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礽的心里五味陳雜,對玉妃道:“怎么,她如今做了圣母皇太后,就可以不把母后皇太后放在眼里不成?”玉妃沒有搭話,她知道,如果沒有木槿,自己很難被釋放。更別提讓自己的子礽做太子做皇帝了。所以她只是沉默,認為木槿做的一切,不論對與錯,都是幫著自己的。
雖然子礽處理朝政有些困難,不過木槿將圣祖**交由他處理,已經是放權的一部分了。謹慎的子礽,來到掬塵閣,他要問一問宮里的田姑姑,看看圣祖**究竟有多少嬪妃。
晚間回來后,子礽整理了一下思緒,很快就草擬了一份詔書,并要徐公公在明日宣布詔書內容,以便盡快整頓**。按照宮規(guī),沒有子嗣的妃嬪,并且還是年輕些的妃子,是需要殉葬的。這里面包括了舒嬪,杜昭儀,王貴嬪三人。張貴妃年過四十,特準許她到皇家的金光寺落發(fā)為尼。
那么剩下的妃嬪們都是育有皇子的,她們仍舊居住在**,封號為太妃。不過卻是隨著她們的子女一起,到王府里居住。薛婕妤的五公主溺水而亡,六公主又守著寡,就隨著六公主霰珠,從咸福宮搬到了秋桐館。薛昭容則隨著子儼住在禮慶王府,離開了**的他,心里到底有些落寞。
等了這么多年,竟是毫無做太子的福分,而自己就更沒有做太后的資格了。不過薛昭容仍然相信,自己會有機會的。畢竟自己的兒子娶了筱雨,而且自己的侄女兒也在進京的路上,相信會有希望的。
不過當詔書傳到了延禧宮時,舒嬪卻是死活不信。她不敢相信,自己使勁渾身解數,終是都得到了寵信,最后竟是落得人財兩空。她還希望著安懷義能夠遵守諾言,將自己應入鐘粹宮的。不過最后,都是鏡花水月。
誰又知曉,安懷義在后來的兩年里,一直往鳳藻宮留宿。而且從來不進自己的延禧宮,她便懷疑是木槿害死了安懷義。便哭著不肯殉葬,還罵著木槿:“你可真是機關算盡,木槿,你和桃夭一樣,都是狐媚子……”
“誰許你這么說圣母皇太后?”隨后走過來的菱角,給了她一個嘴巴,說道,“讓你去陪著圣祖皇帝,這是看得起你!你應該感到榮幸才是!”舒嬪聽后哈哈大笑:“木槿你可真是聰明,為了躲避殉葬,就養(yǎng)育皇太子!而且最后還做了什么圣母皇太后!莫非是你害死了圣祖皇帝,你要迫不及待,垂簾聽政么!”
旁的宮人聽了,心里頓時翻起了嘀咕。他們都在想著,既然圣祖皇帝病逝于鳳藻宮,那必然是跟著木槿有關的。難怪郡王爺不肯支持子礽,還有圣母皇太后。連在朝政上,也要跟兩位皇太后對著干。
后來木槿披著狐裘披風,來到延禧宮旁邊。對舒嬪道:“舒娘娘罵的真好,接著罵……哀家可是聽著呢……”舒嬪見了木槿從來不曾想到,這個木槿會是笑里藏奸的小人。她繃著臉,冷笑道:“大約是你覬覦皇位,所以才害死了圣祖皇帝,這宮中上下,都是知道的……”
“哀家若是要害死先皇,早就下手了,何苦等到今日?”木槿忽然怒道,“你說哀家害死先皇,你的證據何在?你說!你可是知道,哀家在這宮里受了多少委屈,忍了多少閑氣?你知道么……”一口氣說了這么多,連舒嬪聽了,都覺著木槿是在發(fā)泄,而不是在罵自己。
看著木槿的胸脯起伏上下,定是氣得不行。她繼續(xù)說道:“你可知道,現在四王爺和七王爺都在召集兵馬,集結糧草。哀家如果撒手不管,朝廷就已經岌岌可危了!”不過這些話,對于舒嬪來說,已經是毫無用處。她冷眼看著木槿,道:“那是你自找的。”說著就對徐公公道:“動手吧,我這就去找先皇。”
一條白綾,由兩名宮人隔在舒嬪脖頸處,然后左右使勁一拉,那舒嬪便香消玉殞了。木槿揮揮手,說道:“跟先皇合葬了吧……”被菱角扶著回宮的木槿,卻被隨后一個小太監(jiān)攔著,手里托著一個折子,說道:“太后娘娘,這是蜀中的八百里加急信件……”
木槿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菱角道:“咱們還是先看看蜀中的情形吧……”可是當折子一打開,木槿看了幾眼,就對徐公公道:“去把皇上叫到書房來!”隨后就大步往御書房走去。原是蜀中地震了,他們的縣丞要求朝廷盡快賑災,發(fā)派糧食。可是這都是第三封加急信箋了,想來是承乾沒有辦理。
