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王妃也不愿這樣做,她想要跟安懷義說明,可是朝廷不許。好在這次海棠來說明,讓她看到了希望:“都說木姑娘機敏聰慧,你可一定要讓她幫幫我啊!”海棠笑道:“姑姑早就跟皇上說了,王妃放心好了。”
隨后海棠又道:“可是姑姑說,還需向王妃討要一個人情。”“你快說出來,”王妃道,“但凡我能做到的。”海棠想了一會子,說道:“還需讓王妃的一個女兒來天朝和親,這樣就能平息戰火。”
“這不成問題,”王妃緊張的心放了下來,“我那三個女兒都未婚配……何況我也是從天朝嫁過去的……”王妃思鄉心切,而且又為社稷著想,自然就答應了。這下就好辦了,海棠匆匆趕到掬塵閣說給木槿,這里木槿又在甘露殿單獨拜見了安懷義,而此時距離海疆開戰只有一天。
這一天所有的人都在焦急的等待,尤其是木槿,她不知道那個海疆王會不會罷兵,更不知道讓海疆公主嫁過來是否可行,只是一個勁兒的派祥瑞出外打探。連午時的飯食都未曾動筷子,菱角勸道:“姑姑還是坐下歇歇,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可是木槿哪里能座的下來,不時向宮門口張望,可是那里那有什么人,只有繁茂的花花草草。“菱角,都這么久了,怎么還沒消息?”木槿有些不耐煩,不停的踱著方步。
就在此時,祥瑞大步向這里跑來,邊跑邊喊道:“好消息!好消息……”也顧不得喝口水,他便開始說道:“那海疆王答應停戰了,而且還跟咱們簽了停戰書……還說五日之后,就把公主送來……”
真是太好了,木槿開心的拍手笑道:“這下好了,他們總算是退了兵!”“還是姑姑的計策好!”菱角附和道,“若不是姑姑,只怕是咱們要開戰的!”木槿卻謙遜的說道:“你怎么能這樣說呢,海棠也幫了很大的忙,還有王公大臣……”
可是菱角卻不贊同:“他們都不及姑姑的膽識,依奴婢看,倘或姑姑是男兒身的話,定然是個狀元郎了!”“菱角這話說的不錯!”安澤宇老遠便接著菱角的話說道,“咱們的瑾姑姑,真是枉為女兒身了!”
安澤宇一來,木槿便有些拘束,不敢大聲說笑,遂起身沏茶,他卻道:“讓菱角去就行了,你得陪我說說話,快坐下,別只站著了。”一旁的菱角捂著嘴偷笑,然后才去沏茶。
“那個王妃這個時候,怕是已經出了咱們天朝的疆域!”他笑著對木槿道,“皇兄大悅,說要獎賞你呢!”她抿嘴一笑,說道:“如今我在這宮里地位最高,還要什么獎賞……”
若說真的要獎賞,還是讓安逸云從海南回來最好。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他見桌案上的飯食尚未動,就對祥瑞道:“你去把這些飯菜熱一熱,我留在這里吃飯就好。”想起夕顏出走的消息,木槿卻欲言又止。
幾次開口,都又咽了回去。安澤宇見木槿有心事,便問緣由,木槿道:“王爺也不回家吃飯,王妃豈不擔心……”“她早就做她的方家少奶奶了!”他邊飲著酒,邊說道,“如今沒人管我,你不是也要把我趕出去吧?”
這是什么話,看來他真的是對夕顏沒有半點夫妻情分。木槿還要說下去,他倒是怒了,他摔了酒杯,道:“你要是再跟我說有關夕顏的任何事情,我以后就不會來這兒了!”
繁星滿天,殘霞褪去,晚妝上古柳,來去誰人留?上小樓,看孤舟,淚空流。孤雁徘徊久,徘徊久,長夜難眠,夜夜思量。芳徑柵欄,池塘蓮子,暗香彌漫,心傷一層層,誰理解,誰體會。
看著雪吟一天比一天瘦弱,柳絮真是擔憂極了。她先是去求過薛昭容,可是薛昭容并不理會她,而那個薛婕妤不僅不幫她,還說了極其難聽的話,柳絮實在是忍受不下去,才狼狽的回了秋桐館。
榻上的雪吟見柳絮這般,遂說道:“木槿說的話你也信?她莫不是騙你,哄你玩兒呢!在陸府的時候,她就看咱們不順眼,這會子她又仗著自己是坤寧宮的人,對咱們更是冷言冷語,你還求她!”
