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一行人隔天就離開了村莊，并在當天離開孟州進了燕北地界。</br> 兩邊現在是敵對關系，但目前普通人穿梭其中并沒有太嚴格的管制，除非進城會接受盤問和查看戶籍。</br>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原先都是大鄴朝的國土，即便燕北是一塊藩地，但也不影響它與周邊城鎮的聯姻還有生意往來。</br> 一刀切這種強制的做法，只會引起混亂和民憤。</br> 容安他們到了燕北，抄最近的路直奔保州，然而到了保州城外，還是打聽到蕭瓚已經離開的消息。</br> 當沈星樓將這個消息稟告給馬車里的容安時，她沒有一絲慌亂和意外。</br> “出發去北運河，那里有一家客棧，今晚我們就宿在那里。”容安如是吩咐。</br> 沈星樓得令去前面駕車了，阿蠻則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容安。</br> 說真的，進了燕北后，她一天比一天緊張，昨晚她甚至焦慮的睡不著。</br> 反觀容安，她該吃吃，該睡睡，跟個沒事人似的，甚至原先剛出發那會兒能在她身上看見的絲絲忐忑，現在也不見了。</br> 阿蠻覺得這并不是樂觀豁達的表現，反而更像是義無反顧、飛蛾撲火。</br> 她心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別的心思都沒必要去想了。</br> 阿蠻看著這樣的容安，無數次話到了嘴邊又被她用力咽了下去。</br> 燕王很好，可是這一刻，她想勸小姐回頭。</br> 因為就連她都能預見前面等著他們的是什么，真的值得去承受這一切嗎？</br> 可是她知道容安不可能會聽勸。</br> ……</br> 到處都是一片銀裝素裹，太陽卻好的不像話，抬頭的時候甚至還覺得刺眼。</br> 趕了大半天路，沈星樓的視野里突然出現一條不見頭尾邊際的大河，那河面上千里冰封，銀光閃耀，蔚為壯觀。</br> 他知道那就是北運河了，而河岸的不遠處矗立著一座屋舍，那一定就是容安指明的客棧。</br> 車馬在雪地里娓娓前行，等到了客棧外，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因為他們看見客棧前有少許侍衛，還有一輛掛著燕王府徽標的馬車停在院子里。</br> 容安和阿蠻待在馬車里，沈星樓先獨自進了客棧。</br> 少頃，他從客棧里出來，走到容安的車窗邊回稟道：“小的已經打聽清楚了，燕王確實下榻在這間客棧，不過現在并不在里面，說是去前面的河邊看霧凇了。”</br> 他說完看見容安點點頭，卻沒有看清她低垂的眼睛里是什么神色。</br> 容安戴上斗篷上的風帽和阿蠻一起下了馬車，進了客棧。</br> 沈星樓剛剛向掌柜定了天字號客房給容安住。</br> 說來奇怪，他以為天字號客房肯定沒有了，因為燕王下榻在這里，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是將最好的客房留給他。</br> 可掌柜說，燕王不喜歡天字號，他住了天字號對面的地字號客房。</br> 送容安上樓的時候，沈星樓順便將這件事也說給了她聽。</br> 容安一言不發的走在前面，上了二樓，徑直往天字號客房走去。</br> 沈星樓這才后知后覺，容安認識路，她住過這里，興許上回住的就是天字號。</br> 進門前，容安回頭看了一眼隔著寬敞天井的地字號客房，眼神是晦澀的。</br> 進了客房，阿蠻忙著四下查看一番，又將行禮放好。</br> 期間，容安一直站在半敞的窗戶前，眺望著遠處的北運河，甚至連頭上的風帽都沒有摘下。</br> 一切正如她所料，在今年極寒的天氣下，北運河再次冰封了，蕭瓚被滯留在了這里。</br> 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蕭瓚竟然如此忌諱跟她有關的東西，不然他為什么不肯入住天字號，還說他討厭這間房，明明去年的時候他沒有這樣說過。</br> 往事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br> 去年她從晉陽回幽州被迫滯留在這里，還遇到了天真可愛的柳蓁蓁。</br> 柳蓁蓁教會了她滑冰，可是她自己卻不小心掉進了冰窟窿。</br> 繞遠路來接她的蕭瓚誤把柳蓁蓁當成是她，奮不顧身的跳下冰河。</br> 也就是那一天，她意識到蕭瓚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在意她。</br> 也就是那一天，蕭瓚對她告白，說真的非常非常喜歡她。</br> 同樣也是那一天，她決定要對這個愛她如生命的男人敞開心扉。</br> 往事歷歷在目，他們誰也沒有忘，只是心境早已不同。</br> 阿蠻看著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的容安，又循著她的視線看向遠處的河面。</br> 河面上有三三兩兩的人影，或是在觀景，或是在嬉鬧，甚至還能聽見隱約的嬉笑聲。</br> 多么歡樂啊，可這份快樂絲毫不屬于她們。</br> 從踏進這家客棧起，他們面臨的便是煎熬的等待，甚至判決。</br> 阿蠻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在她的頭頂，讓她如坐針氈又倍感窒息。</br> “小姐……”她剛想勸容安解下斗篷，便見她突然轉過身朝門口走去。</br> 阿蠻嚇了一跳，跟在她身后，喊道：“小姐，您去哪？”</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