然而當子礽看了折子后,疑惑的自語道:“朕從未見過這折子……”不料木槿怒了:“再這樣下去,皇上就不怕蜀中的百姓反了么?”子礽感到很是委屈:“每個折子朕都會看,這個折子,朕真的是……”見子礽滿腹委屈,木槿也不追究責任了,便立即宣兵部侍郎楊中旬,工部員外郎周耀庭來書房召見。
待他們進入書房時,木槿就說出了蜀中賑災一事。“有一小部分村民,還都帶頭反抗朝廷,”木槿拿著折子,對他們說道,“哀家要你們盡快趕到蜀中,一邊賑濟災民,一邊鎮(zhèn)壓那些帶頭鬧事的村民……”
可是周耀庭便沒見著母后皇太后,心里不大樂意商議政事。木槿見此,便對他說道:“周大人,哀家正在跟你商討政事,大人不可三心二意!”豈知周耀庭說道:“太后娘娘,國家大事,還是由皇上決斷最好。而且也要母后皇太后來商議才可,怎么只能圣母皇太后自己?臣猜想,這主意是太后您自己的意思吧?”
這一番理論,著實把木槿咽的夠嗆。不過木槿早就知道會是如此,她板起面孔,對他說的話道:“母后皇太后身子不適,正在調養(yǎng)。而且災情步步緊逼,這都是第三份折子了!如果朝廷還不派人,哀家只怕是蜀中就會聯(lián)合其他地方!周大人,哀家素來敬重您的為人,您的兒子不也在塞外駐兵么?”
這話可是說到了周耀庭的心里,他就那么一個兒子,早在十八歲時,就一直駐兵塞外,這都三年了,還沒調回來的意思。偏圣祖皇帝又駕崩了,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寄予當今天子。可是天子年幼,朝政由兩宮皇太后代理。現在看來,這個圣母皇太后,還真的是不簡單。
這樣想著,周耀庭立即變了臉色:“太后娘娘教訓的是,臣這就著手去辦理。”其實木槿是要拿著他的兒子做籌碼,來牽制周耀庭的。他心疼自己的兒子,勢必要調回來,那就全依靠著木槿,這個圣母皇太后了。
至于那個楊中旬,是個笑面虎。他嘴上答應著,卻只是不愿出兵。京都距離蜀中千里之遙,走到哪里都得三五個月,到時候就晚了。木槿看出了他的心思,對他說道:“楊大人放心,哀家不是要你親自出兵,只是要你聯(lián)絡蜀中的華大人,他如今不是在家調養(yǎng)身子么?”
可是華良大人又如何肯出兵?楊中旬早在心里笑出了聲。華良是個膽小怕事之人,他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索性躲在家里不肯出來,以調養(yǎng)身子為由。木槿說道:“楊大人,你這就給哀家?guī)罚Ъ乙H去看望華大人。”
一聽說圣母皇太后親臨華府,楊中旬在暗地里對周耀庭道:“看來這個圣母皇太后,還真是有手段之人,咱們以后要小心些才是。”說著,就領了木槿前往。為了不引起百姓注意,木槿只是坐了一乘小轎,來到華府。因為如此的低調,所以仆人并不讓木槿的轎子入內。
知道圣母皇太后駕到,華良紛紛率領家眷,到門口迎接。木槿笑著挽著華良的手,說道:“華大人,最近身子可好哇?”華良心知木槿的來意,邊點頭道:“托皇太后的洪福,還過得去……”
看著這么年輕的皇太后,竟然為了百姓安危,親自跑到臣下的府上,去商議朝政,精神可貴。華良便直起腰板,笑著說道:“既然皇太后看得起臣,臣便立即動身,前往蜀中,以解朝廷后顧之憂!”
登臨朝廷第一日,木槿就把這賑災一事,辦的這么利索。不禁博得朝廷一片稱贊,更有甚者,紛紛巴結起了木槿。玉妃聽說此事,便笑著道:“還是瑾兒會辦事。”可是又有好事之人,說不給皇帝理政的機會。不過木槿都不在乎,仍舊是教授著子礽。
可是賑災這事兒,解決的這么干脆,木槿還是多少有些不放心。果然,三天后的夜里,便有朝廷派出的探子回報,說是華良伙同楊中旬,在去往蜀中的路上,中飽私囊。還趁機強搶災民的財產,楊中旬更為甚者,沿途竟是強搶民女!
