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仙魔界戰(zhàn)場之中的修士們看不明白,但是在修真界和魔域本土的修士們卻都能夠看清楚仙魔界的變故。
詭異的紅色氣息和光芒彌散開來,自仙魔界戰(zhàn)場而始,如同絲線一般就要紛紛落到整個九州之中,又像是隱隱約約的迷霧。
然而這道光芒和霧氣對于尋常人而言卻并沒有什么巨大的影響,除了很顯眼之外,事實上大多數(shù)修士都無知無覺。
可是,這也正是這異樣難以捉摸之處了。
甚至比妖界的進攻還要讓人心生不安——妖界畢竟是可以殺的敵人,但是這樣的光芒卻并非如此。
仙魔盟的大人物都在仙魔界之上,九州之中,亂象再顯。
但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被困在仙魔界的戰(zhàn)場之中。
雁山攔在了一群凡人之前。
風回劍繞了一圈,劍氣化作清泠的光芒,但其實并沒有什么用。
因為劍光和那詭異的紅色光芒根本就像是不在同一個空間之內(nèi)一樣。
但也只有修士們能夠看明白這一點罷了,在凡人眼中,就是雁山在出手驅散那詭異的光。
“仙師,”這群凡人當中領頭的那個老者顫顫巍巍問道,“當真……不會有事嗎?我們能活下來嗎?”
“自然,我不會騙你們。”
雁山道,眼神異常誠懇。
“那就好……那就好……”
自從妖界入侵以來,雁山和一些劍宗弟子們就在此地游走,所以這里的凡人大多對于他們都很熟悉,而對雁山的話也并沒有什么懷疑。
所以他們也看不見雁山背過去之后那帶著微微的憂慮的眼神。
這讓人覺得很熟悉,就好像有什么事情相隔三萬年來到了一個新的輪回。
但是這還只是開始,所以雁山的眼睛之中依然有許多少年意氣,明亮而粲然。
“不會有事的。”
他喃喃地重復了一遍,握緊了手中之劍。
而他的眼神像是要穿過云層,穿過光芒,來到仙魔界之上。
……
姜小樓感覺到很冷。
這是很真實的冷意,并不因為她心中如何作想,才會身有所感。
但這冰冷就像是自真靈感觸到,所以才會四肢百骸無處不感。
“你的目的并不是大夏……”
“做皇帝是我的愿望。”南帝應道,“但又不是非要做大夏的皇帝。”
“我自幼就有一些修道天賦表現(xiàn)出來,所以我的父親不愿意選擇我來當皇帝——你那師父也是一樣的,皇帝本來就不該是我們這樣的人。”
“但你并不愿意。”
“是,我這樣的天才,就該成為九州的皇帝,九州之主。既然不能做夏皇,那我也只能去做神帝。可是,神帝還不夠。”
南帝定睛瞧著姜小樓。
他的眼神之中仿佛只能放下姜小樓一個人。
“當你看過更高更遼闊的東西,你就會明白的。大夏算什么,九州算什么呢。”
姜小樓只是感覺寒意越來越濃了。
“九州不算什么——那么你現(xiàn)在在籌謀一些什么?”
“九州只是一個起點。”南帝道,眼中甚至還有一些失望的神色,“我原本以為你會明白的。”
“我要明白什么?”
