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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謝明辰的時候,他還一窮二白。
朋友們都勸我別傻,以我這條件什么有錢人找不到,何必陪他吃這種苦。
現在他成了資本垂青的謝總,周圍的人又說我也就勝在下手早。
不然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身邊環肥燕瘦,哪里輪得到我。
連我媽都倒戈過去,要我放低姿態,學會示弱,別跟他這么多年,最后什么都沒落著。
我忍不住反問,「他不提結婚,難道我求著他結?」
「你這個性子是要吃虧的!」我媽恨鐵不成鋼,「不順著他點怎么辦?自己栽的樹難道讓別人乘涼去?」
我不愿爭辯,只覺得委屈。
為什么在這場漫長戀愛里,期待的是我,失望的是我,現在需要明示暗示,讓他有所行動的還是我。
「行了,回去別跟他吵,他也是工作忙才沒來送,又不是故意的。」
爸媽千里迢迢來看我,我本想卯足勁秀一下恩愛讓他們安心,結果男朋友除了頭一天接機之外,后面幾乎全程隱身,忙他的狗屁工作。
今天踐行這頓飯,謝總終于大駕光臨,結果席上接了個電話,菜沒上齊他就先走了。
都這樣了,我媽還反過來安慰我,生怕我跟他鬧矛盾。
一想到他們來一趟,連酒店都自己提前訂好,生怕給我添一點麻煩,我就覺得對不起他們。
安檢關卡,看著他們排在人群里蹣跚的背影,我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水線模糊。
天知道五年前,我是怎么狠得下心丟下爸媽,跟謝明辰走的,還跑到離他們這樣遠的地方。
晚上送謝明辰回來的是他的新秘書。
她費力地架著醉醺醺的謝明辰,站在門口,「姐,讓一下,我扶謝總到沙發上去。」
自我從公司退下來,對人事變動并不了解,也沒有人告訴我,他的秘書換成了一個這么年輕的小姑娘。
總裁秘書這個職位算企業高管了。
我記得謝明辰的上一任秘書,是一位擁有五年從業經驗的海歸,專業度自不必說,酒局上也游刃有余,至少從沒出現過讓老板被灌得爛醉的情況。
「您別怪他,都怪我不會喝酒,謝總護著我才喝成這樣的。」
陳澄解釋的表情稱得上情真意切。
我聽得想笑。
老板替秘書擋酒,秘書幫老板說話,這互相關愛的樣子,是可以投稿職場甜文的程度了。
如果當事人不是我男朋友的話。
但我還不至于對一個小姑娘發作,只點點頭,禮貌道謝送客。但我還不至于對一個小姑娘發作,只點點頭,禮貌道謝送客。
陳澄卻沒走,望著沙發上哼哼唧唧的謝明辰,一副放心不下的樣子。
「還有事?」
「謝總喝了酒胃肯定不舒服,您可以給他沖點溫熱的蜂蜜水,舒緩一下。」
她眼里明晃晃的關切,顯得我好像多不稱職似的。
我隨口敷衍,「家里沒有了。」
「有的有的。」陳澄自然得好像她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廚房頂柜的第二個格子間,有一大罐呢!」
我笑,「來過啊?」
要是換了七年前的我,恐怕會把謝明辰用冷水潑醒,讓他給我一字一字地解釋。
現如今我卻只是語調平淡地讓陳澄離開,然后幫謝明辰把西裝外套脫掉,扶他到床上去。
用熱毛巾幫他擦臉的時候,我不合時宜地想:要換了七年前的他,也不會讓我陷入這樣難堪的境地。
那時候的他,會在我答應跟他在一起之后,興奮到睡覺都突然笑出聲。
會像個傻子一樣,一聲一聲叫著我的名字,「歲歲」「歲歲」「你看我們連名字都這么相配」。
我心血來潮查他的手機,還要做作地抱怨:
「說好的沒有人能從男朋友手機活著出來呢?怎么什么都沒有。」
他頗為委屈,
「你想查到什么?我又沒有前女友,初戀就是你。也沒有曖昧對象,微信頭像都是你。」
那時他的手機里只有與我有關的一個個日期,我的生日,我的生理期,認識我一百天,在一起一百天紀念……
好像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值得慶祝。
如今我竟只能從他醉酒后下意識往我頸窩蹭,哼哼唧唧要我幫他拍背的親密和依賴里,才能窺到幾分從前的影子。
穿回那身西裝皮的謝總,整個早餐期間目光沒離開過ipad,仿佛虛擬網絡上的任何事,都比坐在他對面活生生的人重要。
我清早起來煮好的醒酒湯,就靜置在他手邊,一點點放到涼。
看著他平靜漠然的臉,我突然想問他:要不要換成蜂蜜水啊?