可是柳絮并不灰心:“公主這話錯了,她是宮里的最高侍女,怎會騙奴婢。公主,在宮里的這幾年,奴婢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有才華,不像公主說的……”“什么才華!”雪吟登時急紅了眼,“若不是她,我會流落民間么?若不是她,咱們陸府會被抄家么?”
說話之間又是咳嗽了幾聲,柳絮抹著淚道:“公主別再說了,咱們還是有希望的……奴婢記得姑姑說過,重華宮的容嬪娘娘是極好說話的人,奴婢明日便去重華宮,求她為公主說情……”
可是雪吟卻嘆氣道:“算了吧,這宮里不會有人幫咱們的,也就是除了姐姐。也不知這些日子姐姐過得如何,你去宜蘭館看過姐姐么?”柳絮點頭道:“未央公主也是瘦了許多,還說讓公主閑了就去宜蘭館。”
翌日清晨,還下著薄薄的霧氣,柳絮便起了身,吩咐小丫頭照顧好雪吟,自己則梳洗了一番,來到繞過廊檐殿宇,穿過迷迭小徑,順著花木叢林,來到了重華宮。這重華宮與雪清宮遙遙相望,中間隔著一座太湖石。
重華宮的宮人們早早的起身灑掃庭院,澆花兒修竹。柳絮也不知那個才是這里的管事兒,遂問旁邊一個掃地的宮女,道:“敢問姐姐,重華宮的容嬪娘娘這會子起身了么?”那個小宮女見柳絮眼熟,這才想起,她是江城公主身邊的貼身宮女,便說道:“想要見我們主子,還需找雙姐姐,你跟我來。”
每個宮殿都會有一個教引姑姑,像是司刑房的金雀兒金姑姑,司苑房的海棠棠姑姑,浣衣局的琴姑姑,司樂坊的芳姑姑,司膳居的杭姑姑,御藥房的潘姑姑。每個坊內下設掌司,由各坊姑姑管教。
而各宮娘娘除了兩個嬤嬤以外,還要四個宮女,四個太監,一個管事姑姑。以及十名手腳麻利的打雜宮女,這重華宮同樣如此。方才那個小宮女所說的雙姐姐就是重華宮的管事姑姑,喚作無憂。
她負責重華宮的所有事宜,當柳絮來到她面前時,卻感覺她并不像是想象中的冷若冰霜。那個小宮女說道:“雙姐姐,有人找你。”此時無憂正端著一盆水,往內侵而去,見了柳絮,遂說道:“你先到廳堂等我,我這里還要服侍娘娘梳洗。”
等了片刻,便見無憂走了過來,柳絮忙請安問好:“奴婢這里給憂姑姑請安!”“先別忙著請安,”無憂坐下道,“有什么事兒你只管說。”柳絮反倒不好意思開口:“奴婢是江城公主身邊的宮女,因為公主想要見駙馬一面,所以……”
“你還是請回吧,”無憂打斷了她的話語,板著面孔道,“這應該是徐嬤嬤的事兒,你找錯人了!”言罷拂袖而去,無論柳絮如何哀求,就是無用。方才的小宮女道:“你還是走吧,雙姐姐生氣了……”
可是柳絮卻掛念著雪吟的病情,索性也顧不了那么多,竟是起身徑自往容嬪的內侵而去。這下子可是惹怒了無憂,她低聲喝斥:“這里是你該來的地方么?趕快回去!不然驚擾了娘娘,你擔待得起么!”
