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計劃出現(xiàn)了問題。
    在短短的兩天之內(nèi)，九頭蛇西歐分部的骨干人員組成出現(xiàn)了大幅度變動,艾麗被調(diào)離,交叉骨被選為神盾局新的臥底,因為此前斯特拉克的決策失誤,紅骷髏接替他成為了基地最高長官。
    因此斯特拉克的“圣誕節(jié)聚會”也被紅骷髏取消，波佩和巴基此前和神盾局制定的計劃也不了了之。
    相較于可怖殘酷的紅骷髏，其實在斯特拉克掌握下的基地要更容易逃出去,他自大又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常常做出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決策,不過現(xiàn)在想這些也沒用了。
    “呼——”波佩靠在沙發(fā)上無聊地吹起臉上的碎發(fā),余光看到巴基推門進(jìn)來坐起來沖他笑,“今天的訓(xùn)練怎么樣？”
    巴基關(guān)上門,一邊轉(zhuǎn)動僵硬的脖子,一邊淡淡道：“新來的沒有交叉骨厲害。”
    波佩站起來將男人按在沙發(fā)上,繞到后面想替他捏捏肩膀,一上手卻哭笑不得：“為什么要長得這么硬,我根本捏不動呀。”
    一只大手覆蓋在她纖細(xì)的手上,巴基拉著她抱在自己懷中：“不用。”
    他半長不短的頭發(fā)落在姑娘的脖子里,扎得她癢癢的,波佩輕輕抓住他的頭發(fā)：“你喜歡留長一點的頭發(fā)嗎？”
    “談不上喜歡。”
    姑娘的綠眼睛亮起來，她興沖沖地站起來捧住巴基硬邦邦的臉：“那我?guī)湍慵纛^發(fā)吧！”
    巴基看著她亮亮的眼睛,他良好的視力能看清楚她臉上細(xì)小的絨毛,眼角因為愛笑而生出的及其細(xì)小的紋路,微微泛紅的臉頰、老是翹起的唇角。
    他也不自覺地翹起嘴角,伸出自己的右手將姑娘的發(fā)挽到耳后：“好。”
    巴基坐在椅子上，盯著姑娘在房間里跑來跑去找東西。她找了一件自己的白大褂當(dāng)作圍布，去浴室拿了尖尾梳和卷梳，剪刀沒有專業(yè)的就只有家用的。
    她手指伸入巴基的發(fā)中輕輕梳理，抬眼的時候正好和鏡子里巴基的眼神對上，波佩忍不住擴(kuò)大笑容沖他笑：“我沒有幫誰剪過頭發(fā)，要是不好看，我們巴基哥哥別怪我呀。”
    巴基的心都要被她的笑融化，面上還是不動聲色，輕輕搖頭：“不會。”
    姑娘高興地拿起梳子開始替巴基梳頭發(fā)，她的神色專注又柔和，像是在撫摸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能一下梳到底就笑笑，不能就耐心地輕輕往下梳，免得弄疼他。
    巴基坐在凳子上，姑娘溫柔的手穿過他的頭發(fā)，他就盯著鏡子里的她看。
    這是第一次有人為他剪頭發(fā)，不是出于為了更好地利用他的能力，而只是出于純粹的關(guān)心和愛護(hù)。
    因為將他放在了心里，所以時刻注意著他的一切，悉心收藏、小心呵護(hù)。
    他可以帶著骨折的腿彎腰坐在床上，忍耐著劇痛等著身體里的病毒修復(fù)他破損的軀體，他可以做任務(wù)時從來不顧自己的身體，將它當(dāng)作鋒利的刀刃毫不猶豫的揮出。
    但世界上怎么會有愛這種東西呢？
    有人將他的一絲一毫都當(dāng)作不得有分毫損傷的珍寶，見他傷口會落淚，見他訓(xùn)練時被圍攻會落淚，就連他手臂青了一塊也要心疼半天眼里含淚。
    巴基一直以為他的身體現(xiàn)在變?yōu)榱怂纳眢w，但是不是的，它現(xiàn)在屬于了這個姑娘。即使再強悍、再無堅不摧，她都小心翼翼地看護(hù)著，不許旁人傷害。
