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暖寶寶》
婚禮后第一天,阮存云是被悶醒的。
整個人被緊緊裹在厚重的被窩里,跟個蠶蛹似的,捂出了一身的汗。
阮存云艱難地往上蛄蛹了寸許,讓鼻子鉆出被窩,終于得以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他像個大抱枕,被秦方律連人帶被子地抱在懷里,夾在兩腿中間。
腦袋底下枕著秦方律的胳膊,裸的,腰上橫著一條沉重結實的大腿,也是裸的。
阮存云裹在被窩里睡了一晚,秦方律就這么光溜溜地睡了一晚。
大概是因為昨晚兩人都太累,去浴室洗完出來剛好迎接黎明,秦方律只來得及把阮存云裹進被子里,兩顆腦袋就在枕頭上一磕,抵著額頭沉沉睡了。
秦方律睡得很熟,呼吸緩慢,滾燙的氣息一下下?lián)湓谌畲嬖祁i側。
阮存云使勁兒推了他兩下,沒推動。
阮存云艱難地掙出手臂,夠到床頭的手機,下午兩點半,居然還挺早。
這時他無比慶幸自己明智的決定,跟父母和秦女士約了晚上一起吃飯,他就知道他們肯定會折騰大半宿。
身體一動就酸脹著疼,阮存云懶得起床,又鉆回溫暖的被子。
秦方律只穿了條純黑內(nèi)褲,大片肌肉線條像山巒起伏,明晃晃地暴露著。
阮存云腦子一醒,突然意識到,秦方律就這樣睡到現(xiàn)在?什么被子也沒蓋?
這時阮存云才發(fā)現(xiàn),秦方律的呼吸不正常的熱。
他伸手一探秦方律的額頭,燙的。
阮存云一個激靈,嚇醒了。
他伸長脖子,把自己的額頭貼到秦方律額頭上,嘶,很熱。又用臉貼了貼秦方律的臉,也是燙的。
秦方律居然發(fā)燒了!
他七手八腳地搖晃秦方律,終于看到秦方律緩緩掀開眼睫。
“你……你手腳起來,我要被壓死了。被子也被壓住了,我給你蓋上。你發(fā)燒了。讓我下床。”阮存云努力把被角從秦方律的手臂桎梏下抽出來。
秦方律好像懵了幾分鐘,緩緩把手挪開,低沉抽氣:“嘶——”
“怎么了,你哪里痛嗎?”
秦方律很強壯,從來沒生過病,所以突然被病魔擊倒,阮存云很慌。
秦方律行動慢得像只樹懶,表情有點痛苦:“手腳麻了……我右半邊充滿了電視雪花屏。”
阮存云輕揉肌肉幫他放松,小聲罵他“傻逼,自己一個人睡不了覺是吧”,然后把身上的被子噗啦一下蒙到秦方律身上,兇道:“你給我乖乖躺著,我去拿溫度計和冰袋。”
阮存云掀開被子起身,帶起一陣涼風。然而手腕一緊,又被秦方律拽回了被窩。
“老婆,我有點冷,讓我捂一下……”秦方律喃著,肉貼著肉把阮存云抱在懷里摟緊。
秦方律手心全是冷汗,打著細微的寒顫。阮存云心疼,任他抱著,突然身子一縮,細聲吟:“你捂就捂,別亂摸啊——”
秦方律反射弧很長,終于處理完阮存云剛剛說的句子,呆呆地問:“你為什么要去拿溫度計?”
“你發(fā)燒了!”阮存云提高音量,有點著急。“肯定是因為你今天早上洗完澡沒擦干凈,秋風那么涼,你還裸睡了一天。”
“不可能。”秦方律平靜否認,“我自從大學之后就沒感冒過了。”
阮存云從他懷里鉆出來:“我去拿藥。”
“我真沒發(fā)燒,我感覺好得很。”秦方律跟著跳下床,鞋都沒穿,直接雙手撐地匍匐到地板上。
阮存云傻眼了:“你干嘛啊?”