“幽冥。”
姜小樓猛然一震。
幽冥在整個九州之中都是一個傳說,也只有幽冥一脈對此非常執(zhí)著——但幽冥一脈或許本身都不一定會相信這件事情。
只是她確實認識一個對于幽冥很執(zhí)著的人,魏一,也就是南帝在仙魔界的化身。
這竟然又是一個圈。
可是南帝的幽冥當然和幽魂宮幽冥一脈追逐的幽冥并不相同。
“你不是在拖延時間……”
姜小樓感覺自己的聲音同樣也很冷。
“你只是需要死亡。”
人也好,神也好,妖也好,如果南帝真的對于所謂的幽冥有什么想法,那么他只會需要足夠的死亡。
而作為南帝的盟友,妖界都未必會知道這件事情——畢竟妖界可沒有幽冥這樣偉大的目標。
“是的。”南帝看向姜小樓的眼神之中終于帶上了幾分熟悉的欣賞。
“九州之中的亡者足夠多的的時候,才是開啟幽冥的時日。所以,你的確給我?guī)砹瞬恍〉穆闊!?br/>
南帝必須承認這一點。
九州之中死者最多的時候,當然是神祇與人最終決戰(zhàn)之時,然而自從神祇在九州之中的后手被一一翻出來清理,再到西方天帝的莫名死亡,這讓局勢完全逃脫了南帝的掌控。
而姜小樓選擇提前拉開帷幕更是讓南帝猝不及防,北帝和東帝也因此沒有堅定地和南帝站在一起。
那么他的目的也不免會受到一些影響。神祇與人仍在戰(zhàn)斗,但是戰(zhàn)斗帶來的死亡卻并不如南帝所愿。
所以他不得不付出一些代價讓妖界也參與了進來,才能夠得到足夠的死亡來滿足他的愿望。
而這些時日之中,南帝一直在九州之內(nèi),也是為了以幽冥侵蝕九州的地脈,讓九州成為他理想當中的第一個幽冥界。
但是這一切都還差了一個最后的步驟。
“如果我想要成為第一個幽冥天帝,那么我必須要和曾經(jīng)的南方天帝,也和曾經(jīng)的大夏斬斷關系。”南帝用一種感激又憐憫的神色看向姜小樓。
“所以,我要多謝你。當然,即使沒有你,也不過只是晚了幾步而已。”
大景神朝只是一個南帝并不在意的失敗嘗試,而姜小樓則是意外之喜。
如果沒有姜小樓,南帝也同樣可以再培育出來一個王朝,這并不是很艱難的事情,只是并沒有那么著急而已。
至于南帝接下來要怎么做,眾人甚至不需要推演都能夠揣測出來。
南帝的目標是成為第一個幽冥天帝,而幽冥是死者的樂土,卻并非是生者的歸宿。
所以,很簡單,他需要整個九州盡死,而幽冥再也并非是九州。
這也同樣是南帝一定要與曾經(jīng)的大夏斷絕的原因。
九州天地無言,甚至沒有多少掙扎的時間,就被迫陷入了和南帝所創(chuàng)造的幽冥的拉鋸戰(zhàn)之中。
這也正是那紅光顯現(xiàn)的原因。
如果不能加以干涉,那么九州大陸之上的紅光會漸漸變成死者之域,九州之上殘存的生者將會被迫全數(shù)進入到一場戰(zhàn)爭之中。
然而這場戰(zhàn)爭對于生者而言是必敗的,因為任何一個生者死去之后,都會落入死者之域當中——直到九州真正成為一個幽冥界。
“你說了這么多……”姜小樓無波無瀾道,“是因為以前沒有人聽你說話嗎?”
南帝似乎有一些微訝——訝異于到了這個時候姜小樓還能像這樣嘴上不饒人。
但是他并不介意。
南帝的身影在整個仙魔界當中浮空,就好像天帝在他的神座上一樣。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姜小樓。
“生為皇者,孤寂才是宿命。”
南帝的身后空無一人。
他的神將已經(jīng)戰(zhàn)死大半,而南帝更是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同道人,但他只是一人在此,就像是君臨天下一般。
的確和他的話一樣。
“我只是想讓你死得明白一點。”
“誰死還不一定呢!”
姜小樓面色冰涼道。
……
大錘向著那皇者擊落!
對于幽冥界而言,這是一種以下犯上的行為——但對于九州而言并不是!
