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娘家人·關系

（一）基本情況

我叫申秀英。以前喚小名喚個容，沒有甚含義。小名是爸爸媽媽取的，兄弟的名字也是爸爸媽媽取的，在蛋廠的時候，（我作為）家屬上的夜校。申秀英這個名字是那會兒上夜校起的，是在夜校的時候，自己瞎取的，她喚個巧英，你喚個秀英。父母養了五個閨女都死了，就是（剩）我一人，還有個兄弟。男孩有兩個，容茂去看蘿卜的時候讓狼吃了，掉（剩）下來了現在的雙茂。現在就是我和雙茂。我是1929年出生的，二十三歲結婚。嫁過來以后，家里有十來畝地哇。我自己有八個孩子，有五個男孩，三個閨女。老大六十四了，屬蛇呢。

（二）女兒與父母關系

1．出嫁前女兒與父母關系

（1）家長與當家。我小時候，奶奶還在呢，奶奶管家事呢，后來十六歲上，奶奶死了，就分家了。那會兒也沒甚，就是種地，做甚都要商議呢。不像現在都是女人當家呢。媽老得早，爸爸老得遲，俺媽死了，爸爸又娶了個老婆，咱都結了婚就不很去了。小時候那就是做地的。解放了以后土地下放。我那會兒當著婦女會主席，領著做地、開會、做軍鞋，那會兒可能做軍鞋。

（2）受教育情況。兄弟在二中上過學。我沒有上過小學，我就是在蛋廠，老師給家屬上了幾天。那會兒就沒有小閨女上學（的）。

（3）家庭待遇及分工。俺媽養了好幾個閨女，俺奶奶就不想讓養，問養了個甚，說養了個爛閨女哇。俺奶奶封建啊，看不得閨女。養容茂（老人的兄弟）的時候嬌個點點的，給他拴著紅繩，結果九歲上讓狼吃了。那會兒條件不好，養了六七個閨女，都是瘋了，到了七天的時候個抽個抽死了。我是頭一個，命大。俺奶奶在了就是偏（愛）小子哇。小子多吃些，爛閨女。現在的女的甚不能干。吃飯上甚桌呢，黑面糊糊還上桌呢，弄著糠仡佬上吃呢。過年時候初一黑來喝頓撅片，那還是可以呢。跟現在一樣，平常還不是吃這個？我小時可受罪呢，挖野菜，吃玉茭饹馇。

俺奶奶偏小兄弟，人嬌個點點的，吃的（東西）也偏（向他），穿的（東西）也偏（向他）。俺就是補丁堆補丁，等八路軍解放過來，俺奶奶早死了，解放過來就選了我當婦女會主席。十六歲上來，當了五六年，后來就結了婚了。小時候過年咱的姥姥、舅舅呀，壓歲錢就是給兄弟幾分錢，就不給閨女。

自己做鞋穿呢哇。哪有機器，哪有錢，還買這穿呢？弄點布，手工絞上，穿爛了就打著補丁，趕過年里弄上新的，走親戚。

（4）對外交往。那就是和村里的小孩耍呢，過年了，走親戚跟著大人去親戚家里轉。起初閨女就（是）不能和小子說話。我就一個姑姑，人家的孩大，閨女小。自己人行嘍，不自己人不讓（說話）。俺奶奶管著呢，不讓和小子耍。（別人）給俺家起著名，“高高山上一摞娃，閨女不和小子耍”。出門也出過，又不念書，有功夫了就出個耍呢，養了孩子以后就看孩兒呢。我可十來歲的時候也做過生活，起先給小孩扎上那花圍兜，一瓣一瓣掛在脖子上，接口水呢，我還做過這。俺奶奶在了管得嚴，不在了就不很管了。咱村可沒人出來要飯。過那孬年景，可有人出來要飯。

（5）女孩禁忌。以前衣裳洗了以后，衣裳都認識誰是誰的，都在一起呢。

（6）“早夭”情況。俺媽養了十個，六七個閨女，十天、十二天、七天就都死了。那會兒不衛生，養了孩都用的（是）喂牲口的干草。就是弄著那鍋端上，放到里面，扣住。

2．女兒的定親、婚嫁

他（指老人的丈夫）在蛋廠，俺叔叔也在蛋廠，給我個瞅了瞅。（定親時）給了身衣裳，請人家吃了頓飯就結婚了。就這么結了婚了，扯了身衣裳，甚也沒弄甚。我二十三上，早就沒了爸爸媽媽了，是有個叔叔和嬸嬸也在蛋廠，俺叔叔在蛋廠當著經理，給我個瞅了瞅，說那孩當著兵，落到蛋廠了，人也正哩，沒有娶過媳婦，工作也可以，不搗蛋。就見見了面。（農歷）十月在俺嬸嬸住呢，臘月就結婚了。有個甚彩禮，就見見面結婚了。就是在學習的地方有個俱樂部，弄了些瓜子花生，就結了婚了。結婚的時候有俺叔叔、俺姑姑、俺嬸嬸，咱娘家人都沒了，吃了些瓜子花生就算了，還吃飯呢？我跟人結了婚，哪有什么東西呢？筷沒筷，碗沒碗。人（家）就是給我扯了一條褲，買了個紅棉襖，外頭穿了藍布衫，穿了對粉紅鞋，就結了婚了。陪了一個小箱箱，繡著花，前些時間搬家才扔了，賣呢沒人要。結婚證早就扔了。結婚都六十年了，誰還拾掇那呢。嫁出去以后，俺姑姑、俺嬸嬸、俺繼母過來都要看我呢，現在都死了，剩了我個孤鬼。

