體,切勿煩心,末將明日便點兵啟程北上,與蕭瓚那個反賊決一死戰。”肖健抱拳,聲音洪亮的啟奏。</br> 建平帝看著下首一臉毅然堅定的肖健,這是他現在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后的依靠。</br> “準奏。”他看著肖健朗聲允諾:“你若能贏,朕為你封王。”</br> ……</br> 少頃,肖健面色凝重的走出宮門,待回到公主府,他直奔云蘿公主的院子,面上已經換上了一副笑臉。</br> 走進廳門便能聽見屋里傳出一陣逗樂聲,仔細辨別,里面有嬰孩的軟糯咿呀,肖健不由心頭一熱,推門走了進去。</br> 他一出現,屋里的人都不再做聲,唯有被嬤嬤抱著的嬰兒還咿咿呀呀的吐著泡泡。</br> 肖健先對著坐在錦榻上的云蘿公主說道:“公主,我回來了。”</br> 云蘿公主卻是無動于衷,連正眼都沒瞧他一眼。</br> 肖健見怪不怪了,兀自一笑,又轉頭去看嬤嬤手里的孩子。</br> 正月初,云蘿公主為他生了個大胖兒子,年前他便得了建平帝的恩準,回京過年順便陪著公主待產,因而幸運的見證了孩子的誕生。</br> 一眨眼,孩子都過了滿月,長得越來越可人,胖乎乎的像個福娃娃。</br> 肖健每日都要看孩子,卻從未上手抱過,嬰兒稚嫩,他怕自己粗手粗腳傷到了孩子。</br> 所以今日他伸手要接過孩子時,嬤嬤都愣住了,甚至遲疑的看向云蘿公主,向她請示。</br> 云蘿公主終于將目光投向了肖健,不過是皺著眉頭,眼神漠然。</br> 但見他一直執著的伸著手,倒也沒說什么。</br> 嬤嬤小心的將孩子交給肖健,然后站在一旁,緊緊盯著。</br> 肖健抱著兒子,小小的一團明明輕若無物,可他卻覺得沉甸甸的,這份重量將他心里填的滿滿的。</br> 云蘿公主瞥了一眼他小心翼翼又憨傻的神情,翻了個白眼站起身。</br> 肖健回來這些日子,她素來不肯與他在一個屋檐下多待半刻。</br> 她剛邁出幾步,肖健便喊道:“公主留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對你說。”</br> 云蘿公主收住腳步,心里暗自冷哼,他最好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講。</br> 肖健不舍的將孩子又交給了嬤嬤,并揮手讓他們退下。</br> 頃刻,屋里便只剩下他和云蘿公主。</br> 云蘿公主又坐回榻上,正襟危坐,不茍言笑。</br> 肖健也坐了下來,兩人之間隔著一個案幾。</br> “公主,我要出征了,明日就走。”肖健看著她說道。</br> 云蘿公主目視著前方,刻板的臉上明顯頓了一下。</br> “我走后,孩子就交給你了,公主府里侍衛環伺,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將跟隨我多年的親信留了下來,以備不時之需,也算是給你們多一重保障。”</br> 云蘿公主依舊注視著前方,眼神不知何時褪去了冰冷。</br> 事情交待完了,肖健見她一言不發,便又笑著說道:“陛下說,如果我能贏得戰事,就封我為王。這是何等的榮耀,大鄴開朝至今,也就出過那么一位異姓王。”</br> “那你能贏嗎?”云蘿公主終于開口說話了,她轉頭看著他,眼神復雜。</br> “沒有了裴宴笙,你還能贏嗎?”她直直的看著他,似乎很想要一個答案。</br> 肖健頓住,平日里信手拈來的吹噓與牛皮這時候全都卡在喉嚨里,在云蘿公主的逼視下,他怎么都說不出口。</br> “你自己都沒有信心。”云蘿公主呵呵冷笑,“也是,瞧你剛剛的叮囑,跟交代后事一般,是怕自己回不來了嗎?”</br> 肖健仿佛被戳破了心事般,不自覺的垂下頭,他這個人沒什么城府,因此心事三言兩語就能猜出來。</br> 他確實沒有信心,想當初轟轟烈烈的安陽一戰,燕北軍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br> 雖然最終他們贏了,他還誅殺了一名燕北大將,但那都是因為他們走運,再加上裴宴笙的坐鎮。</br> 這一次一切都變了,蕭瓚浴血歸來,必將一雪前恥,還要為他的愛將報仇。</br> 他還能活著回來嗎?就連肖健自己都不敢肯定,但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臨陣退縮。</br> “我若回不來,公主不必為我守寡,去找一個喜歡的如意郎君,我……”肖健悶聲的話語在一記耳光中戛然而止。</br> 肖健覺得臉上麻麻的,并不疼,他抬頭看向面前的人,只見云蘿公主眼圈通紅的瞪著他,她好像很傷心,但卻對他破口大罵道:“混蛋,你有病!”</br> 罵完一甩袖子,轉身離去。</br> 肖健怔怔的反應了一瞬,接著一臉不可置信,繼而無聲的笑起來。</br> 他總覺得公主對他冷冰冰的,可是他忘了,從前公主對他可是非打即罵,而這次回來這么久,對他的打罵只有方才,而且還是他自己討打討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