這邊子礽一聽,大怒:“這還像話么!太后娘娘,看來咱們是看錯了人。”木槿嘆口氣,說道:“是哀家大意了……皇上,你說說,接下里該怎么辦?”這可是個難題,他們現在一路往南,追是追不回來了。
子礽忽然靈機一動,對木槿道:“皇太后,朕想到了一個主意!”木槿問道:“是什么主意?快說出來哀家也聽一聽。”子礽晃著腦袋,說道:“蜀中的西邊兒,不是納什部落么。而且那個部落首領,跟咱們天朝也是友好鄰邦。不如讓那個首領替咱們做一回監(jiān)察御史,到時候在許他們一個官兒當當,豈不更好?”
話雖如此,可是誰又保證納什部落不會反叛?木槿搖頭道:“你這個主意雖好,但是天高皇帝遠,他們哪里肯呢?”“朕還有一計!”他拍著手說道,“咱們朝廷不是也有監(jiān)察御史么,皇太后選派一個……”
可是監(jiān)察御史這個活兒計,可不是一個好差事。木槿是想到了這一層。不過因為監(jiān)察御史的總長,是楊中旬的親侄兒。這樣的關系,怕是這個楊御史會徇私的。不過既然如此,還是用他好了。子礽不解,木槿說道:“皇上要記住,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哀家不會懷疑的,你只要對楊御史說明情況就好。”
聽著子礽的主意,想得如此周到,這也都仗著平日里玉妃的教誨。正當木槿要回萬壽宮休息的時候,便有人回報,說是鐘粹宮太監(jiān)藍寂尹帶到。木槿笑了,對子礽說道:“知道你為什么看不到那前兩份折子么?”
在木槿看來,這個尹寂嵐,簡直就是一個隱形的殺手。還記得五公主安寧溺水身亡,就是這個人在背后作怪。“藍寂尹,尹寂嵐,”木槿念著這個名字,說道,“你還真是聰明,你不承認你的罪行?”他卻嘴硬道:“太后說話是要講證據的,奴才有什么罪行?”
不過木槿雖然沒有證據,可是她卻并不慌亂:“五公主忽然懷孕,這是你的罪過,才導致的她自盡而亡。接下來你又要聯(lián)合韓王殿下(安櫟楚)還有舒嬪,陷害賢妃娘娘和哀家。可是韓王爺忽然放棄了,你也就暫時退隱到鐘粹宮處。”
“而且圣祖皇帝的死,也跟你有關。接著新皇登基,你就把折子都給藏了起來,讓皇上以為沒有奏折……”木槿娓娓道來的實情,令子礽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會是一個小小的太監(jiān)害死的父皇。
尹寂嵐卻不以為然,“五公主是奴才的錯兒,”他跪在地上道,“可是奴才并沒有謀害圣祖皇帝,私藏奏折,再說奏折都是由吏部上呈御書房的,一切都有徐公公做主,奴才怎么可能進來?太后冤枉奴才了……”
“不慌,”木槿道,“哀家還沒有說完呢,你知道小路子要去鳳藻宮送藥的,就趁著小路子離開的時候,調換了金瘡藥。你想要借用哀家的手,暗地里殺了先皇,好讓先皇懷疑哀家。”
木槿繼續(xù)說道:“你私藏奏折,無非是要讓皇上和哀家理不清政事,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臣子們就會以為哀家沒有這份心思。不會打理政事,便要找機會讓哀家下臺,不是么?”
但是他要的是證據,木槿搖頭道:“沒有證據,哀家說你是,你就是。”說著一揮手,要徐公公把他帶下去,對他說道:“你不是想做太監(jiān)么,哀家就滿足你的愿望……”出乎意料的是,尹寂嵐什么都沒說,只是淡淡的道:“木槿,算你狠!咱們以后走著瞧!”