    “好啦——”姑娘歡快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她解開他身上的白大褂，從后面環(huán)著他的脖子，“我們巴基哥哥覺得怎么樣？”
    “很好。”巴基反手摸摸她的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和姑娘，一個黯淡沉悶，一個鮮活歡快，但卻奇異的相配。
    波佩聽了心里高興，親了一口巴基的臉頰。
    其實不過是剪短到耳朵那里，剪得普普通通，誰來看都不能違心說一句很好，偏偏陷入戀愛的兩個人歡欣鼓舞，都在一件小事里受到莫大的鼓舞。
    這道理說來再簡單不過，有人關(guān)心心疼，哪怕是碰到一陣風(fēng)都會啊的一聲摔倒在愛人懷里哀嚎半天，演技最好的演員也比不過；而向來孤單的人，只會如一滴雨水落在烈日下的下水道蓋上，咝的一聲沒了聲響。
    “嗡——嗡——嗡——”
    “是誰啊？”波佩從矮幾上拿過手機，看見屏幕上的名稱后收斂了歡快的神色，她沖巴基做口型“紅骷髏”。
    “您好，長官。”
    “是的，明白。”
    “好的，我和冬日戰(zhàn)士會立刻動身。”
    “九頭蛇萬歲——！”
    “巴基，我們可以出去玩了——”總是過于樂觀的姑娘笑著撲到巴基懷里，抬頭看他時眼睛亮亮的，“雖然不能徹底離開這里，但是這也相當(dāng)于出去玩了吧！今晚可是圣誕夜！”
    “嗯。”巴基穩(wěn)穩(wěn)地?fù)ё∷嵝堰^于興奮的姑娘，“這可能是一次試探。”
    “我知道啊。”波佩推著他去房間里換衣服，“不過既然沒打算離開，就將這次任務(wù)當(dāng)作我們倆的圣誕節(jié)約會嘛。”
    ……巴基在心里嘆氣，提前體驗著有了小孩之后的無奈。
    這次任務(wù)并不困難，任務(wù)內(nèi)容是護(hù)送九頭蛇的機密文件到新發(fā)展的一個據(jù)點，按慣例一組十人的小隊護(hù)送即刻，不過紅骷髏起了疑心，下令讓冬日戰(zhàn)士和波佩一起隨車護(hù)送。
    兩人到達(dá)停車場時已經(jīng)有一輛黑色的中型運輸車停在那里，巴基上前打開車廂后門，看清楚里面的情況后不禁微微皺眉，里面居然只有兩個持槍特工。
    波佩從他身后探頭，也看見了車廂里不同尋常的人員配置，這簡直就是讓巴基施施然打翻這兩個人，然后帶著拖后腿的她“輕松”逃離九頭蛇……
    姑娘的手被輕輕握了握，她轉(zhuǎn)頭同巴基對視，不約而同地輕輕點頭，
    巴基一腳踏上車廂，站穩(wěn)后把姑娘拉進(jìn)來。坐在里面的一個人敲敲駕駛室的玻璃窗，握緊手中的□□：“走了。”
    貨車發(fā)動，開始平緩地駛出九頭蛇基地。
    坐在里面的兩人手指搭在扳機上，不僅子彈在槍膛里，而且保險也并沒有打上，他們?nèi)砑∪饩o繃，額邊有汗珠滑入寸頭中。
    巴基冰冷的眼光掃過兩人，完全明白了這次的陷阱，他側(cè)身將還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護(hù)在自己身后，面無表情地盯著兩人。
    車?yán)锏臍夥站o張到極致，不過波佩靠在巴基的背上偷偷找他的白頭發(fā)，倒不是說她真的神經(jīng)大條，只是她非常信任巴基，而且他們已經(jīng)放棄了在今晚脫離的計劃，于情于理都不應(yīng)該受到攻擊。
    車輛從郊區(qū)駛?cè)氤菂^(qū)，穿過喧鬧歡樂的人群，今天正是平安夜，城市里快樂得一塌糊涂，人行道上的行人擠擠挨挨靠在一起都在大笑，溫暖明亮的商品店里也滿是色彩鮮明的禮物，小孩舉著糖跑來跑去笑個沒完。