「昨晚的事陳澄跟我說了,只是之前酒局上我喝多了她送我回來過一次,你別多想。」
他終于抬頭看我,語氣自然大方得好像再糾纏不清,就是我的不對了。
我一勺一勺舀著白粥,卻并不想吃,「喝不了酒的秘書,你總帶去酒局做什么?」
「一個小姑娘讓她喝什么酒?」
他維護的意味太明顯。他維護的意味太明顯。
我自嘲一笑,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想起來,從前我幫他搞定客戶的時候,也只是個小姑娘。
那時喝壞的胃到現在都吃不得辛辣,從前嗜好的東西,都只能一一戒掉。
他細微地擰眉,走過來親了親我,
「乖,別胡思亂想。我下周出差,7號到9號,幫我準備下行李好嗎?」
「7號到9號?」我抬頭看著他,幾乎是卑微地希望他能想起來,這三天里,有一天是我的生日。
可他只是抬手看了眼表,「我上班去了。」
謝明辰東西不多,一個中號行李箱還有余裕,我看著那塊空檔,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的衣服塞進去,跟他一起去。
萬一他到了那天想起來,我可不想隔著手機聽「生日快樂」。
這時一直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謝明辰突然站起來,踢出腳柜,拿醫藥箱出來翻了盒藥出來,丟到行李箱那塊空檔。
我看清那是一盒暈車藥,「帶這個干嗎?你又不暈機。」
「幫陳澄帶的,她說沒來得及準備。」
這句話槽點太多,我一時氣血上涌,竟不知從何發作。
只論公事,公司大客戶的十周年慶典,謝明辰確實不能缺席。
可這個毫無行業背景的陳澄,跟著去做什么?
她是能爭取到新客戶,還是能跟同行虛與委蛇探聽消息?
「帶她去見見世面嘛,以后就能獨當一面了。」他這樣解釋。
這話說的,外面投簡歷想擠進公司的人千千萬,公司伸長了脖子往上爬的人不計數,怎么就輪到她去見世面了?
怎么就要勞駕謝總親自把人從一張白紙帶到獨當一面了?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躁郁,
「還是我陪你去吧,周年慶上這么多應酬,小姑娘應付不來的。」
「你身體不好,還是好好在家休息。乖,在家等我。」
嘴里說的都是為我著想的話,目光卻吝于多看我一眼,沒等我說話,他已經低頭去看手機。
表情愉悅,眉眼含笑。
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已經可以這么堂而皇之,人在我身邊,心跟眼卻輕易地穿過我,無視我,只從別人那里獲得快樂。
生日那天,我在家枯坐一天,手機隔三岔五地響。
有父母好友的微信祝福,有商家的積分翻倍短信,有各路柜姐柜哥說準備了小禮物,甚至還有兩個相熟的客戶都打電話過來寒暄一下。
唯獨沒有謝明辰。唯獨沒有謝明辰。
我等到暮色四合,街燈亮起,等到這一天毫無特別地結束。
零點前的最后一個電話,還是這次周年慶的客戶打來的。
「歲歲,生日快樂。」林昭低沉磁性的嗓音鉆進我的耳朵,透著淡淡的失落,「這次怎么沒來呀?我可是盼了好久。我特意親手給你寫了邀請函,你都不給面子。」
我哪里收到過什么邀請函?
