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稚醒了。</br>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對。</br> 她昨晚明明是躺在柔軟溫暖的大床上,摟著她的小貓咪睡著了。現在,她卻躺在一個潮濕陰冷的山洞里,貓咪也……</br> 白稚習慣性地伸手摸向身邊,摸到了一個冷冰冰略帶柔軟的……人?</br> 白稚側頭,一個滿臉是血的少年正靜靜地躺在身邊。她又摸了一下,手指沾染了粘稠血液。</br> “臥槽啊啊啊啊!死人啦!!!”</br> 直到此時,白稚才驚覺自己不是在做夢。受到驚嚇的白稚一躍而起,瞬間沖出了山洞。</br> 山洞外的視野豁然開朗,她頭也不回地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呼吸開始急促,她才終于在一條小溪前停了下來。</br> 呼……她剛才……跑得好快啊……她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這么敏捷的時候,難道是恐懼激發了她體內的潛能?</br> 白稚不明所以地喘著粗氣,一邊停下調整呼吸,一邊環顧四周的景色。</br> 這里似乎是一座山。蒼翠的山脈一望無際,隨處可見的樹木蔓延著深淺不一的綠色,空中回蕩著鳥雀的長鳴,溪流在石縫間潺潺流過。</br> 她被拐賣到山里了?還是荒、荒野求生?可是剛剛還有個死人……難道是大逃殺?!</br> 白稚被這個想法嚇到了,她一臉震驚地揉了揉眼睛,揉著揉著突然發現有哪里不對勁。</br> 手指,好像也太長了點?</br> 她慢慢舉起手,看著自己的手陷入了沉思——十指細長而鋒利,比起人手更像是猛獸的爪子。</br> 她……變成了怪物?!</br> 白稚被這具可怕的身體嚇得渾身僵住,正要再仔細看看,突然聽到樹林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br> 有人來了?</br> 她下意識在周圍找到一塊大巖石,迅速躲到了后面。</br> “喂,我們走這里是不是不太好?聽說這一帶有羅剎出沒啊。”</br> “怕什么!現在是白天,羅剎是不會出來的!”</br> “要不、我們還是繞路走吧……我還是不放心……”</br> “哎呀云陰天師都這么說了,你還不信天師的話?”</br> “但這可是鹿元山啊……那么多野獸……”</br>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br> 直到兩人徹底消失在視野里,白稚拍拍胸口,試圖讓自己狂跳的心律慢慢平復下來。</br> 羅剎,云陰天師,鹿元山。</br> 這些信息匯聚在一起,讓白稚頓時明白了自己此時所處的地方。</br> 她穿進了睡前看的那本小說里。</br> 要知道這雖然是一本瑪麗蘇奇幻小說,可它的世界觀卻很兇險。這部小說叫《木瑤芳華錄》,講述了在這個落后的架空世界里,除了人類以外,還有一種被稱為“羅剎”的怪物出沒。他們形同惡鬼,力量強大,喜食人肉,為世人所畏懼。</br> 主角們就是為了剿滅羅剎而聚集到一起,其中還包括了小說女主——女扮男裝的一國公主。</br> 被父兄保護的公主向往宮殿外的世界,趁著舉國討伐羅剎之際,偷偷溜了出來,并由此邂逅了男一男二男三……在共同殺怪的同時,順便談了一場緊張刺激的多角戀愛。</br> 然而……白稚像瘋了似的跑到溪邊,猛地趴下,仔細盯著水面中的自己——</br> 倒映在水面中的并不是少女的臉龐,而是一張宛如怪物般猙獰的,血肉模糊的臉。</br> 在這張勉強算是“臉”的東西上,長了兩只令人膽寒的眼睛。瞳仁是金色的,中間一道細細的豎線,就像是冷血動物的豎瞳一樣。</br> 皮膚像一層薄如蟬翼的薄膜,其下的幽藍血絡在水面中清晰可見。頭頂有兩只漆黑的小角,在凌亂的發間若隱若現。</br> 白稚絕望的都快哭了:果然如此!</br> 一開始看到自己的爪子時,白稚就已經心生疑惑,現在終于確認了。金色豎瞳,漆黑小角,猙獰獸爪,這正是小說里“羅剎”的特征。</br> ……不是,她也太倒霉了吧!別人穿越都是穿成主角,再不濟也是個人,她怎么連人都不是啊!</br> “……麻煩了啊。”</br> 白稚長嘆一聲,垂頭喪氣地坐了下來,正想一個人靜一靜,突然想起那兩個行人的對話——</br> “云陰天師說過羅剎不會在白天出現。”</br> 意識到這句話透露出的信息后,白稚的雙眼漸漸亮了起來。</br> 這本書里的“羅剎”是夜行性生物,且在日光下力量會大幅減弱,因此他們一般都是夜間活動,白天躲在暗處休息。不明真相的云陰天師由此推斷羅剎無法在白天出沒,但其實力量強大的羅剎還是可以在白天行動的,因為他們可以強大到不受日光的影響。</br> 這一點是在主角們的鹿元山一行結束后才發現的,如今百姓還不知曉,也就是說,主角們還沒有來過這座山。</br> 這絕對是她今天聽到的最好消息了!她一定要趁主角們沒上山之前,盡快離開這里,絕不能讓他們發現自己!</br> 求生的意志再度燃起,白稚重新打起精神,轉身正準備離開,卻忽然想起山洞里的那具尸體。