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獨自騎快馬趕在午時之前回到侯府,聽門房的人說侯爺今日并未外出,他便直奔前院書房。</br> 書房的門是敞開的,他大步走了進去,原本一腔要稟報和告罪的話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時,生生止住。</br> 他看見原本空白的墻上掛起了一幅畫,畫上有一位身著素衣的女子,她身后是蓋著烏瓦的墻垣,大片火紅色的木棉花從墻頭伸出來,花瓣落了一地,還有一兩朵落在她的肩頭和衣擺上,火紅映襯著素衣,是多么鮮明的對比。</br> 可即便花開的再艷,也不及女子的容顏迤邐奪目。</br> 魏青恍惚了,即便他不是第一次看見這幅畫,甚至他還見過畫中的真實場景。</br> 可當這幅畫被掛起來,當畫中人用那雙猶如清泉般、帶著淡淡憂傷的眼眸凝視著他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恍然如夢。</br> 而裴宴笙就站在這幅畫的面前,手指輕輕撫過畫中人的臉,獨自沉浸其中。</br> 魏青回過神,出聲擾亂了平靜。</br> “侯爺恕罪,夫人她跑了。”他抱拳稟報道。</br> 他看見裴宴笙一言不發的背對著他,甚至動都沒有動一下。</br> 他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再次稟告:“侯爺,夫人帶著李銘恩一家從密道逃走了。”</br> 這一次,裴宴笙終于有了反應,他慢慢的轉過身,眼神幽幽的看著他,斥責道:“你在胡說什么?本侯的夫人早已仙逝了。”</br> 魏青驚恐的看著他,難以置信的驚呼道:“侯爺,您在說什么?”</br> 裴宴笙卻很平靜,甚至有些好笑,“魏青,本侯的夫人已經死了六年了,何來的逃跑?”</br> 魏青看著這樣的裴宴笙,他既沒有瘋,也沒有傻,慢慢便懂了。</br> 只是他的胸口被一團說不清的東西堵的很難受,曾經做夢都希望侯爺可以放手忘卻,可是現在他又覺得不甘,侯爺這大半年來過的很開心,可是余生還有那么長,他一個人怎么辦。</br> “侯爺,他們走了還不到一天,只要您一聲令下,暗衛傾巢出動,把那幾個人抓回來是遲早的事情。</br> 實在不行,您也可以發動各州府官兵一起搜尋……”</br> “到此為止,魏青。”裴宴笙打斷他,“本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放她走。”</br> 魏青看著他凌厲而堅定的眼神,沉沉的吐出一口氣,頹然告退。</br> 魏青走后,裴宴笙又轉身看著墻上的畫。</br> 他想到陪伴自己大半年的容安,心里也是有些不舍的,但更多的是解脫和釋然。</br> 他很感謝她,沒有她,他將一輩子被困在黑暗里自我折磨,一輩子活在愧疚和悔恨中生不如死。</br> 是她賜予了自己贖罪和圓夢的機會。</br> 她陪著自己一起去了密林,去了他心中的秘境,玩了特地為她準備的水上秋千,看著她那么高興,又能握著她的手和她一起躺在竹筏上。</br> 那一刻,他的心就被安撫了,他覺得此生無憾了。</br> 所以又怎么會再和她計較那么多。</br> 知道她送沈星樓去梅山書院心思不簡單,他不干涉也不戳破。</br> 知道沈星樓在帶人偷偷挖密道,他假裝毫不知情,甚至覺得這個方法又蠢笨又好笑。m.</br> 可是后來,他又對這個逃跑方法徹底改觀。</br> 不得不說,重生后的容安確實不同了,聰慧如她,又怎會不知道她的那點小伎倆根本逃不過他的眼睛。</br> 她根本不怕他知道,她從來沒指望能在他面前瞞天過海,她只是在用這樣的笨方法昭告自己的立場與決心。</br> 無論如何,她是一定要走的,這就是她的決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