可瞬息之間我便想通,恐怕是被謝明辰攔下了,因為「特意」,因為「親手」。
林昭的確追求過我。
難怪謝明辰怎么都不愿我陪他去出這趟差。
可是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
我一時哭笑不得,也只得幫謝明辰打圓場,
「謝謝林總厚愛,公司這邊需要留人處理些事務所以,不好意思。」
「是我不好,本來想著大家都聚一聚,才定的這天辦活動,沒想到你不能來,倒害得謝明辰不能陪你過生日了。」
「沒關系,我不介意。」我敷衍著準備掛電話,卻聽到電話里他傳出一陣低笑。
「那如果我說,他的秘書進他房間快一個小時還沒出來,你也不介意嗎?」
我向來沒有查崗的習慣,從前謝明辰不管去哪里都會向我報備,根本不需要我開口。
而且我認為帶著人去酒店抓奸的女人太可悲,男的都這樣了還爭來有什么用。
可事到自己身上,我第一反應竟還是想,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
可謝明辰的手機被接起,響起的終歸還是陳澄的聲音。
「讓謝明辰接電話。」我盡量平聲靜氣。
陳澄聲音無辜又故意,「謝總他已經睡著了。」
「那就把他叫醒。」
「我不敢呢。他睡得太熟了,像個小孩子似的,拉著我的手不讓走。」
陳澄那唯唯諾諾的嗓音,好像自己現在有多身不由己。
「那你打算怎么著?」我懶得再維持和平,「爬床還是陪睡?」
「我不知道……他勁太大了……」
「建議你把手砍了。」我徹底失去耐心,冷聲道,「陳澄,我最后一遍警告你:現在,立刻,馬上,從他的房間滾出去。否則,你將失去的不僅是這份工作。」
次日,謝明辰終于有電話過來。
不是終于想起了我生日,也不是為深夜逗留在自己房間的女人而道歉,而是向我興師問罪:為我今天一大早通知HR開掉陳澄。不是終于想起了我生日,也不是為深夜逗留在自己房間的女人而道歉,而是向我興師問罪:為我今天一大早通知HR開掉陳澄。
「你跟一個小姑娘計較什么?」他用不以為然的語氣映射我的小肚雞腸。
我好笑地反問,「所以你是覺得是我不該打擾你們共處一室,春宵一度是嗎?」
「你在胡鬧什么,我真要跟她有什么能讓你知道?一天天的胡思亂想。」
「你現在是衣食無憂,還可以隨隨便便開人,有沒有考慮到人家沒有這份工作都交不起下個月房租?」
「你知不知道人小姑娘接到HR電話之后嚇得哭了一早上……」
「歲歲,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謝明辰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柄刀子直扎進我心臟,疼到我必須深呼吸好幾次才得以顫抖著開口。
「謝明辰,我說過我陪你去,是你不許我跟,你非要帶一個工作上看不出任何用處的小姑娘,你覺得我看你們倆還能清清白白?」
「你就清清白白?說得這么義正言辭。」謝明辰口不擇言,尖刻地反問,「你來?你來做什么?見你的舊情人?」
我呼吸一窒,幾乎整個人都站立不穩。
許是知道自己過分了,那邊也沉默下來,一時間只剩下彼此壓抑的呼吸聲。
在謝明辰開口之前,我掛斷了電話。
我從來不知道,我當年極力斡旋拿下的合同,在他眼里竟是這樣不堪。
公司起頭的那兩年,因為路線錯誤,已經支撐不住。
林昭那份合作合同,幾乎已經是我們最后的希望。
我們死磕了很久,價格被一壓再壓,林昭還是不滿意,最后提出要我陪他去考察北邊的市場。
那趟出差,三天兩夜,回來之后林昭就簽了合同。
謝明辰從未開口問過,我以為這也毋需解釋,我怎么可能對不起他。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或許謝明辰從沒相信過我的清白,甚至可能自以為大方不計較,才容我這么多年。
我記得在那年在北城的夜晚,林昭玩笑著說,
「以我對謝明辰的了解,這趟回去之后,無論你跟我發沒發生什么,在他眼里都是發生了。」
