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佩坐在巴基的大腿上,捧著他的右手給他剪指甲,她看上去認真又專注,像是在研究什么拯救世界的計劃。
    男人彎著腰貼著姑娘的背，頭輕輕放在她的肩頭,黏人的樣子像是毛茸茸的超大號玩具熊,完全地環(huán)抱她。
    “你記下來了嗎？”波佩剪完了最后的小指頭,一邊舉著欣賞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一邊微微側(cè)頭笑瞇瞇地問道。
    姑娘提到的是他們與神盾局里應(yīng)外合的脫逃計劃,它將在三天后被施行。
    “基本上。”巴基輕輕點頭,看了眼墻上掛鐘的時間，提醒道,“快到十點了。”
    “好噢。”波佩從他的腿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轉(zhuǎn)頭笑著去拉他,“去檢查一下我們巴基哥哥的腹肌消失沒有。”
    巴基站起來高她一頭，垂眼能看到姑娘纖細脖子后側(cè)的吻痕,心情很好地沒有回話調(diào)戲她，只是默默點頭。
    波佩拉著巴基向?qū)嶒瀰^(qū)走去，過往的人懼怕卻又好奇，偷偷摸摸窺看他們，不過當事人都沒在意，挨在一起小聲地說話，說到高興的地方姑娘就揚起燦爛的笑容。
    冬日戰(zhàn)士一星期一次的全面檢查就在今天,不過實驗員通知他們可以晚點再去。來通知的人模糊提及,好像是因為上一個對付神盾局的計劃不太順利,反而讓九頭蛇損失慘重。據(jù)說上面還打算派一個資深特工進入神盾局臥底……
    “嘿——你來了！”艾麗抱著文件踩著高跟鞋快步路過他們身邊，笑嘻嘻地推開走廊上的第三間房間的門，“先等幾分鐘，諾娜去隔壁實驗室?guī)兔α耍嘈拍銈円仓阑乩锶莻麊T。”
    “艾麗——”控制室有人伸出頭叫棕發(fā)女人。
    艾麗俏皮地聳肩：“我得先走了，有事叫我。”說完踩著高跟鞋如來時一樣匆匆離去。
    巴基面無表情地推開門，里面一點都沒變，冰冷空曠，蒼白的白熾燈懸于頭頂，照得里面的一切東西都慘白且僵硬，他本來也是其中的一員。
    不過……男人低頭看他的手，波佩纖細的手溫暖得不可思議，她的笑顏闖入他蒼白的世界，這一切從見到她的一刻就翻天覆地、化作虛幻消逝。
    “不喜歡這里嗎？”波佩牽著他往前走，坐在那張行軍床上，安撫地沖他微笑，拍拍身邊的位置，“坐吧，檢查完我們就離開。”
    巴基垂眼看她，輕輕搖頭，坐在她身邊，任由她靠著自己。
    談不上喜惡，他已經(jīng)不在乎了。
    “好慢呀。”波佩捉了男人的銀色機械手玩，強悍兇狠一圈能擊穿十厘米水泥墻的機械臂，在姑娘手里乖得不行，一動不動免得誤傷她。
    波佩順著手臂看巴基沉默英俊的臉，看他額頭淺淺的皺紋，看他不安分落在兩頰的深色發(fā)絲。姑娘的眼睛突然亮起來，跪坐著直起身，伸手輕輕取下巴基腦后扎著的發(fā)圈。
    巴基被她有時古靈精怪的想法弄得有些怕，不過看到她嘴角的笑，抬眼看她后就垂下頭，方便她動作。
    算了，只要她開心，什么都行。
    左邊一個小揪，右邊一個小揪，給巴基哥哥扎個雙馬尾！波佩向后倒去看巴基的臉，不高興大貓的臉頰兩側(cè)露出來深色毛扎扎的兩個小馬尾。
    “哈哈哈——太——可——可愛——哈哈哈哈——”波佩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巴基的硬漢臉老寫著“我超兇”，配著兩個小尾巴，怎么看怎么萌。
