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容安留在紫蘇這里沒有回去，害怕她會出現產后大出血等癥狀。</br> 她和阿蠻歇在前院的廂房里，姜大牛和他的母親對他們千恩萬謝，還特地送來了宵夜。</br> 容安確實有些餓了，阿蠻卻沒什么胃口。</br> “小姐，生孩子真可怕。”她捏著勺子在碗里攪動了幾下，最后還是放下了。</br> 容安看了一眼她蔫蔫的模樣，知道她是被嚇壞了。</br> “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會這樣，紫蘇這樣的是特殊情況。”她安慰道，雖然她也不能否認生孩子確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br> “那誰遇上了，豈不是九死一生。”阿蠻搖搖頭，滿臉的抗拒。</br> 容安無法反駁，事實就是這樣。</br> 紫蘇這一次是因為有她在，她給紫蘇用了陣痛的特效藥。</br> 不用藥的情況下，沒有幾個女子能承受那樣的劇痛，最后暈死過去，孩子更加沒有辦法生出來。</br> 若是換了別的大夫，又或是有的產婦家里只請了穩婆，甚至有的連穩婆都不請。</br> 那她們該怎么辦，就這樣硬生生的熬著，熬到最后是流血難產，是保大保小的選擇，甚至一尸兩命。</br> 想到這里，容安的心情也分外沉重。</br> 阿蠻見她眉宇凝結，也放下了勺子，不由有些自責。</br> “都怪奴婢不經事，影響到小姐心情了，小姐快別想了，再吃些，然后去睡一覺，有事奴婢會叫您的。”</br> 容安看著她不安的樣子，笑著點點頭，心嘆她真是悲天憫人的丫頭。</br> 但與其說影響到她的心情，倒不如說讓她明白，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正因為是渺小的，才要更努力的去實現自己的價值。</br> ……</br> 次日，容安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這是好事，說明紫蘇已經度過了危險期。</br> 洗漱用了早膳后，容安便帶著阿蠻去后院的正屋看紫蘇和孩子。</br> 紫蘇醒了一會兒，才勉強吃了一碗人參粥，身上披著厚重的襖子，頭上帶著抹額，臉上依舊沒有太多的血色。</br> 但是想想昨日她被折騰的奄奄一息的模樣，現在能坐起來吃東西說話已經是很好了。</br> “小姐……”她看見容安便激動的伸出手，眼眶禁不住一陣酸澀。</br> “您就是奴婢的大恩人，您救了我們母女。”她握住容安的手，想起昨日的驚魂，心里交織著感恩與后怕，今日醒來仿佛是重生般。</br> 她也沒想到自己頭胎就會胎位不正，幸好白神醫和小姐都回了晉陽，不然她真的不敢想自己和孩子會怎么樣。</br> “好了，你相公和婆母昨日已經謝過我了，你現在剛生產完，切忌太過激動，更不能流眼淚知道嗎。”容安坐在她的床頭，耐心的勸慰道。</br> 紫蘇咬著唇直點頭，一邊壓下心里的激動，一邊想著等她出了月子，一定要親自抱著孩子去給小姐磕頭。</br> “對了，孩子呢？”容安掃視了一圈，沒見著孩子。</br> “在隔壁屋睡覺呢，相公正看著。”紫蘇說著眼中劃過一絲笑意。</br> 相公和婆母為了能讓她好好休息，便將孩子抱去了隔壁照看。</br> 家里也提前請了乳娘，她因為難產傷了元氣，再加上服藥，容安建議她養幾日再親自喂養孩子。</br> 所以她現在直管在床上躺著就行，什么事都不用操心。</br> 容安和阿蠻看著她臉上淡淡的笑意，心里漸漸明了，這就是女人拼死也要生下孩子的意義和應得的待遇吧。</br> 許久沒有好好敘話的主仆幾人便聊了會兒天。</br> 紫蘇和姜大牛是年初成婚的，新婚燕爾的小夫妻很快便有了喜訊，原本打算開鋪子的計劃也暫且擱置了。</br> 姜大牛生的人高馬大卻老實的很，姜少陵便讓他去就近的一家姜記打打雜，歷練一番，順便還能照顧孕妻。