我信誓旦旦地說,「不會的,我相信他。他也相信我。」
真是打了好大一個臉。
我關掉手機,也不想待在家。
這個房子是我們來這座城市之后搬的第三處住所,相對于他如今的身價來說,算得上樸素了。
這些年我們忙于創業,他也沒有提過結婚,也就沒心思換個更大的房子。
怎么也算個家,搬進來之后我還是置辦著軟裝花卉,把這個房子整得溫馨舒適。
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越來越多的時間里,只有我一個人守在這個房子里。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越來越多的時間里,只有我一個人守在這個房子里。
空蕩蕩的,好像哪里破了洞,漏了風,讓人感到越來越冷。
在謝明辰口不擇言的那些字句里,最讓我感到受傷的不是他的不信任,不是他維護陳澄的辯駁,而是一句簡簡單單的「你變了」。
好像如今發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變了。
可我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我也天真過,爛漫過,不諳世事過。
我是為他才變得強勢,嚴苛,圓滑世故。
在公司他要唱紅臉,我就不得不唱白臉,很多事情他不便出面,我就要做這個壞人。
像林昭這樣明晃晃對我有所圖的男人,按我從前的脾氣,我哪里會多看一眼。
可那一刻他手里就是握著公司的命脈,我不討他一個好,公司就要原地解散。
我明明每一步都對得起謝明辰,可為什么一路走到最后,他卻說,我不像他從前愛的那個人了。
熬干了我的天真,卻說我變了,還想去找一個未開封的我。
哪有他這樣欺負人的?
我搭了最早的一趟高鐵回學校,走過我們曾接過吻的操場,吹過風的天臺,牽過手的跑道。
我記得他少時的夢想,幼稚狂妄,可那時我那樣真摯地相信他一定能夠實現。
后來我拋下一切,陪他一步一步實現了這個夢想,卻切切實實丟了那一年的他。
再回來已經是兩天后。
我在門口按著密碼,門突然從里面被打開,謝明辰沖出來狠狠抱住我,
「你去哪兒了?也不開機,我找了你一天。」
我能感受到幾分擔心,他貼在我身上的胸口劇烈起伏,環住我的手格外用力。
但是我卻沒有一絲力氣去回抱他或掙開他。
謝明辰大概也感知到我的冷淡,松開我小聲說,「對不起。」
我不知道他在對不起什么,是對不起對我說了傷人的話,還是對不起忘記我的生日,抑或是其他。
我也不關心了,回了一句「沒關系」,然后拉開他的手,徑自往里屋走。
謝明辰一副誠心求原諒的樣子,訂了一個遲來的蛋糕,我給面子地吃了兩口。
他像是沒想到我會這么配合,惶然愣在那里,又繼續說,
「陳澄已經辭職了。之前是我考慮不周,才讓你誤會,但是我跟她真的沒有越軌行為,你知道我不會騙你的。」
「好。」其實我想說沒關系,無論是誰都可以,因為我好像真的不在乎了。
但我不想就這個話題糾纏下去,這沒有意義,「還有事嗎?」
謝明辰被我問得一愣,大概因為準備充分的歉意和后悔,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謝明辰被我問得一愣,大概因為準備充分的歉意和后悔,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平平淡淡接受了,話題就結束了,他后面很多話都沒有再說出來的機會。
「沒事。」他最后憋出兩個字。
那段時間謝明辰稱得上體貼,工作好像一下子就不忙了,下班還有空回家吃晚飯了,飯桌上也不只顧盯著手機,還會找找話題跟我說說話了。
那天我正在更新簡歷,都沒注意他回來,也不知他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直到他出聲,「你要找工作?」
「對。」我合上筆記本,起身準備去做飯。