    巴基輕飄飄地從眼角斜睨她一眼，希望她晚上也能笑得這么開心。
    “你好，波佩——”諾娜推門進來，抬頭時瞪大眼睛，“不好意思，我走錯了真的是太累了白天都出現(xiàn)幻覺了冬日戰(zhàn)士怎么可能扎著雙馬尾……”
    波佩笑倒在令人聞風喪膽的冬日戰(zhàn)士身上，被他伸出手攬著腰，以免姑娘笑得腿軟滑到地上。
    “檢查。”巴基取下兩邊的發(fā)圈，淡淡看向研究員諾娜。
    諾娜被他看過來的眼神嚇得一哆嗦，快步走過來，遲疑著想要用地上的鐵鏈綁住冬日戰(zhàn)士。一只纖細的手拉著她的胳膊，諾娜抬頭看波佩，她微笑著：“不用噢，不會有危險的。”
    諾娜被姑娘的眼神又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去拿自己手提箱里的掃描儀。
    藍色的透明光線從頭到腳掃描冬日戰(zhàn)士的身體數(shù)據(jù)，控制室里的顯示屏實時投射數(shù)據(jù)，最先看到數(shù)據(jù)的研究員瞪大眼睛，脫口而出：“不可能，居然身體素質(zhì)增強了近一倍！”
    艾麗站在他后面細細瀏覽，半響笑了一聲，含糊不清道：“愛情的力量。”
    “什么？”
    “沒什么，你看機械臂接口處的數(shù)據(jù)，好像有點問題。”
    房間里的諾娜也盯著自己的觸屏設(shè)備，她上下滑動數(shù)據(jù)，心里暗暗吃驚，不過同樣發(fā)現(xiàn)了冬日戰(zhàn)士的機械臂出了一點問題。
    “我需要做一個簡單的可視檢查。”諾娜有些遲疑，為了分析冬日戰(zhàn)士的身體數(shù)據(jù)，她曾看完了他所有訓(xùn)練錄像，兇狠蠻橫，一只手就能輕易捏碎她。要不是打賭輸了，她絕對不會來檢查這只兇獸。
    她的視線不自覺看向男人身邊坐著的波佩，姑娘正晃著腿去拽冬日戰(zhàn)士的頭發(fā)，得到一個無奈的眼神，又笑瞇瞇地湊上去。
    注意到諾娜的視線，波佩轉(zhuǎn)過頭：“我來吧，我以前學過一些。”
    耳機里傳來指令，諾娜將工具箱遞給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離開了房間。
    波佩沒戴橡膠手套，站起來輕輕將巴基的發(fā)挽到耳后，低頭笑著看他：“有感覺不舒服嗎？”
    巴基輕輕搖頭。
    接口處發(fā)炎嚴重，人類皮膚紅腫撕裂……不是很嚴重的問題，可能是訓(xùn)練太用力過度使用，波佩垂眼看他，翹起的嘴角放下。
    “閉上眼睛。”波佩背過身去拿消毒液和外敷的消炎軟膏，輕輕地吸口氣，把淚憋回去。
    并不是非常嚴重的問題，兩三天后就會好起來，但她控制不了自己，那只機械臂，是巴基現(xiàn)在身體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也代表著他痛苦猙獰的過去。
    她替他難過。
    波佩轉(zhuǎn)過身時，巴基已經(jīng)聽話地閉上眼睛，仰著頭的樣子可以稱得上乖巧。
    幾滴熱淚落在他的臉頰上，巴基一愣，想要睜開眼睛，卻被一只溫柔的手蓋住。姑娘的淚水一直往下落，聲音聽起來卻很鎮(zhèn)定柔和：“別看我，很丑。”
    巴基長長的睫毛掃過波佩的掌心，他輕輕拿開姑娘的手，認真地注視著她：“不丑，很漂亮。”
    “騙子。”波佩破涕而笑，又想起什么瞪他一眼，“還騙我說不疼。”
    巴基沒爭辯，她很漂亮是真的，無論什么時候她都很漂亮，不疼也是真的，他早就不把這些細微的痛覺視為疼痛，習以為常。
