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飛飛愁啊,他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雖然每天程開還是和他說說笑笑,但他能感覺出來他不是真的開心。
櫻老師心里頭悶著事兒,而且不想告訴他。
成年人嘛,多少有些難以啟齒的困難,徐飛飛表示理解。
既然程開不肯說,徐飛飛也不會追問,但他希望程開的心情能好起來。
什么能讓人心情變好?那當然是出去玩啊!
徐飛飛在群里吼了一嗓子,約上那兩對臭情侶,周末出去玩密室逃脫。
到了地方,等了半天終于湊齊六個人,和店員一聊,徐飛飛傻眼了。
估計是預定的時候沒看清楚,徐飛飛訂了一個五星級恐怖的密室劇本。
徐飛飛欲哭無淚:“我害怕,能不能換一個啊?”
店員抱歉地說:“其他的房間都被訂滿了,您也超過了更改訂單的時間。”
在場六個人,只有徐飛飛一個人最怕恐怖故事。
白薔薇大聲嘲笑:“飛飛你好菜啊哈哈哈哈哈!”
阮存云也笑:“我還記得他高中看完恐怖片之后抱著我睡了一晚上。”
只有程開說了句:“要不算了吧,我們去玩別的,劇本殺之類的。”
“我不!就玩這個了。”徐飛飛挺胸抬頭地去存包,“小爺我長大了,鬼鬼神神那些都是假的。誰怕誰是小狗!”
等真的進到劇本殺里之后,徐飛飛為自己的一時逞強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這是個經典的醫院主題的本子。
這個主題之所以能成為經典,就是因為它足夠恐怖。
斷肢,破舊詭異的病房,陰森的背景音樂,若有似無的哭嚎……該有的元素一樣也不少。
還沒出現什么鬼鬼怪怪的,只是站在昏暗的病房里徐飛飛就被嚇得夠嗆,他旁邊站著阮存云,徐飛飛下意識地往他身上躲。
“啊啊啊內臟會動!!小云救我——”徐飛飛驚恐地抓住旁邊人的胳膊。
摸上去才發現,那人比阮存云高很多,手臂也比阮存云的粗和結實。
程開的聲音落下來:“是我。”
他的聲音在此時聽起來是那么的低沉可靠。
看見是程開,徐飛飛放得更開了,雙手直接攀上了程開的肩膀,臉重重地埋進他的胸口,哇哇大哭:“媽的嚇死我了哥嗚嗚嗚嗚——”
程開的手慢慢往上移,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低聲哄:“不怕不怕,你跟著我走。”
剩下四個人分散在病房里找線索,紛紛報告自己地發現。
只有徐飛飛像塊粘人的狗皮膏藥似的貼在程開身后,程開走到哪他就寸步不離地跟到哪,手一直緊緊地牽著。
白薔薇看了他們一眼,笑道:“神奇,我們六個人,你倆倒是最像情侶!”
秦方律瞇了瞇眼,露出一點點笑意:“可不是嘛。”
程開身子一僵,挺冷靜地說:“飛飛有點怕。”
“我真的怕,我真的怕!!”
徐飛飛看著前面只能容一人通過的狹窄走道就頭皮發麻,整個人跟樹懶似的扒在程開背后,聽起來都快哭了:“哥我走你前面行不行?”程開說好,移到徐飛飛身后,一只手松垮地搭在徐飛飛肩膀上,告訴他自己還在。
狹窄低矮的走道又長又黑,嬰兒的哭聲在四周環繞,六個人排成一列往前挪。
徐飛飛前有阮存云,后有程開,覺得自己應該挺安全,沒那么害怕了。
誰料到旁邊突然打開一扇小門,一個鬼醫生突然獰笑著伸出身子,強硬地把徐飛飛一把拽走了。
程開手下一空,還沒反應過來,徐飛飛就消失在了關閉的小門背后。
門后立刻傳來了徐飛飛殺豬般凄慘的鬼哭狼嚎。
“啊啊啊啊程開救命啊啊啊嗚嗚嗚——”
程開用力晃了晃門,推不開也拉不開,應該是被npc鎖住了。
狹窄的走道安靜了一會兒,響起一片幸災樂禍的笑聲。
阮存云:“啊哈哈哈哈徐飛飛被抓走做單人任務去了。”
齊暢哈哈大笑,說:“好可憐!”
