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徐徐升起,光芒萬丈,格外耀眼。</br>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行駛在一片銀杏林里,李銘恩掀開車簾看了出去。</br> 只見道路邊高聳著一排排銀杏樹,金黃色的樹葉在樹梢搖擺,背景是一片湛藍色的天空,兩種顏色映襯在一起,簡單、靜謐卻不失勃勃生機,這是深秋初冬最美麗的色彩。</br> 李銘恩不自覺的笑了,像鳥兒出籠般,覺得神清氣爽和自由。</br> 阿湖也貪婪的看著車外的景色,就連懷里的旭哥兒都眨著黑黝黝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蔚藍的天空。</br> “真好。”李銘恩伸手攬過身旁的母子二人。</br> 阿湖依偎在他懷里,欣喜激動之余,不免也提心吊膽。</br> “我們這是到哪了,他會不會追過來?”她忍不住問道。</br> “已經離京城很遠了,放心吧,他就是想追也不知道我們走的哪條路。”李銘恩安撫道。</br> 但是阿湖沒有看見他原本輕松愜意的眼神多了一絲憂心凝重,大概他們對裴宴笙的忌憚與恐懼已經潛移默化的刻入骨髓。</br> 同樣興奮又緊張的還有阿蠻和沈星樓。</br> 阿蠻透過車簾看著外面駕駛馬車的沈星樓,感覺像是做夢一樣。</br> 在昨天之前,她對小姐的計劃都一無所知。</br> 只知道八月下旬從梅山別莊過完中秋回來,小姐忽然收拾了幾件重要的東西。</br> 一件是燕王送給她的雪狐斗篷,一件是侯爺送給她的十塊玉佛牌。</br> 還有就是她手里的那些銀票和此次帶來京城的少量珠寶玉器,統共裝了一只小匣子。</br> 她將這些東西放進一個包袱里,然后放在衣柜里。</br> 阿蠻回想當時她也只是好奇了一下,后來就將這事給忘了。</br> 直到昨天,別莊上的管事到侯府來求救,小姐將柜子里的這只包袱拿出來要一并帶去別莊,她才覺得蹊蹺。</br> “小姐,咱們又不是不回來了,干嘛把這些帶上?”她當時這么問道。</br> 這包袱里光是銀票就是一筆巨額財富,這么拿來拿去不太好吧。</br> “咱們確實不回來了。”小姐是這么回答的。</br> 阿蠻清楚的記得自己的震驚和小姐當時的神情,她臉上的微笑是淡淡的,而不是雀躍的,像是如釋重負和塵埃落定后的輕松與愉悅。</br> 即使是現在,在還沒有確定完全安全的逃跑路上,她的表情依舊是恬淡的。</br> ……</br> 容安靠在車廂上,看著細碎的光影從車簾縫隙里投射進來,落在自己的膝蓋上,在暗花云緞裙上跳躍,折射出一段流光溢彩。</br> 她知道阿湖他們還在擔心裴宴笙會追上來,她無法給他們確切的保證,但是她心里知道他不會來了。</br> 她心里的這份篤定并不是猜測,也不是感情用事,而是這段日子以來的相處,讓她看清楚了他的內心。</br> 他對自己的感情和執念都是真的,甚至真到了偏執的地步。</br> 要不然,年初的時候,他也不會不計后果的將她帶走。</br> 當然自己的反抗多少讓他掃了興,也讓他動了惻隱之心。</br> 對于他在乎的人,他向來是吃軟不吃硬,在自己放松了界線,試著與他友好相處的過程中。</br> 他同樣也退了一步,不再索求更多。</br> 這是一場博弈,在尋求平衡點的相處中,他們都企圖去說服和感動對方。</br> 但很多事情,人算不如天算,就連人的感情變化也是。</br> 裴宴笙無疑從她這里得到了很多,他彌補了很多缺憾,他開始心存感激。</br> 他一直都是一個很簡單的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想要的就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得到。</br> 而這么久朝夕相處的日子里,他克制著自己沒有越雷池一步真的只是在乎她嗎。</br> 不是的,是他自己動搖了。</br> 動搖的原因有很多,因為驕傲不屑強迫,因為心軟而不忍心。</br> 但容安覺得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并不是裴宴笙心目中想要的那個容安。</br> 一定是這樣,他自己也明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