可是南帝甚至已經(jīng)不需要再動用他那把九州規(guī)則的黑刀。
事實上,自從他開始向著幽冥天帝的蛻變之后,他就已經(jīng)舍棄了自己的黑刀,而是開始只利用幽冥的規(guī)則。
這并不是因為東方天帝能有多強,而是幽冥之中如今唯有一位天帝。
所以南方天帝的想法事實上也不是空中樓閣,如果他能夠成功,那么幽冥界將只為他一個人掌控,這要比在九州做夏皇或者做神帝強上許多。
劍氣被幽幽的霧氣纏繞,而后又被霧氣驅散,饒是云清儀心境并沒有任何的問題,但是面色也微微變了一下。林殊同樣如是。
司徒聞天的金線更是根本無法穿過幽冥界的霧氣,而只能坐視那霧氣將她環(huán)繞在其中。
明真默念一聲,但是他的佛號卻完全沒有任何的影響。
但明真比起正統(tǒng)的九州修士還是要好上許多的,他的攻擊無用,不過是因為他的修為太弱了。
言輕面色慘白。
短短幾個瞬息之內(nèi)他的頭發(fā)甚至也變成了蒼白之色,然而這樣的犧牲卻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
“無解……無法對抗……”
南帝甚至比方才手握刀之規(guī)則的時候還要更強!
如果刀之一道的規(guī)則還受到九州的束縛的話,那么幽冥界的規(guī)則完全可以讓南帝在這里橫行,碾壓所有人。
而在場只有二者有可以和南帝一敵之力。
紅月瑩瑩閃著光。
同樣都是紅色,這讓紅月看起來甚至就像是來自于南帝心心念念的幽冥,但當然并非如此。
雷霆轟然劈下!
這道雷霆和紅月代表著的是九州魔域的天道,在和幽冥的拉扯之中,九州自然會傾向于紅月!
南帝面色微微一變。
紅月讓他不得不閃避,然而卻同樣無法避免被紅月波及到。
而且與此同時,大錘卻迎了上來!
大錘和紅月同時出擊,凄厲的光芒和震天的聲響幾乎要讓整個仙魔界都震動起來!
可是,另一道更加耀目的紅光卻蓋過了紅月的光芒!
南帝雙臂一震,幽冥散落到九州的紅光不免變得微弱了起來,但是南帝周身卻聚集了幽冥的大部分規(guī)則!
紅月被撞飛了出去,甚至要落到仙魔界之外,光芒也黯淡了許多,甚至隱約開始破碎。
姜小樓感到一陣劇痛,甚至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
在九州之中能夠勝過她鑄身之道的修士根本就并不存在,但是南帝此時并不在九州之中,而是幽冥!
補天石對于幽冥卻并沒有什么用處,而時光之河……姜小樓所能夠利用的還是太少了。
南帝同樣看起來也有一些狼狽,但是在場眾人之中,已經(jīng)沒有任何能夠和南帝相互匹敵之人了!
“本想留你一命的。”南帝幽幽道,“現(xiàn)在看來或許是不行了。”
紅月和九州的威脅南帝都可以借著幽冥慢慢應對,而在場的九州修士們更是對于南帝沒有任何的威脅。
至于東帝和北帝,這兩個更是從來沒有被南帝放在眼中過。
但是姜小樓不一樣,因為姜小樓能夠連接的是時光之河。
只要再給姜小樓一點成長的時間,只要姜小樓愿意不惜一切,那么南帝也未必能夠確信自己能借著幽冥勝利。
所以,他當然要先行除去姜小樓了。
姜小樓不語,大錘再度擊出,然而那紅色也已經(jīng)繞到了她的身前!
紅光代表著幽冥,堅定地推進著,姜小樓即使能夠借時光之河的規(guī)則,但是卻不得不退避——直到她死去!
仙魔界眾人全部都僵硬著,并不是因為他們不愿意動,而是因為他們根本就動不了。
在幽冥的規(guī)則之中,南帝就是掌控一切的獨一無二的天神!
“你還能有什么應對呢?”
南帝幽幽道,離姜小樓越來越近。
幽冥也在不停地侵蝕著,但在某一個瞬間,幽冥卻忽然停了下來——或者說是南帝忽然停了下來。
他的手腕之上多了什么東西。
看起來一根線……
不,那是一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