    叩叩——
    艾麗推門進來，抱胸斜倚在門框上挑起眉毛：“我們得給冬日戰(zhàn)士的機械臂做一個小手術(shù)。”
    “什么手術(shù)？”
    “機密。”棕發(fā)女人聳肩，“所以你只能在外面了，另外……”她摘下自己的耳機遞給波佩，在姑娘伸手來接時握緊耳機輕聲道，“接受。”
    “另外……長官有任務(wù)交給你。”艾麗沖她點點頭，此次的脫離計劃事關(guān)重大，不能因為一件小事讓斯特拉克起了疑心，而且讓波佩去接觸一下那兩個人也十分有必要。
    波佩帶上耳機，斯特拉克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饝?yīng)幾聲，將耳機還給艾麗。
    巴基站在姑娘身后，垂眼看她問道：“多久？”
    “很快，最多一個小時。”艾麗帶著他們離開走廊，向手術(shù)室走去。
    波佩的手去拉巴基的小手指，輕輕撓他的掌心，像逗小孩一樣逗他。巴基看她一眼，穩(wěn)穩(wěn)地將她的手抓在手心，心里嘆氣這甜蜜的負擔。
    噠——噠——噠——
    波佩目不斜視地穿過實驗區(qū)進入了倉庫，她美艷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不過同于第一次演戲表現(xiàn)出的冰冷，她的神色淡淡，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好像隨著巴基的暫時離開，她充沛熱烈的情感也離她遠去，只留一副姝麗的軀殼。她根據(jù)指示牌進入了倉庫f區(qū)，思考的時候漫不經(jīng)心，漸漸想通了她感到倦怠的原因。
    每一個世界中，她都投入了自己百分百的情感，熱烈真摯恍若飛蛾撲火，說是因為任務(wù)倒不如說是因為她的本性——對愛的忠誠和全心全意。但疲倦感不會隨著記憶的消失而褪去，她將感情全部投注在一個人身上，于是對周圍與他無關(guān)的事物喪失了興趣。
    和旁人在一起時還不容易顯現(xiàn)出來，但若是獨處情況就不相同了。
    214、215、216、……
    ——308
    波佩停住腳步確認了倉庫的編號，身份牌進行自動驗證，倉庫門緩緩向上升起，入目是一面巨大的玻璃，中間被不知道什么材質(zhì)的透明墻擋著。
    什么？波佩皺眉，斯特拉克讓她來取保存的dna樣本，不過神神秘秘地什么都沒說清楚。
    她向前走了幾步，站在左側(cè)玻璃前向內(nèi)看，沒有人的普通“牢房”。
    一張臉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波佩嚇得倒退一步，里面半大的少年卻笑起來，沖著她大笑：“嚇到你了！”
    少年一頭銀色的亂發(fā)被防風鏡梳在腦后，嚼著口香糖沖她呲牙笑，站也沒站直，半歪著身體靠在玻璃上，手插著褲兜看她，眉目中是獨屬于少年的爽朗和痞氣，又壞又迷人。
    “小男孩。”波佩退后一步，看他滿是活力的樣子也跟著笑起來。
    “我不小了，馬上就成年了，啊！對了我是皮羅特，你可以叫我快銀，我的姐姐旺達在……”
    “皮羅特。”右側(cè)的玻璃房內(nèi)傳來年輕的女聲，波佩往后退了幾步，看見一個紅色長發(fā)的漂亮女孩正盯著她看，眼神不怎么友好。
    “你們好，我是波佩。”波佩在心里偷偷評價，兩個小孩子，她站在原地友善的笑起來，“我也弄不清自己來這里的目的，不過斯特拉克讓我來拿dna樣本。”
    不同于少年的活潑和外向，紅頭發(fā)的姐姐明顯更警惕且具有攻擊性，她抿緊唇：“皮羅特，拔一根頭發(fā)給她。”