    波佩靠在巴基身上往外看，看著人群歡快也覺得感同身受，她用手肘碰碰巴基：“巴基看左邊，是那棵圣誕樹。”
    帶著黑色面具的冬日戰(zhàn)士終于肯收回冰冷的目光，視線順著玻璃上姑娘纖細(xì)的手指向外看。
    是那棵圣誕樹，它披星戴月地佇立在城市中央，整個廣場都是涌動的人群，在它的腳下歡叫奔跑。但在巴基和波佩的眼里，它還是依舊穿透了時間的限制，佇立在那晚寒冬的深夜中，默默照亮著旋轉(zhuǎn)擁抱的有情人。
    兩人都想到了一樣的事，波佩笑著將手覆在巴基冰冷的機械手上，輕輕喚他：“巴基。”
    “嗯。”冬日戰(zhàn)士的臉被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有那雙漂亮的藍(lán)眼睛露在外面，但其中的溫柔情意是顯而易見的，那是只有愛才能造就的神色。
    貨車駛離城區(qū)繞了一個圈又向基地的方向前進(jìn)，車上的人對這次出來的目的都心知肚明，但誰都沒說破。
    車走到郊區(qū)的某段路程，駕駛員打開后面的小窗道：“車沒油了，我們在兩公里后的加油站停一下。”坐在里面的寸頭男人敲敲玻璃示意收到。
    鬼知道是不是真的沒油了，說不定又是一個陷阱，波佩暗暗對紅骷髏百轉(zhuǎn)千回的心思表示無奈。
    路邊有光照進(jìn)車廂，波佩從灰色的防彈玻璃有些好奇地往外看，看到時卻有些吃驚，很難想象在臨近城區(qū)的地方，會有這樣老舊又經(jīng)典的美式加油站。
    “下車。”寸頭男人打開車廂，和另一個同伴站在兩邊等著兩人下車。
    波佩下車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了一下這個加油站，充滿著西部舊式狂野的裝修風(fēng)格，配上鮮艷抓人眼球的彩色漆，圣誕彩燈和噴漆裝飾著洗手間，商店，油罐……在夜色的修飾下讓人感覺仿佛置身于二十年前的平安夜。
    姑娘好奇得不行，抓著巴基的小手指問道：“可以進(jìn)商店里看一下嗎？”
    “嗯。”
    兩人在九頭蛇特工的密切注視下進(jìn)入了商店，玻璃門上端掛著榭寄生編織的圓環(huán)，中間嵌了一個金色的大鈴鐺，推門的時候就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歡迎光臨。”帶著圣誕帽的青春痘小哥從收銀臺探出頭來打招呼，被巴基的打扮嚇了一跳，波佩笑瞇瞇地從他身后探頭：“我的男朋友喜歡cosplay。”
    小哥點點頭：“隨意看。”
    是很普通的加油站商店，規(guī)模不大幾排貨架上放著很普通的商品，波佩挨個細(xì)細(xì)地看過去，倒不是非要買什么，只是這種兩個人短暫的悠閑相處已經(jīng)讓他們很開心了，而巴基就寸步不離地跟在姑娘后面。
    “這個好看嗎？”姑娘笑瞇瞇地選了一個桃心墨鏡戴上。
    “好看。”
    “那這個呢？”閃電形狀。
    “好看。”
    “都沒有什么建設(shè)性意見。”波佩假裝生氣地瞪他一眼。
    ……真的覺得姑娘戴什么都好看的巴基哥哥只有閉嘴不說話。
    逛了一圈買了一盒巧克力的波佩站在收銀臺前：“可以刷卡吧？沒帶現(xiàn)金。”
    “當(dāng)然可以……”小哥沖她笑笑，撓撓臉頰，“嘿……你看今天是圣誕夜，要不……這盒巧克力就送……”
    “哐——！”巴基的機械臂捏著巧克力鐵盒把收銀臺砸了一個凹陷。
    他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往上提，眼中迸發(fā)出冰冷危險的警告目光：“收錢——！”