養了大孩二年就調（到）長治了，在長治工作了五年，讓家屬返鄉，光咱回來了。后來養了這二閨女，長治還來大隊調查呢，說何水旺怎么生了病了告了兩天假，就不去了，是重新找上工作了？大隊書記說他沒找工作，在地（里）做活呢，家寒，生了孩子了。才把他放回來了，本來是那邊的農業社管呢，農業社說男人在外頭上班呢，弄著咱吃沒吃，喝沒喝，這么回來靠著農業社了能分點什么，才轉回戶口了。不然咱就在長治呢，人家動員咱在長治住。

咱都沒有過生日。養了大孩，好幾歲上可能興開這了。等他大了懂話了，在腦袋上寫著爸爸甚會兒生日，自己甚會兒生日，做個燒饃吃。現在過生日都要去飯店吃呢，他（指老人的丈夫）要在了（指如果健在）就八十九了，比我大一歲，沒有住上這樓房。

俺大繼母就是童養媳，小小的（年紀）就跟了人家了。俺姥姥也是頑固，不讓人吃，吃了這黑面糊糊，剩下的鍋底放點水涮涮，讓人吃，和喂豬呢一樣。也是沒得吃。后來等她們老了，繼母和舅舅有了孩就過好了。那會兒哪有錢，閨女給了人家了，長大了就當成媳婦了。俺大繼母那么受罪也沒有走了。

俺大繼母的閨女就是招的女婿，她生的都是閨女，三個閨女，在同村招了一個。閨女他們姓李，俺姥姥姓郎，頭一個孩子讓姓郎了，后來解放了就知道姓李了，又改回了。俺大繼母的二閨女也是招的女婿。大的可以，有文化，招的老二沒文化，人可是活得可以。我娘家現在還剩了八家，舅舅的閨女、嬸嬸的閨女、姑姑的閨女，都來往。過年了都要來看我哇，等打發了我（意指老人去世）還來呢？咱何家也是我歲數最大了。

我眼是白內障，有腦梗，也有膽結石，不能（生）氣，一動氣就憋住了。弄著低保錢都讓買了藥了。上次腿都不能走了，醫生說只有四克血了，趕緊輸血，現在有八克血，才能走路了。說了還是有倆好，能有個擔待，不管是閨女還是小子。

才出嫁以后，回娘家沒甚風俗，就是叫回門。頭一天結了婚，第二天去娘后走一遭。初一開始才要開始走親戚呢。初二，去姥姥家、姨姨家。除了過年，八月十五、端午，一般甚會兒還要回娘家呢，都要去孝順當家呢。有孩兒就帶著孩兒去呢，沒孩兒就一人去。去了拿一個罐頭，一罐糖果。是現在了，提箱奶，提箱油。

3．出嫁女兒與父母關系

娘家有困難，也要幫幫呢。可不哇，現在都過得好了，俺嬸嬸倆孩都在城里呢，都是有工作。就是我這個兄弟，沒工作，在家呢，倆小子。

咱就沒有和你老姥爺鬧過矛盾，有時候就不答應他，遲一半天誰去了就趕緊說話，也沒人脫口罵。俺家在蛋廠的家屬院就說，都有爸媽，誰也不找罵。人家都說你們兩個多好呢，就沒吵過架。跟了人就好好過，家庭就不能嚷嚷過，嚷架不好。俺家的媳婦說幾句不好聽的，我就不想和她嚷。結婚以后，沒有給娘家的長輩做過壽。現在我大閨女搬到咱這，一天三頓在這吃，黑來在這睡。我一人搬上來住了八天，就不行，一人早走了，吃也吃不好。人家都說不敢一人住，黑來有甚事嘍怎么弄（意指老人怕晚上發生意外）。

清明、七月十五燒紙呢。捏上元寶給俺爸媽燒呢，等咱走了還有人燒呢。俺爸爸后來不是又娶了個老婆？他們三個在一個墳。墳外頭用磚砌著，里面留著地方，死了就把磚弄開，放進去。

（三）出嫁的姑娘與兄弟姐妹關系

爸爸媽媽出殯是兄弟弄的，閨女是該弄甚弄甚，糊花圈呢、隆貢呢。那會兒還不上禮，現在都興開了。俺姑姑今年（去世了）九年了，我都上禮呢，頭周年、三周年我都去來，九周年正好就忘了。郭璧（村）興（流行）這，侄女、侄兒，都要去謝呢，跟咱這兒的習慣一樣。俺媽老了（指去世）以后，爸爸又娶了個老婆，人帶了個閨女，兄弟跟著他們過呢。（繼母）刻薄咱兄弟呢，不讓他吃，關系可不好呢。我兄弟的耳根軟，媳婦挑撥得他，我跟他也鬧過矛盾。外頭人都說，雙茂你不敢喪良心，你那會兒小的時候你姐姐黑來挽著你。（我們）有幾年不很來往，后來就好了。和兄弟聯系少哇，我后來去了長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