秦方律一口氣不喘地連做了好幾個俯臥撐:“你看我,肯定沒感冒。”
做了幾個雙手俯臥撐,左手騰空背到身后,又做了一串單手的俯臥撐,一臉驕傲地望向阮存云。
阮存云絕望地抬頭望天:“完了,燭方高管被燒傻了,公司怎么辦啊……”
直到溫度計上明明白白顯示出385度的數(shù)字,秦方律終于閉上了嘴,他好像是覺得頭有點暈。
“吃藥。”阮存云把膠囊和水遞給秦方律,輕嘆,“婚禮第一天就生病,是不是預示了什么。”
“溫度高,好兆頭。”秦方律笑得露出一排大牙,“這說明我們未來的生活會紅紅火火,高高興興,熱熱鬧鬧。”
阮存云坐在床邊,本來挺愁的,突然被逗笑了:“扯淡呢。”
本來和兩邊家長約好的晚飯只好取消。
秦方律向他們賠禮道歉,說自己發(fā)燒了,實在是不好意思,等痊愈之后一定請長輩們吃大餐。
阮父阮母發(fā)來消息,一疊聲地要秦方律好好休息,說“肯定是婚禮太忙,累著方律了”。
秦樹發(fā)來兩條三十多秒長的語音,全是“哈哈哈哈”,八卦又玩味地問:“秦總不行了啊,虛了呀。”
秦方律懶得給親媽解釋,反正虛沒虛的,這種事親老婆知道就行了。
雖然秦方律一再強調自己沒事,著涼了而已,他現(xiàn)在精神狀態(tài)很好,下床干活完全沒問題,但還是被阮存云強制臥病在床。
“不行,你媽媽把你交到了我手里,我就要好好對你負責。”阮存云是這樣說的。
秦方律被這句話甜化了,乖乖地癱瘓在床,等著老婆對他負責。
阮存云太久沒親自下廚,技藝生疏。
第一鍋粥煮糊了,第一鍋粥太咸了。等他端出一碗能下咽的粥,秦方律已經(jīng)昏沉沉睡著一覺醒來了。
“可能不會太好吃……”阮存云給他打預防針。
秦方律嘗了一口,微微挑起眉:“老實說,挺好吃的。”
阮存云松了口氣:“真的嗎?”
某人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說的是真話,一口氣連喝了三碗。
阮存云添粥的手微微顫抖。別人生病都沒什么胃口,為什么他家里這個生病的時候還和平時一樣,只能說不愧是飯桶本桶。
秦方律吃完東西,看著阮存云一個人忙來忙去。
煮飯,刷碗,喂貓,幫他換冰毛巾,測體溫,給家里通風……
阮存云穿著寬大的睡衣,忙得沒心思整理,衣領斜開一大片,彎腰把貓抱出臥室的時候,露出吻痕斑駁的胸口。
“寶貝,過來一下吧。”秦方律說。
秦方律現(xiàn)在擁有感冒限定煙嗓,吐字低沉,自帶混響,性感得殺人。
但阮存云現(xiàn)在完全無心欣賞這華麗的嗓音,跟只受驚的兔子似的,飛快地蹦噠到床邊,伸手探秦方律的額溫,老媽一樣噓寒問暖:“你感覺怎么樣,冷不冷,熱不熱?捂出汗沒有,想不想吐?嗓子好像有點啞,疼不疼?”
“我有點……”秦方律刻意放緩了聲音,眉輕輕蹙起。
“哪里不舒服?”
阮存云焦急地追問。
秦方律引著阮存云的手:“這里……”
阮存云全心關注秦方律的身體狀況,手聽話地順著秦方律的牽引往下移,直到……
阮存云:?
秦方律笑得一臉純良:“發(fā)燒的時候溫度很高,你想不想試試?”
阮存云表情呆滯,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我是認真的。”秦方律論證道,“我很少發(fā)燒,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你特么燒傻了吧!”
阮存云一拳把秦方律錘進了枕頭。
最后當然是沒試,阮存云用一句“那下次我發(fā)燒了你也要試試我”成功讓秦方律放棄了這變態(tài)的想法。
秦方律退而求其次,拉著阮存云的手,很貼心地說:“那你捂捂手,當暖寶寶,真的挺暖和的。”
第一天秦方律就康復了,阮存云卻連著一星期做了同一個噩夢。
夢中,阮存云被一根燒紅的大鐵/棍追在屁股后面狂奔,它一邊追還一邊喊:“捂捂我,捂捂我!”