</br> 這一晃就是一年了。日子過的平淡卻很幸福。</br> “說起來，奴婢能有今日，都是小姐賜予的。”紫蘇看著容安，心間盈滿感慨。</br> 是容安在她只有十六歲的時候就給了她自由，讓她和有情人終成眷屬。</br> 也是容安給了她豐厚的嫁妝，讓她和家人乃至以后的幾代人都衣食無憂。</br> 更是容安給了她和女兒新生。</br> “誰叫咱們是主仆呢。”容安笑的云淡風輕，這些在她看來真的不算什么。</br> 紫蘇也知道她從不將自己的善意當一回事，她對身邊人都是這樣，能給的照顧絕對會給足。</br> 正說著，隔壁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是孩子醒了。</br> 沒過一會兒，姜大牛就將孩子抱了過來，紫蘇用眼神示意他，他便直接走到容安面前，恭敬的說道：“三小姐，請您給我們的孩子取個名吧。”</br> “讓我取名？”容安有些意外，但還是先接過了襁褓。</br> 看著襁褓中的小嬰兒，容安不禁想到了李旭，和李旭出生時的虎頭虎腦相比，紫蘇和姜大牛的女兒要秀氣很多，烏溜溜的眼睛看著她，很安靜。</br> 阿蠻也忍不住湊過來細看，這就是將紫蘇折騰慘的小家伙啊。</br> “是啊，奴婢和相公哪有什么學識，還請小姐為她賜名。”紫蘇眼巴巴的說道。</br> 先前她剛醒過來的時候，便和姜大牛說了這個決定，姜大牛求之不得呢。</br> 容安見他們很堅持，也不好推脫，仔細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單名一個伊字，姜伊，可好？”</br> “伊？”紫蘇問道，表情有些茫然，顯然沒猜到是哪個字。</br> 容安趕緊解釋道：“蒹葭伊人、秋水伊人的伊字，寓意女子氣質文雅、儀態婉約、溫柔如水、幸福美滿。”</br> 同時也是伊始的伊，這個孩子也代表了她行醫生涯的開始。</br> 紫蘇知道是哪個字了，高興的直點頭，姜大牛還云里霧里，但是光聽容安說的那一溜的美好寓意，也是滿臉笑容。</br> “那我們以后就叫你伊伊了。”紫蘇摸摸姜伊的小臉蛋，開心的說道，“真好聽。”</br> ……</br> 容安和阿蠻又坐了會兒就準備打道回府了，臨走前，阿蠻讓紫蘇照顧好自己，同時也對她眨眨眼睛。</br> 雖然紫蘇嫁人不伺候小姐了，但兩人還是默契十足。</br> 先前聊天的時候，她只是站在容安身后，別有深意的看了她幾眼，她便明白了。</br> 期間一個字都沒有提到跟容安有關的西陵侯或是燕王。</br> 這一年來，紫蘇并不知道她和小姐經歷了什么，往事不堪回首，還是不要提起的好，尤其是現在，滿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說，燕王要娶他的表妹了。</br> ……</br> 徐景林于臘月二十進了幽州城，進城后他直奔燕王府。</br> 因為他是徐家少爺，再加上熟門熟路，來福都來不及稟報，他就已經進了瑤光殿。</br> 蕭瓚在偏殿里看公文，突然看見徐景林闖進來，先是一驚，接著面露驚喜。</br> “是景林回來了。”他放下手里的公文站起身，而徐景林已經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br> 蕭瓚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不對，不說見面的欣喜，他完全就是板著一張臉。</br> 他很少會這樣情緒外露，蕭瓚立刻猜到了原因。</br> “你一路風塵仆仆，先坐下來喝杯茶吧。”他指著徐景林身旁的椅子說道。</br> 八面玲瓏的來福剛好端茶水進來，他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茶便退了出去。</br> 徐景林看著晏然自若的蕭瓚，也慢慢冷靜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