然而柳絮卻苦苦哀求,到底是驚動了容嬪。她只穿了一件杏色內衫,披了一件緋紅色外衣,走到柳絮跟前,說道:“別跪著了,雙兒,把她扶起來。”可是無憂卻無動于衷:“娘娘,她可是江城公主的人,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容嬪笑了:“幫一個人不是更好?”說著親自扶了柳絮起身,然后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回娘娘的話,奴婢名叫柳絮。”她低著頭答道,豈料容嬪花容失色,抓著柳絮的肩膀道:“我是繡蓉啊,柳絮……”
這熟悉的聲音,更令柳絮大吃一驚,她抬起頭,看到繡蓉熟悉的面容,卻又不信:“你當真是繡蓉?”那容嬪使勁兒點點頭,然后對無憂道:“你先出去吧,我這里有話對柳絮說。”無憂本來是怕安懷義察覺,容嬪與太祖帝的子嗣有所牽連,如今見容嬪這般,只好退了出去。
那繡蓉牽著柳絮的手,說道:“快坐下,別站著了,這里只有你我二人。”柳絮真是不敢相信,當初陸府庫房的丫鬟繡蓉,竟然做了帝王的妃子,而且只差一步,就做到了與玉妃平齊的位置。
她見繡蓉比原來更加豐滿了,遂笑道:“真是出水芙蓉!”繡蓉輕嘆了口氣,說道:“你是不知道,我這條路走的艱難啊……”說起如今的地位,繡蓉還是有些后怕。當初自己被太宗帝抓進宮,一直被關在南書閣。
后來太宗帝駕崩,安懷義又要清洗**,稍有姿色的妃嬪和宮女,都被安懷義納入**。而此時的繡蓉,就是這樣被晉封為嬪的。“可是我們怎么不知?”柳絮疑惑,“你應該知道,木槿她們都在宮里啊,還有五姑娘,也做了玉妃,就在玉清宮,而且還懷了子嗣……”
“我……”繡蓉說到這兒,淚眼朦朧,她望望窗外,見不到無憂的人影,便放心的說道,“本來我是想跟姐妹們說一聲的,可是……無憂她從不讓我出宮去,還時時監視著我,我……”
自從繡蓉做了容嬪,安懷義就賜居重華宮。他知道繡蓉是陸府的丫鬟,害怕她會連同宮里原來陸家的丫鬟,利用自己的權勢,來為陸家報仇。所以就派了無憂去監視,讓繡蓉在宮里深居簡出,所以五年這么久,連木槿也不知。
但是玉妃陸辛夷就不會,一則她在陸家被抄之時就嫁了出去,不算是陸家的人了,二則她有了子嗣,自然就不會記掛著仇恨。此時宮里最大的威脅就是繡蓉,她是容嬪,如果有朝一日聯合其他姐妹復仇,就完了。
“可是木槿呢?”柳絮還是不解,“她是宮里最高侍女,她會更有權勢,皇上怎么不怕她?”繡蓉笑了:“你難道不知,她心儀的齊王殿下被貶到海南,生死全由皇上做主。用齊王牽制著她,她又怎會復仇?”
如此說來,繡蓉倒是更慘,柳絮同情她的處境,便道:“你比我們公主更慘,連自由都沒了……你可以去找木槿,她可以幫你的……”“萬萬不可!”繡蓉驚恐萬分,“如今我們好不容易活了下來,這仇恨,就煙消云散了吧……”
本來還是希望著她能夠說服皇上,讓雪吟見一面元熙的,可是如今她連自己的處境都這么遭,還是算了吧。柳絮又安慰了繡蓉一番,說道:“那你自己多保重……我記得不是有個叫曇兒的丫鬟么,她在哪兒?”
說到曇兒,繡蓉便哭得更痛:“雜役房……”自從曇兒進了宮尋找繡蓉,宮里竟是把她當做細作,曇兒百口莫辯,被鞭打了二十廷杖。還是繡蓉求情,金雀兒念在同是陸府丫鬟的份兒上,讓她跟薔薇一起在雜役房做事。
一剪秋風,略帶寒意。颯颯秋意,拂過荷塘,蕭瑟之意,顯于其上。蓮蓬熟透了,在秋風中微微搖晃,早有宮里的船娘駕了小舟,到那十里荷塘去采摘蓮蓬。柳絮疲倦的回到秋桐館,沒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悶悶的發呆。
雪吟見了柳絮這般,便知道柳絮又是敗興而歸,索性說道:“我早就說過了,這宮里沒人會幫咱們的,你還不信,這下子你總該信了吧……”柳絮沒有搭話,昔日囂張的氣焰沒有了,讓雪吟很是看不慣。