02.《健身房》
婚后生活好像和之前沒什么區(qū)別,但每個早晨分明不一樣了。
每天都能在愛人身邊睡去,在愛人身邊醒來,享受鋪在床上的陽光,腦袋蹭在對方頸窩里,粘粘乎乎地磨嘰一會兒再起床。
每個人定五個鬧鐘,戰(zhàn)線從七點半點鐘拉到八點一刻,首尾相接地連起來跟交響樂似的。
阮存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閉著眼睛用腳在地上劃拉,找鞋。走出去兩步才發(fā)現(xiàn)怪怪的,原來是穿錯了。
他倒回去換鞋,床似乎有引力,吸引著阮存云又沉重地倒下去。
“我不想起床,不想起床……”阮存云閉眼呢喃,“打工人好慘……”
秦方律也模模糊糊地哼唧:“我也不想起……”
行吧,和老板同居之后才發(fā)現(xiàn),老板和打工人一樣不想上班。
兩人肩并肩站在鏡子前刷牙,都是一副睡眼
惺忪的樣子。吐掉牙膏泡沫,漱口,交換一個薄荷味道的吻,才算是徹底清醒。
“你之前也這樣賴床?”阮存云不太相信,“我以前到公司的時候,經(jīng)常看到你已經(jīng)工作一段時間了。”
秦方律熟練地給自己打領帶,柔和地看他一眼:“我以前都會早起健身,做完運動直接去公司,所以到的比較早。”
阮存云有點心虛:“那我豈不是打擾你健身了。”
畢竟每天早上抱著秦方律的腰呼呼大睡的人就是他。
“沒關系。”秦方律說,“不運動也可以。”
阮存云以前不愛運動,現(xiàn)在新婚燕爾,每天蜜里調油,樂不思蜀,更沒有運動計劃了。
在一個秋風沉醉的夜晚,阮存云被剝得光溜溜的,秦方律埋頭在他的小肚子上,閉眼迷醉地深呼吸,像是在瘋狂吸貓。“好軟噢,吃掉。”秦方律在他的小肚子上吧唧吧唧親了響亮的兩口。
阮存云又癢又羞,撐起身子躲閃,抬頭便看到秦方律毛茸茸的腦袋,還有……自己肚子上因為折疊形成的一窄圈游泳圈。
草。阮存云一驚,惱道:“我胖了好多。”
秦方律托著他的屁股把人抱起來,捏了捏,掂了掂,沉甸甸的,實心兒的溫暖。
他笑意濃厚:“嗯,手感好了不少。”
阮存云以前太瘦,也就屁股和大腿上有點肉,肚子上頂多算是一層皮。
現(xiàn)在整個人都白嫩盈潤了些,讓秦方律愛不釋口,每天都要抱著上上下下地啃幾口。
“肯定是因為我每天吃太多。”阮存云反思道,“然后又不愛運動!”
“這還不得歸功于我做的菜好吃。”秦方律渾然不覺地邀功,“飼養(yǎng)員可厲害了對不對?”
都說兩個人同居之后會擁有幸福肥,因為和喜歡的人同吃同住,胃口不自覺地都會變好,然后和喜歡的人窩在家里看電視,不知不覺就會變胖。
但是……阮存云捏了捏秦方律的手臂肌肉,沒捏動。再往下看,是愈發(fā)塊壘分明的腹肌和清晰利落的鯊魚線,男人味爆棚。
為什么這人明明沒時間運動,身材卻越來越好了?!
阮存云推開秦方律,氣鼓鼓地發(fā)誓:“我從明天開始要去健身!”
他可不能獨自墮落下去,死宅也是可以被愛情改變的!
秦方律被推得大腦一懵,終于發(fā)現(xiàn)阮存云有點不開心。
“健身?你為什么要健身?”
阮存云眼里竄著嫉妒的小火苗:“我躺平,收獲的是肥肉,你躺平,收獲的卻是肌肉。我相信勤能補拙,我要擊敗你這個天賦怪!”
秦方律撲哧一下笑出來:“我每天都在運動啊。”
“你哪里運動了?”阮存云掰著指頭數(shù),“你早上跟我一起賴床,工作的時候都很忙,晚上一起回家,然后吃飯看番睡覺,你連健身房的門把手都沒碰過!”