</br> 差點忘了,山洞里還有個“死人”。雖然他的身體冰涼,但是摸上去卻很柔軟,血液也是溫熱的……</br> 等等,那人……說不定還沒死透?</br> 冷靜下來的白稚覺得很有這個可能。為了以防萬一,她立馬跑回山洞,走進去一看,果然,那人依舊躺在原地,一動不動。</br> ——好像真的沒死。</br> 白稚凝神一看,發現“尸體”似乎還在呼吸,連忙蹲下_身,小心翼翼地打量起他來。</br> 這是一個奄奄一息的少年。他靜靜地躺在地上,身上傷痕累累,污黑的血跡將他的臉都糊住了。如果不是胸口那點微弱的起伏,看起來和死人幾乎沒什么區別。</br> 媽哎……這人該不會是被她拖進山洞準備吃掉的吧?!</br> 白稚越想越糟糕,她忍不住伸出食指,在少年的身上輕輕戳了戳。</br> 沒有反應。除了微弱到幾乎沒有的呼吸,對方連睫毛都沒動一下。</br> 完了完了,看這架勢,十有八九是她的鍋。這山洞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她要是丟下這少年不管,他百分百會死在這里啊!</br> 看著這個隨時會死的家伙,白稚糾結地抱住膝蓋,不知該如何是好。</br> 跑路還是救人,這是個嚴峻的問題。</br>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她突然猛地站起來。</br> “啊啊——算了!”白稚狠狠跺了跺腳,“反正也不差這一天半天的,就當是救了只野貓好了!”</br> 要怪就怪自己運氣不好,竟然穿到這種倒霉玩意兒身上!</br> 她瞥了一眼昏迷的少年,賭氣似的快步走出山洞。</br> 樹林里的光線不是很強烈,雖然照到身上有明顯的刺痛感,而且還迷之犯困,但好在還能撐住。</br> 白稚先是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人后,便小跑著來到小河邊。這里的河水十分清澈,喝下去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br> 她摘下幾片碗口大的樹葉,先用清水清洗干凈,然后將樹葉疊成一個勉強可以盛水的容器。緊接著用樹葉裝滿清水,抱在懷里,隨后迅速跑回山洞。</br> 少年依舊安靜地躺在石塊后面,仿佛只是睡著一般。白稚小心翼翼地扒開他的嘴,讓清水順著齒縫一點點流進去。為了不浪費這些水,白稚盡量放慢了速度。令她欣慰的是,大部分的清水都順利進入了少年的喉嚨,只有很少一點流了出來。</br> 還好,不算太難。如果連水都喝不下去,她可就真撒手不管了。</br> 白稚嘆了口氣,又去外面摘些野果,洗干凈帶了回來。野果的味道有些酸,果肉卻很充足。她將果肉擠壓成糊狀,和著水一起喂給少年。</br> 這期間她自己也吃了一些,但礙于她的體質,并沒有產生絲毫的滿足感。</br> 她是羅剎,只有人類的血肉才能充饑。除此之外的食物……</br> 不過只是飲鴆止渴罷了。</br> ***</br>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來。</br> 感受到山里漸漸降低的溫度,白稚不再在樹林里逗留,她采了一大摞干草便回到了山洞里。</br> 經過將近半天的喂食與照料,少年的情況似乎有了輕微的好轉。</br> 白稚將干草揉軟,輕輕鋪在少年的腦袋下面。這半天,除了喂他喝水吃野果,白稚還順便幫他把臉洗了洗。</br> 當看到少年干凈明艷的五官時,白稚著實驚訝了一把。</br> 出乎她的意料,少年長得非常好看。他的相貌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膚色像雪一樣蒼白,鼻梁英挺,下頜線秀美而鋒利,透著一股陰柔與桀驁。纖長的睫毛安靜垂下,在臉上落下一片淡淡的陰影,宛如貓一般溫順。</br> 看不出來她的原身還挺講究,連覓食都要挑漂亮的。只是不知道這位漂亮的小兄弟能不能撐過來了……</br> 白稚一邊感慨,一邊靠著石塊坐下來。即使已經非常疲憊,她卻依舊緊盯著洞外,生怕漏掉外面的任何動靜。</br> 鹿元山是羅剎出沒的重災區,尤其入夜后,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羅剎們很有可能會出來覓食。雖然她現在也是羅剎,但是羅剎這種怪物,并沒有同類的意識。</br> 所以她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否則稍有不慎,就會被其他羅剎襲擊。</br> 少女的金色豎瞳在黑暗中閃爍著警惕的微光,纖細單薄的腰背宛如一張緊繃的弓。忽然,腰側被什么柔軟而冰涼的東西碰了一下,白稚的脊背一僵,立刻低下頭望去——</br> 原本躺在一旁的少年不知何時竟湊了過來。</br> 他的雙眼緊閉,睫毛微顫。修長四肢蜷縮成一團靠在白稚的身邊,腦袋微微歪向白稚,像只貓一樣輕輕蹭了蹭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