走到另一個房間,只剩下五個人。
白薔薇笑著說:“說實話,我比較擔心npc的耳膜和身體健康!飛飛急起來真的會踹人耶。”
程開沒講話,頻頻回頭看,好像覺得徐飛飛下一刻會平安無事地從隧道里走出來。
新房間是一個破敗的手術室,生銹的手術桌邊坐著一個npc,是個全身都被毀了容的人,人不人鬼不鬼的,形象恐怖。
要和他對話才能獲得線索。
其他人討論著現在手上的線索,程開抿抿唇,直接大步走到鬼面前。
程開聊天似的問:“兄弟,剛剛被抓走的那個男生是去做什么任務了?”
鬼好像從沒聽過這個問題,啞著非人的聲音說:“無…可…奉…告…”
“那你們醫院有沒有什么優惠活動?”程開抱起手臂問,“能不能讓我和他換一下,或者把我也送去做那個任務。”
鬼:“……”
程開誠懇地說:“真的,為你們員工的健康著想。我過去之后他至少不會踹人。”
鬼干脆連看都不看他了。
秦方律低低地笑了聲,拉著程開扯到一邊,就那么瞅著他。
程開沒好氣地問:“秦狗,干嘛?”
秦方律問:“擔心他?”
程開偏過頭去,鼻腔里哼了聲:“他是真的怕這些。”補了句:“看個恐怖片都嚇得發抖。”
而且還往一直他懷里拱,瑟瑟縮縮,小狗崽似的。
秦方律拍了拍程開的肩膀,沒說什么。
最后一個房間是停尸房,一整面墻都是用來儲存尸體的大抽屜。
徐飛飛到現在還沒回來,就在程開以為徐飛飛已經獨自通關出去了的時候,最底下那一排的某個停尸抽屜突然動了一下,然后緩緩地開始自動往外滑。
白薔薇就站在旁邊,冰涼的金屬抽屜碰到了她的腿,嚇得她短促地叫了一聲。
幾乎是同時的,抽屜里也傳出了一聲分貝極高的尖叫。
阮存云哭笑不得:“飛飛!”
抽屜緩緩打開,徐飛飛蜷成一團蹲在里面,肩膀一顫一顫的。
他一抬頭,看到五張熟悉的臉,哇地一下就哭了。顫抖的視線飛快地掃過一圈,程開,阮存云,秦方律,白薔薇,齊暢……
然后轉回來,落定在程開身上。
徐飛飛火箭發射似的竄了起來,直直地往程開懷里撲:“哥嚇死我了嗚嗚嗚嗚——”
程開懷中一沉,小火球整團砸進了自己臂彎。
他立刻有力地一撈,把徐飛飛緊緊抱住,一下下地順他的后背:“不怕,不怕,現在沒事了……”
這倒霉孩子的下巴擱在程開頸窩,歪著臉,毫不客氣地把眼淚鼻涕全往他身上蹭,嘴里還在嘰里咕嚕地唧唧哭。
程開又好笑又心疼,心臟咕嘟嘟地冒泡兒。
通關后回到艷陽高照的人間,徐飛飛遭受了一波慘無人道的關懷。
白薔薇摸著他的狗頭說可憐寶寶,阮存云揉著他的腦袋說飛飛站起來,徐飛飛非常沒骨氣地流眼淚,說他再也不玩什么狗屁恐怖密室了!
飯桌上,大家自然格外關心徐飛飛在程老板家住的怎么樣。
徐飛飛這會兒吃到了陽間的食物,整個人已經恢復了,中氣十足地說:“舒服!寬敞!五星級一流服務!”
白薔薇嘎嘎樂,問:“服務?什么服務?”
徐飛飛特幸福地說:“每天都有程老板陪我打游戲的服務啊。”
秦方律淡淡地看了程開一眼,問:“那程開在家住的怎么樣?”
阮存云一聽也問:“是哦,飛飛喜歡把東西亂扔,程老板,飛飛沒給你添麻煩吧?”
程開不太自然地撇開眼,在家他明明是和徐飛飛一起把東西亂扔。
徐飛飛被點到名,突然坐直了身子,像講臺下等著老師批評的小學生:“哥,我沒給你添麻煩吧?”
“不麻煩。”程開說完一頓,又補了一句,“很開心。”
“那可不得開心嗎,白撿了個便宜弟弟。”白薔薇笑了聲,“飛飛一口一個哥喊得真溜啊。”
徐飛飛說:“哈哈,是我白撿的便宜哥哥!”
晚上自然是程開把徐飛飛捎回家。
徐飛飛現在已經能很自然地坐上程開心愛的老婆痛車,開門關門極為熟練。
看著飛馳而過的紫色跑車,秦方律笑著搖搖頭,覺得這次程開真是栽得很徹底。
能坐上那車副駕駛的人,基本上就是你開哥心里最愛的人了。
車上,徐飛飛在副駕駛坐得很不安分。
趁著紅燈停下來,徐飛飛伸頭往程開身邊湊,問他:“哥,心情好點兒了嗎?”