他卻扯住我的衣角,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你不打算回公司上班了嗎?」
一年前我從公司退下來,一方面是身體確實有恙,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些年幫謝明辰做了太多次壞人,得罪了另一位合伙人。
那位合伙人是技術大佬,新項目研發也都要仰仗他牽頭,謝明辰自然得罪不起。
當時關系陷入僵局,我索性以病為由暫退公司事務,權作冷處理。
這一年謝明辰也沒閑著,多番運作之下,他如今已不再受任何人牽制。
但我已經不想回去了。
「公司你打理得挺好的,有我沒我,其實都沒所謂的。」我平淡地解釋。
「怎么沒所謂?如果你休息夠了,想工作了,回來幫我不好嗎?」他不依不饒。
我搖頭,「我想做一些自己專業內的工作。」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還想再說服我。
但我說出一個另他無法再多言的理由,「別忘了,我最初的夢想,是做金融分析師。」
而不是他的HR、財務、公關和擋箭牌。
謝明辰嘴唇嘟囔了一下,又毫無辦法地沉默下來。
因為他知道,如果我要重啟擱置的夢想,他是最沒有立場阻撓的人。
謝明辰刻意的體貼也沒堅持超過一個月,畢竟是日理萬機的謝總,哪能真閑在家。
我也沒有功夫在意,他忙他的事業,我也有各路面試要去奔波。
有一次走在路上,有人塞了一張駕考的傳單到我手上,我低頭看了會兒,然后預訂了最快的私教課程。
以前大學時就有過這個打算,只是當時新聞剛好出了一起嚴重的車禍事故,傳得沸沸揚揚,謝明辰擔心我以后開車出事,讓我不用學車,以后我去哪里,他都會送我。
我信了。
直到那次我爸媽千里迢迢過來,謝明辰在踐行宴上提前離席,更遑論之后的送機。
我只好帶著爸媽去打車。我只好帶著爸媽去打車。
讓一雙年逾五十的父母頂著烈日炎炎,跟我人手幾個大包小包,汗流浹背等在路邊的那一刻,我有多痛恨自己,竟真的相信一個男人會為我開一輩子車。
去4s店看車時,我看到一個熟人,便佯裝無意問認識的銷售,
「那個打單的小姑娘業務好像不是很熟練的樣子?怎么就上崗了。」
「不知道是被哪個大佬安排過來養老的,經常出錯,還說不得。」銷售員一臉無語,「不過姐你放心,我找別人打。」
我忍不住想笑,說是說辭職了,原來是換個地方養著,謝明辰對自己上了心的人可真是護得緊。
晚上謝明辰有飯局,喝了酒才回來。
我正準備煮解酒湯,臨了又嫌麻煩,便打開頂柜,第二個格子間果然有一大罐蜂蜜。
我拿熱水沖了一杯遞過去,謝明辰倒是很受用地喝光了。
我瞧著忍不住冷笑了一聲,他莫名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喝空的杯子,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我是故意的,登時臉色一沉,不喜我翻舊帳。
我卻偏要翻,「她辭職之后去哪兒了?」
「我怎么知道?」謝明辰說完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壓了壓情緒,語重心長地勸我,「得饒人處且饒人,她一個小姑娘,又沒什么背景資源,你又何必不依不撓呢。」
我嗤笑一聲,不再說話。
不知是否因為心虛,謝明辰說完也不走,而是安慰意味甚濃地陪我看了會兒電視。
八點檔的狗血劇正好演到男女主歷盡艱險,歡喜結局。
男主向女主求婚,電視里愛人熱淚盈眶,電視外,我們誰也沒說話。
我面無表情地換了臺,調到財經新聞。
我想這大概是最后一次,關于結婚,我意外提及,他故意回避。
提車那天,謝明辰原本說要陪我,可臨了還是放了鴿子。
我只當他公司有事,誰知到4s店,那個銷售員一臉八卦地告訴我,那個養老打單員突發闌尾炎請了病假,背后金主確實來頭不小,來接她的是一輛賓利。
我點頭,表示理解。
一個人確實不能分作兩個人用。