    青春痘小哥：……
    波佩：……非常想笑但是忍住。
    “不用了，我還想再買一個蘋果。”波佩笑瞇瞇從巴基的手里拿出捏扁了的盒子，“一共多少呢？”
    “……174￥”小哥夾緊肩膀做人，他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啊————
    波佩推開玻璃門，站在車邊的寸頭男人皺著眉看過來：“車子出了一點小問題，很快就會好。”說完又走到引擎蓋面前勾下腰檢查。
    波佩站在原地?zé)o所謂地點點頭，巴基也走出商店站在她身邊，玻璃門在他身后被關(guān)上，頭上懸著的鈴鐺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聲音吸引了姑娘的注意力，她抬頭看去，看了一會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笑起來去看巴基：“你知道當(dāng)人們站在榭寄生下面，應(yīng)該要做什么嗎？”
    巴基回想自己的記憶里是否有這方面的知識，很可惜沒有，他疑惑地看著抿著唇?jīng)_他笑的姑娘。
    親嘴——親嘴——在店里目睹這一幕的小哥，背對著波佩拼命做口型，接收到那個可怕的男人疑惑的眼神后，又瘋狂地指了指自己的嘴，面具——摘——面具——
    “摘面具。”巴基恍然大悟，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不是——”波佩被他逗笑，湊近他一點，“你頭低一點點，這件事不能讓別人聽到，會不靈驗的。”
    信以為真的巴基微微低頭，被踮著腳的姑娘親個正著，柔軟的觸感從唇上傳遞到他的腦海中，讓這個可怕的男人瞪大了眼睛。
    波佩睜開眼看他，綠眼睛里是帶著笑的亮晶晶光芒，她放下踮著的腳，微微側(cè)過臉：“我們巴基哥哥是個笨蛋，榭寄生下面應(yīng)該接吻噢。”
    “記住了。”巴基盯著姑娘紅潤的唇，心里想的再來一個，卻突然被姑娘抓住了手。
    波佩攤開五指向前伸出，金色的長發(fā)落在肩頭勾勒出溫柔的側(cè)臉，她接住了一片雪花，轉(zhuǎn)過頭高興地舉著給他看：“巴基，下雪了！”
    “嗯，下雪了。”在整個世界中，只有她是鮮明光亮的，巴基的眼中只能看到她快樂的笑臉，看掌心的雪時輕輕顫動的纖長濃密的睫毛，垂落的金色長發(fā)，漂亮清澈滿是愛意的眼睛。
    怎么會有這樣一個人，讓你百看不厭，即使在你身邊也日思夜想呢？
    “砰——砰砰砰————砰砰——”
    天空中出現(xiàn)瑰麗的色彩，黑壓壓的森林充當(dāng)了煙火的舞臺，絢爛的光亮照亮了整個黑夜，一支又一支的光箭呼嘯著竄上夜空，相聚后又燦爛斑斕地盛開，似流星隕落燃燒，短暫盛大又轉(zhuǎn)瞬即逝。
    爆破的聲音接連不斷，遠(yuǎn)處燦爛的煙花，近處黑壓壓的森林，便利店透出的光，天地間的一切都成了兩人相愛的背景，別人的快樂是別人的歡樂，但是兩人的愛情不遜于世間任何的情感。
    和你在一起時，我不羨慕任何人。
    波佩側(cè)頭看見便利店里掛著的時鐘——十二點整，轉(zhuǎn)頭看巴基時發(fā)現(xiàn)他也正看著自己，于是笑起來，如同每一次看見他時那么熱情又心動，她大笑著撲進(jìn)他的懷中。
    “巴基，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波佩。”巴基溫柔地吻住她的發(fā)頂。
    能遇見你真的是太好了。
    能和你一起度過新年真的太好了。
    能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