程開有點不解:“我心情一直很好啊。”
“你前兩天明明就心情不好!”徐飛飛撅起嘴,“我問你為什么不開心,你還不告訴我。”
程開噢了一聲,轉回頭,慢慢笑起來:“我現在心情好了。”
“真的啊?”徐飛飛可高興了,“果然出來玩很有效嘛。”
程開問:“所以你組織這次聚會,是想要我心情好一點?”
徐飛飛使勁兒點頭:“是啊!”
“玩得很開心!”程開笑著說,隔了一會兒,又說:“謝謝小男仆。”
“沒事兒。”徐飛飛特大氣,“這是我們男仆該做的!”
程開無聲地笑了。
哪來的笨蛋小男仆,不顧自己嚇得要死,也想要別人變開心一點。
兩人回家后已經不早了,像往常一樣,各自回房洗澡睡覺。
程開靠在床頭看新游戲demo,正準備關燈睡覺的時候,臥室門突然被輕輕推開了一道縫。
一只蓬松的卷毛腦袋悄悄探進來,圓溜溜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往里打量。
“飛飛?”程開坐了起來,“怎么了,進來說。”
房門緩緩打開,徐飛飛整個人緩慢地往房間里斜,臉上掛著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
“那個……”
程開:“那個?”
徐飛飛吸了吸鼻子:“我總覺得我床底下有人……”
程開:“啊?”
徐飛飛縮了縮脖子:“我還是好害怕。”
程開:“啊。”
徐飛飛總覺得背后涼颼颼的,一步跨到程開臥室里,啪地合攏房門。
“我今天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程開:“……”
過了一會兒,程開瞪大眼睛:“啊?!”
“不行啊?”徐飛飛有點失望,“沒關系,那我先回去了。”
程開連鞋都沒顧得上穿,赤著腳踩到地板上,一個滑鏟攔住了徐飛飛的去路,脫口而出:“可以跟我睡!”
徐飛飛感激地一笑,轉頭就抱著自己的小枕頭和小被窩,屁顛屁顛地窩進了程開柔軟安全的大床。
主臥里是寬敞的雙人大床,程開把自己的被窩撥開一半,徐飛飛就裹著自己的被子躺到他身邊。
“哇塞,好暖乎啊!”
徐飛飛在床上扭了扭,像一條正在蛄蛹的貓貓蟲。
“廢話。”程開隔著厚被子拍了他一下,“我都給你捂熱了。”
徐飛飛嘿嘿一笑:“小程子,今天的床暖得不錯。”
程開滿頭黑線:“哪有皇帝讓太監暖床的?”
話才出口就頓住了,程開立刻救急:“草,我不是太監!”
徐飛飛笑得天崩地裂,指著程開狂笑:“哈哈哈哈難怪你叫自己程長|槍呢!”
兩人在床上鬧了會兒,程開把橘黃色的臺燈捻暗了些,但沒完全關掉,留個溫暖的燭影。
“睡覺了。”程開又隔著被子拍了拍徐飛飛的肚子,“不怕了吧?”“嗯。”徐飛飛裹著被子滾來滾去,“不怕了!”
兩個人,兩床被子,并排躺好。
房間沉靜下去,只剩下安靜起伏的呼吸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飛飛默默地把自己蜷起來,往程開那邊拱了一下,然后不動了。
程開感受到這動靜,維持著閉眼的姿勢:“……”
安靜了沒一會兒,徐飛飛又把自己蜷起來,海豹似的,又往程開那邊擠了一點。
程開沒忍住,睜開雙眼,正好對上徐飛飛水汪汪的眼睛。
“……”
徐飛飛尷尬地咳了一下:“哈哈,你被我弄醒了嗎?”
“……沒。”程開說,“一直沒睡著。”
“你也沒睡著啊!”徐飛飛睜大眼睛,“我也沒睡著。”
他接著小聲說:“我總覺得背后有東西盯著我。”
程開側躺著看他,安靜地說:“我在呢。”
徐飛飛又往程開那邊挪了挪,鼻尖幾乎拱到他頸側,呼吸一下下地撓著皮膚。
“今天那個鬼屋,他們把我關到了一個實驗室一樣的地方,有個線索需要我躺在手術臺上才能看到。我躺了,聽到床底下有聲音,然后有個滿臉流血的骷髏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啊啊啊啊啊!!”