    “好啊——”稱自己為快銀的少年在房間里一閃而過又出現(xiàn)在原地，將自己的頭發(fā)放在了運送食物的托盤里推了出來。
    “那是你的能力嗎？”波佩沒著急去拿，笑盈盈地看著他。
    快銀咧嘴笑起來：“對啊！我跑得超級快，剛剛你沒看見我，就是因為你的眼睛沒能捕捉到我。”他又呲牙做了一個鬼臉，似乎很得意剛剛的惡作劇成功。
    “皮羅特。”旺達簡直為這個弟弟操心不已，拔下自己的頭發(fā)推出去，冷冷道，“拿到了就離開。”
    波佩也不惱，從白大褂里找出了塑封袋，分開裝進去，她看著旺達輕聲道：“你們不應(yīng)該來這里的，這里是龍?zhí)痘⒀ā！?br/>     旺達剛想冷笑，這個看起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九頭蛇特工在搞什么，以為她還是幾歲的天真小女孩嗎？
    “如果可以……”波佩沒理會她眼里的譏笑，垂眸想了一會兒，抬眼同她對視，“如果想要尋求幫助，可以試試聯(lián)系神盾局……”
    似乎很驚訝自己會將神盾局說出來，畢竟要是旺達將這句話告訴了九頭蛇，她和巴基出逃的幾率就很小了。
    波佩心里有點亂，站起來想要走，旺達眼里的譏笑消失，反而露出了審視又閃爍的目光，似乎在判斷她這一番話的意思。快銀的臉擠在玻璃上，拼命向這邊望：“我也要聽，你們在說什么——”
    本來很擔心的波佩看到他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搖搖頭向倉庫外走去，倉門落下時她回頭，和旺達的目光撞在一起，突然就不怎么后悔了。
    她邁步向?qū)嶒瀰^(qū)走去，心里也很奇怪，為什么就突然告訴了姐弟倆，為什么突然就安心下來，想半天也沒想出來原因。
    其實哪有什么奇怪的呢？波佩走到現(xiàn)在，成長了很多，經(jīng)歷了很多，她自以為變得滄桑世故，事實上她也確實和開始的小姑娘不一樣了，不過她在不同外表包裹下的靈魂，卻還是依舊純凈熱烈、滿懷希望。
    她依然能給予他人愛意，也渴望得到愛意。
    頭頂上的擴音器傳來鋼琴樂的聲音，不過幾個呼吸間，走廊中從四面八方涌出許多人，填滿了剛才還空蕩蕩的空間。
    波佩逆著人流向?qū)嶒炇易呷ィ珨D了吧，姑娘心里暗暗抱怨，不過依舊從空隙中向前走。
    一只手從后面伸出，穩(wěn)穩(wěn)地抓住了她的手。
    波佩微微帶笑的臉瞬間被欣喜快樂的神采而點亮，她還沒來得及回頭，從頭頂?shù)拿恳桓l(fā)絲到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開始幸福地笑起來。
    她轉(zhuǎn)過頭去，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周圍全是行色匆匆的人，帶著各自的煩惱憂愁或者快樂開心、麻木空洞經(jīng)過他們身邊，像是一條不停歇的河。
    而他們就站在奔流的人潮中，緊緊地抓住了對方。
    波佩笑得跳起來，撲進巴基的懷中，被他穩(wěn)穩(wěn)的抱住。
    她大笑：“巴基！”
    巴基垂眼溫柔地護住她，也輕輕翹起嘴角：“嗯。”
    談戀愛時見面的第一件事要做什么呢？當然是看見對方就想笑吧。
    無論我的偽裝多么完美，但關(guān)于愛你這一點，我無法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