秦方律憐愛地提醒他:“每天晚上出力的都是我。”
仿佛有一個網(wǎng)頁加載的圈圈在阮存云頭頂轉啊轉,五秒之后,程序終于有響應了,阮存云一寸寸地紅了臉。
好吧,那些花里胡哨的姿勢……好像確實挺有健身作用的。
“我也累啊!但我怎么就越來越胖了。”阮存云不服氣。
“你有很大提升啊!”秦方律正色道,“不信你試試坐位體前屈。”
阮存云肢體協(xié)調,但柔韌性算不上太好。
坐位體前屈是中學體育測驗項目,他當年腿都要抽筋了才堪堪及格。
阮存云按照秦方律的指示,做了個坐位體前屈,好像真的輕松了很多。
接著雙腿分開往下壓,慢慢劈開了挺大一個角度。
秦方律溫柔鼓掌:“看!再過些日子,你大概就能做到一字馬了。”
阮存云滿頭大汗地收起酸疼的腿,整條筋都是酸的,是每天晚上熟悉的感覺。
合著秦方律能練肌肉,他就只能練柔韌性是吧?
秦方律本以為阮存云說要健身只是開玩笑,沒想到他是認真的。
“你真的不胖!”秦方律痛心疾首,如果他最喜歡的肉肉變成硬梆梆的肌肉,他真的會很傷心。
阮存云已經(jīng)換好了一身適合運動的衣服,堅定地拉開健身室的門:“我要鍛煉。”
秦方律家里私人的健身室,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有氧無氧各種器械都有。
“有沒有什么可以減肚子的?”阮存云詢問專業(yè)人士的意見。
秦方律想了想:“可以從輕量的開始,試試抗力球。”
抗力球也就是瑜伽球,可以鍛煉到許多不常鍛煉到的肌肉群。
秦方律要阮存云上半身躺在球上,雙腳分開踩在地面,練卷腹。
阮存云試了幾個:“好像挺輕松的。”
“發(fā)力部位不對。”秦方律看一眼就知道問題了,輕輕按住阮存云的肚子,“用腹部發(fā)力,小腿和地面垂直,姿勢不要變形。”
指尖隔著薄薄的運動服點在腰上,阮存云扭了扭,難以忍受地笑起來:“嗚哈哈,好癢啊!”
秦方律眼色沉了沉:“別亂扭。”
他很認真地想做一名正經(jīng)的健身教練!
阮存云定了定神,按照秦方律教的,做了兩組卷腹,越來越艱難,最后做一個就要歇好久。
“好累啊——”阮存云抱著瑜伽球喘氣,腹部一片酸麻。
死宅果然低估了健身的難度,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嗯,果然健身什么的,還是不太適合死宅……
“嗯,就這個姿勢,腳往后放一點,做俯臥撐。”秦方律像個不講情面的教官,敲了敲阮存云的側腰。
阮存云稍微一碰就躲,苦著臉笑:“還要做俯臥撐啊……別亂摸!”
這次連一組都沒做完,阮存云直接抱著球歇菜了,趴在瑜伽球上小聲打退堂鼓:“秦老師,我累了,休息一下——”
秦方律不自然地別開目光,喉結上下滑動:“你先從球上下來。”
“不。”阮存云累得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他剛剛在球上找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我就這么睡了。”
秦方律忍無可忍:“阮存云。”
阮存云左右晃了晃屁股,像是在搖頭:“讓我休息一下。”
旁邊突然沒聲兒了,阮存云趴在球上閉目養(yǎng)神,再睜開眼就發(fā)現(xiàn)健身室的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緊緊鎖上了。
迫近的危險感
讓阮存云一個激靈,從球上滾下來,準備溜之大吉,卻被猛地抓住了衣領,提溜到秦方律的爪子下。
“你你你……”阮存云話都說不清楚,“健身教練要遵守職業(yè)操守,不能隨便給會員加訓!”
秦方律面無表情:“可是你連最基礎的運動量都沒達標啊。”
兩小時后健身室的門終于被打開,阮存云癱在瑜伽墊上哭得直抽抽。
他咬牙切齒地想,健身房,到底是,為什么,要裝,那么多,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