正月已過,至立春節(jié)令。初芽發(fā)端,滿城飛絮,縈繞皇城。芽苞生翠色,太湖泛碧波。舟行二三里,小亭藏春澤。宮墻爬滿藤蘿,柔指繞千條。醉惹柳絲淺淺,一方最美景色,最是惹人憐愛。
此時薛昭容的小侄女兒已經進了京都,由薛昭容派去的侍女牧歌接應,一直到自己現住的禮慶王府上。因為自己是圣祖皇帝的妃嬪,所以就隨著子儼住在他的府上。牧歌為薛小妹介紹著皇城的景致,聽得小妹充滿了艷羨之情。
待小妹下了轎,扶著牧歌的手進了王府時,才看到這里的匾額上題著四個大字:禮慶王府。她默默念著,然后隨著牧歌走上石階,從正門進去,沿著抄手游廊一路欣賞這美景,一路往東走去。一道自檀色大插屏,一株千年老松,將前門與后院隔了開來。
這小小的花廳,早已有薛昭容在此等候。她見了乖巧可愛的薛小妹,開心的挽著她的手,說道:“小妹這幾年不見,出落得愈**亮了!”小妹笑道:“姑姑真會開玩笑……姑姑怎么不在宮里住著,竟是住到這外面來了?“
薛昭容愛憐的撫著她的腦袋,笑著道:“圣祖皇帝駕崩,宮里凡是有子嗣的妃嬪,都會隨著子女一起搬出來住的。”難怪,方才進府的時候,小妹看到匾額上題著的“禮親王府”,便問道:“想來這里就是王府了。”
“沒錯,這里是子儼的府邸,”薛昭容說道,“他被封為禮慶王,皇上給賜了府宅……”兩人正說話間,卻見子儼同一個端莊大方的女子走了過來。薛昭容見狀,忙對子儼和雪姬說道:“快來認識一下,她是母妃在老家的侄女兒,閨名兒喚作小妹……”
薛小妹,雪姬聽了后,笑著道:“還是頭一次聽著這個名字。”薛昭容笑道:“她原來叫做薛青梅,我嫌這個名字太俗,就替她改成小妹了。”薛小妹,是比薛青梅好聽得多。雪姬上下打量著眼前的薛小妹,只覺著這個女子清秀可人。
不施脂粉,美麗天成,右頰處還有一個淺淺的梨渦。雪姬遂上前挽著小妹,夸口道:“到底是母妃娘家的姑娘,看看多么水靈!”這話把薛昭容和小妹都逗樂了。而一旁的子儼卻覺著甚是無趣,便要抬腳就走。
不想薛昭容在后面說道:“子儼,你上哪兒去?還是陪著小妹一起,到咱們這府里轉轉……”子儼本來就疲于應付,可是又不好抗拒,只好點頭應了。于是薛昭容便對小妹道:“你才來府上,還不熟悉。就讓你表哥帶你去轉轉,我這里還有事兒和雪姬商議呢……”
一個小小的借口,將小妹推到了一邊兒。從未見過這么大的園子,小妹自是歡喜。她跟在子儼身后,看著園子里的假山水塘,屋瓦粉墻,薜荔修竹,開心的對子儼道:“表哥,這府上還真是漂亮,我們家也有個園子,卻沒有這個大……”子儼則全然不理,只是背著手,走到一個小亭子處坐了下來。
小妹走到亭子旁,看著亭子上題著“清音幽色”四個大字,遂指著匾額說道:“這里若是有古琴或者是琵琶就好了,才襯得上這‘清音’二字……”不待小妹說完,子儼卻不知何時,從身后拿出一把七弦琴,忘我的彈奏起來。
流水淙淙,無數落紅,歲月匆匆。聽松濤竹海,舞盡一支離殤。曲子里的春日,是那么溫暖。小妹坐在石徑上,看著子儼熟練地撥弄琴弦,心里愈發(fā)贊嘆:自己的這個王爺表哥,還真的是多才多藝。她不禁陶醉在這首曲子里,陽光下的子儼,是那么溫情。
到了晚間,薛昭容命令廚子,為小妹做了許多可口的飯菜。還時不時的替小妹夾菜。席間,聽著小妹對子儼的贊不絕口,薛昭容心里也是頗為歡喜。她見子儼只顧吃自己的飯,便暗里捏了一下他的手,要他為小妹夾菜。
子儼這才放下碗筷,夾了一塊兒松爽豆腐給小妹。也偏巧小妹最是喜歡吃,她甜甜的對子儼說道:“謝謝表哥了!”這么和諧的氣氛,薛昭容分外欣喜。又問起小妹來京都的期限,小妹答道:“我還不知道呢。”薛昭容見此,便想要小妹多住些時日。
于是就對小妹說道:“西山的碧落宮你去過么,那里的景色最好了。”小妹聽了,拍著手說道:“那樣最好,我早就想去西山了,可是沒有機會!”說著把頭轉向子儼,期待的問道:“儼哥哥會跟我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