一個已經出現的病癥確實比低概率的車禍緊急,一個背井離鄉初入社會的小姑娘確實比一個歷經滄桑的奔三女人需要保護。
倒是那個銷售還在為我擔心,辦完各種手續之后,說,
「姐,我看你還不是很熟練,要不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我向他道謝,「不用。」
我總歸要一個人上路。
我開得慢吞吞,被后車滴了一路,費了正常三倍的時間,才總算安全開回來。
到停車的時候,才發現大馬路上開車算什么難,倒車入庫才是個大麻煩。到停車的時候,才發現大馬路上開車算什么難,倒車入庫才是個大麻煩。
我來來回回試了好幾次,都沒辦法把車停進車位,不是歪了就是斜了,正急得滿頭大汗時,突然有人敲了敲車窗。
是謝明辰。
他倒比我還早回來,看來陳澄這闌尾割得挺利索。
他讓我下車,然后自己坐上駕駛座,幫我一氣呵成地倒好了。
一起上樓時他問我,怎么不打個電話叫他下來,還是鄰居在業主群發了視頻,他才知道我卡在這了。
我一下子也愣了:剛才怎么都倒不進去,感到那樣焦慮無助的半小時里,我竟一秒鐘都沒想到他。
也許在他太多次缺席的歲月里,我對他的依賴已經徹底消失了。
他也只是隨口一問,沒等到我回答,就低頭看手機去了。
在電梯從負一層升上頂樓那十幾秒的時間里,他一次頭也沒抬。
我就這么看著他,看他盯著屏幕打字,嘴角彎著若有似無無的笑。
看他把跟我在一起的時間,大大方方分給手機里那個讓他開心的人。
我想起很多事。
那時創業剛起步,為了省錢,辦公室是租在居民區一個小小的兩居室。
我們刮掉墻壁上污漬,然后一個一個字地貼上公司名。
有個字不小心扯破了個口,盡力彌合之后,中間還是有一條裂痕,我看都是紅色字,就拿口紅出來,把那個裂口涂上了。
他說要給我再買一支新口紅,我傲嬌搖頭:「財務總監不批,可以改成A4紙。」
他眼里疼得緊地望著我,在那面墻前拉著我的手說,
「歲歲,要是我們的公司活下來了,我就娶你。」
后來公司真的活下來了,融資從A輪走到了C輪,可是他好像把娶我這件事,忙忘了。
電梯「叮」地一聲抵達的頂樓,門開之后,我率先走出電梯,只留給身后一句。
「謝明辰,我們到此為止吧。」
謝明辰進來的時候,我已經收拾好行李。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壓著怒氣問,「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謝明辰眼里盡是不可置信,
「為什么?我這段時間做得還不夠嗎?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我說了一萬遍我跟陳澄沒什么,現在人也開掉了,你還在鬧什么?」
看著他特別無辜的眼神,我忍不住想笑。
男人真是一種面子里子都想要的動物,惡心事做盡,還要端出一副無辜姿態,好像是別人負了他。男人真是一種面子里子都想要的動物,惡心事做盡,還要端出一副無辜姿態,好像是別人負了他。
失望是怎樣積攢的呢?
大概是某個晚上,我偶然下樓經過車位時,看到他的車回來了,他卻沒有下車。
我才知道,原來他工作也不是真的那么忙,時間只夠回來洗個澡就要上床睡覺。
大概是某一次我的電腦死機,我去拿他的電腦查資料,照例輸入我的生日卻顯示密碼錯誤。
原來他會忘記我的生日,早已寫好前因。
我其實不是真的那么在意那個小姑娘,他如今的金錢地位擺著這里,倒貼的小姑娘只會一茬接一茬,我防不過來,也不該我來防。
我只是希望自己是在認真地被愛,被珍惜地對待,而不是日復一日,活成家里的靜物,恐怕哪天碎了,都要過了很久才被發現。
我走到客廳,彎腰從底柜拿出一盒東西,打開蓋子捧到他面前。
那里面是我們從前一起拍過的照片,只是現在幾乎每一張都從中間撕裂,一分為二。
「這是我生日那天,在家里閑著沒事搜羅出來的。每一張照片我都能想起當時的情形,每一張的場景都在提醒我,我們從前有多相愛。
那天我晚上我問自己:趙歲歲,這個人都對你這樣了,你怎么還不走呢?