這時,宮外傳來消息,說是元熙的胞妹前來探視,雪吟聽后欣喜萬分:“我正愁著無人說話兒,這下好了!柳絮,你快去沏壺好茶來,我得準備準備……”元熙記掛著雪吟,所以就派了兩個妹妹前去探視,欣瑤不愿來,就留在了家里。梓涵則順便捎帶了些補品。
跟隨者宮人的指引,梓涵來到這富麗的秋桐館,不禁大開眼界。到底比自己家的園子大上不知多少倍,甚至于比駙馬府上還漂亮!梓涵最是喜歡蓮花兒,她看到隨風搖擺的花瓣兒,開心的笑著。
那雪吟亦是等了許久,她隔著窗子看到梓涵在賞荷,遂對著她喊道:“難為你進宮來看我,快進屋來!”梓涵好久都未曾見到雪吟了,這次終是見了,開心的進了秋桐館。
梓涵將禮品奉上,然后笑道:“公主這兩日身子好些了么?我和哥哥在家里都惦念著公主呢……”“都是一家人了,還這么客氣,”雪吟笑著挽著梓涵的胳膊,道,“叫嫂嫂就是了,哪里那么多規矩。家里還好吧?你哥哥他怎樣……”
這么多問題,梓涵哪里回答的完,便笑著答道:“都好,嫂嫂在宮里可要注意身子……”本來欣瑤梓涵兩姊妹都是在一處的,這次卻不見欣瑤的身影,雪吟便問道:“你姐姐怎么沒有來?”梓涵不好回答,只好說道:“我姐姐她有事兒不能來……”其實雪吟心里是知道的,欣瑤定是不愿見到自己。
也是無妨,只要有人還記掛著自己就好。她將一些瓜果糕點擺到梓涵面前,說道:“這些都是宮里的糕點,你嘗嘗,比咱們府里如何?”到底是年紀小,梓涵還不好意思,最終在雪吟的說辭下捏了一小塊兒桂花糕。
到了午后,天空竟是陰暗下來,不消片刻的功夫,西邊兒的天空飄看來一片陰云,緊接著便是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在窗外的古槐上。發出沙啞的聲音,柳絮說道:“公主,外面下了雨,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
這可怎么辦,梓涵慌了:“這可怎么回家去?哥哥和姐姐一定會擔心的……”外面一時之間暗了下來,而且雨勢不小。而且這里離駙馬府也有一定的距離,梓涵一個姑娘家回去,她也不放心。遂讓梓涵暫在宮里住一晚,明日雨停了再走。
梓涵不愿,雪吟好說歹說才留她下來:“我讓柳絮給家里說一聲兒,再說這里也是你的家啊……”梓涵才答應在宮里留下來過夜,好在雪吟對她熱情有加,梓涵也不覺著孤獨。吃了晚飯,外面竟是晴了,而且天邊還掛著一道絢麗的晚霞。
看看時辰,才只戌時,天還早,梓涵想到外面園子里去轉轉,雪吟說道:“我這里不能受寒,還是讓柳絮陪你吧。”可是想到雪吟還要人照顧,梓涵婉言拒絕了:“謝謝嫂嫂的美意,柳絮還要服侍嫂嫂呢。我只是到附近去,不會走遠的。”
下過雨的空氣濕潤的,四周透著一股淡淡額涼氣兒。雖然夜色朦朧,但是薄暮中透露著輕柔的霞光。只是隨著夜色的降臨,霞光逐漸隱去,空剩一抹殘余的美麗。梓涵俯下身子,嗅著雨后細草的芬芳,感到分外愜意舒心。
可是當她站直身子的時候,卻看到假山處站著一個陌生的男子,同一個宮女在交談著些什么。她不知道他們在做什么,害怕他們發現了自己,索性便回身準備回去。豈料那個男子大喝一聲:“誰在那里!”
他這一喊,讓梓涵更加快了腳步。誰知雨泥路滑,她走的緊了些,竟是崴住了腳脖子,痛的她坐在了地上。那個宮女不是別人,正是木槿。原來安澤宇因為下雨的緣故,被困在了宮里,雨停后他準備回府,順道約木槿出來說說話兒。
還是木槿借著手里的燭火,看到草叢里的梓涵,她扶梓涵起來問道:“你是誰?我怎么沒見過你?”“我……”梓涵一時有些慌亂,不知怎么回答,恰好這時柳絮來尋梓涵,見梓涵在跟木槿一起,而且還崴了腳,便問緣故。
“真是麻煩姑姑了,”柳絮笑著躬身道,“她是駙馬爺的妹妹,來進宮看望公主的,不想打擾了姑姑,還要姑姑照顧。”原是如此,木槿放了心,不然她還以為宮里有不相干的人進來呢。便笑著道:“你趕快扶她回去吧,夜里黑,而且這園子又大,她初次進宮,倘或迷了路,可就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