我說,我舍不得,我們從前太好了。
是這些照片絆住了我。所以那一天開始,每當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撕掉一張,等這些照片全部撕完,我就要毫不留戀地離開。
你知道嗎?其實還挺不經撕的,因為后來我們再也沒有過合照。
最好笑的是,我都快撕完了,你還什么都不知道。」
看著謝明辰盯著那一箱照片,雙目赤紅,滿目破碎的樣子,我竟感到一絲快意:到底真切相愛過,也不能只我一人痛。
我伸手拿出里面唯一一張完好無損的照片,怔怔看了會兒,
「這是我們最后一張合照。
那是一個客戶拖款,我陪你守在客戶家等到半夜才要到錢。回去的路上,我在出租車上睡著了,到了你也沒叫醒我,就把我的包掛在自己脖子上,然后背我回家。
那條路很長,我在你的背上醒了,就著路燈下,我們挨在一起的影子拍了一張。
那時候,我以為我會陪你一起走往后所有路。
真好……也真可惜。」
我的手漸漸收緊,謝明辰看出我的意圖,目露驚慌,伸手就要來奪,「不要!」
我翻手一揚,紙盒里那些撕開的回憶碎片,便洋洋灑灑飛了滿天,紛亂了他所有視線。
他神色慌亂地去接,卻當然,接不住一場龐大的崩塌,快不過早已注定的下墜。
「刺啦」一聲,我撕掉最后一張,擲入我與他之間紛揚的碎片。
「謝明辰,我們結束了。」
我回到我原本要走的路上,在一家券商拿到了offer,雖然一開始的title只是實習生。我回到我原本要走的路上,在一家券商拿到了offer,雖然一開始的title只是實習生。
以我奔三的高齡,接受這樣的title確實需要勇氣的,這樣的尷尬在我進入領導辦公室報道時放到最大。
因為那張老板椅轉過來,我的頂頭上司,竟是大學時小我兩屆的學弟賀子恒。
金融業現如今內卷到什么程度我早有耳聞,校招都是清北復交碩士起步,社招的要求更加嚴苛。
我一個離場多年的本科生,能得到這樣一個試用機會已經算得上幸運,我不應當還有什么不滿。
但面對當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問東問西的學弟,如今以我頂頭上司的身份出現,我還是忍不住自卑。
在我離場的這些年,在這個競爭激烈的修羅場,沒有人停在原地。
萬幸賀子恒眼中沒有流露出任何同情,也沒有留給我自怨自艾的時間,而是直接下了任務,
「學姐,我需要新能源這塊的深度行研報告和政策影響,一周之內給我,可以嗎?」
我一時愣在那里,深度行研這種級別的報告,他居然會交給一個實習生來做?
這也太不循序漸進了一點吧?!
賀子恒挑眉一笑,正色道,
「你以前教過我的,目標是月亮才有可能打到星星,目標只是星星的話,那有可能什么都打不到。更何況……學姐,你做起過德威這樣的公司,一個有這么豐富行業經驗的人,難道我真的會把你當實習生用嗎?」
我微微一怔,而后釋然一笑,我也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當然不是真正的實習生,我的同屆同學都位列各大一線金融機構要職,各種信息資源我都可以隨取隨用。
雖然專業工作中斷,但我這幾年也完整經歷了一個公司從無到有,這些閱歷都沒有白費。
在賀子恒的揠苗助長下,我以最快的速度轉正,并且在核心組承擔有分量的工作。
謝明辰來找我時高調得不可思議,他在投行部老總的陪同下過來,穿過重重探究的視線,筆直走到我的工位前。
他無比自然地將手搭在我的肩上,向投行部老總介紹,
「這是我的公司合伙人,也是我女朋友。」
我看著仿若失憶的謝明辰,幾經掙扎,還是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下他的面子。
我強顏歡笑跟投行部老總打招呼,卻換來謝明辰得寸進尺的迫近。
他扶住我的腰附在我耳邊,親昵道,「晚上一起吃飯。」
我身體反感地僵硬,卻不能掙扎。
「你什么意思?」在公司無人的樓道,我怒不可遏望著謝明辰。
「公司要籌備上市,我過來跟投行的打個招呼。」謝明辰眼神閃爍著,還在嘴硬。
「你知道我在問什么!」
謝明辰的聲音心虛地低下兩度,「我沒答應分手。」
「你腦子有病自己找地方治,別來找我。」我懶得跟他糾纏,丟下一句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