獨自一個人經歷這種事情還是挺嚇人的,即使心里知道是假的。
更別提徐飛飛最害怕這種,這得給他造成多大心理陰影啊?
徐飛飛一怕起來就停不住嘴:“雖然后來npc姐姐對我還挺好的,看我叫得太嚇人了,跟我聊天,說她今天成功嚇了五個人了,給顧客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飛飛。”
程開突然開口,打斷了他。
程開撩起自己被窩的一角,喉嚨發緊:“要不要進來睡。”
徐飛飛一愣,只猶豫了一秒,就歡快地拋棄了自己的被窩,像蝦米一樣往程開被窩里鉆。
“好啊好啊啊!”
被窩里又熱又暖,程開體溫炙熱,徐飛飛更熱,兩人就這么貼著,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都沒他們溫度高。
徐飛飛毫不客氣,抬手就把程開攔腰抱住,鼻尖還無意識地在他臉上蹭蹭。
舒服地長嘆一聲:“踏實了。”
程開輕輕搭著他的手腕,皮膚接觸的地方,很熱,很滑。
在程開被窩里,徐飛飛幾乎是歪頭一倒就睡著了。
留下程開一個人備受煎熬。
他像是抱著一只滾燙的烤紅薯,甜甜的,香香的,只能看,不能下口。
徐飛飛一夜好夢睡到中午,還是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他模模糊糊地去摸手機,結果摸到了一個鼻子。
徐飛飛一下子醒了,看到面前睡著程開,他立刻又安心了。
程開睜開困倦的眼睛:“早……”
“你眼睛底下怎么有黑眼圈啊。”徐飛飛低聲喃喃,貼過去想仔細看看,“昨晚沒睡好?”
程開皮膚一緊,被窩里的手快速地擋了一下,沒讓徐飛飛靠他那么近。
“沒事。”程開聲音有點啞。“你手機在響。”
徐飛飛終于在枕頭底下摸到了自己的手機,一看,是他老媽。
“啊,是我媽。”徐飛飛剛探出頭,就被初冬冰冷的空氣打了回來。
他縮了縮脖子,問程開:“我能就在這兒接電話嗎?”
程開點點頭。
徐飛飛接起電話,親親熱熱地喊了聲“媽”。
徐飛飛和他媽媽關系好,兩人都是話癆,每次都聊不完。
他們娘倆都是大嗓門,徐飛飛睡得又近,大大方方的,他們聊的話便一個字不漏地傳進了程開耳朵里。
徐媽媽問他,最近有沒有找到合適的房子,徐飛飛說還在找。
徐媽媽又說:“那干脆爸爸媽媽幫你一起看,我們資助你直接買一套好了,留著以后娶老婆。”
“娶老婆?太早了吧。”徐飛飛驚了,“而且萬一買的房子以后的老婆不喜歡怎么辦?”徐媽媽在那頭嗔怪:“哪有不喜歡什么房子的,裝修都可以再裝啊……”
這段對話傳進程開耳朵里,熟悉的窒息感又漫上來淹沒了他。
“話說飛飛啊,我前幾天看你直播,看到有個女生,長得好可愛嘞,和你聊天了的——叫什么,野野?”徐媽媽笑著問。
徐飛飛點點頭:“嗯,是有個叫野野的,怎么啦?”
徐媽媽八卦道:“她是不是約你出去玩吶?”
徐飛飛想了半天:“好像直播的時候提過一嘴——但我們私下沒說過。”
“傻呀你!”徐媽媽笑罵,“這還不主動和人家女孩子出去玩玩?到時候買了房子可真的沒人跟你一起住了!”
“切!”徐飛飛不服氣,“我現在就和最好最好的朋友住在一起呢。”
程開因為這句話心臟一抖。
徐媽媽說:“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現在幫你,但是你跟朋友能住一輩子嗎?到時候人家有自己的家庭,你也會有自己的家庭……”
程開因為這句話心臟狠狠地往下一沉。
“好了啦,我知道了媽……”
徐飛飛想不明白,玩完密室逃脫之后,程開明明很開心,為什么現在他看起來又不太開心,甚至比之前更嚴重了。
具體表現在程開每天加班到很晚,回家和徐飛飛打游戲的時候笑得不是很大聲,不暢快,好像總是被什么東西堵著似的。
程開堵著,徐飛飛也不好受。
不知道為什么,徐飛飛不喜歡程開難過的樣子,他希望程開能高興,喜歡看程開笑的樣子,是很干凈爽朗的氣質。
徐飛飛悄悄推測,程開可能是最近工作壓力有點大。
因為新游戲正在緊張的最后調整階段,還有市場宣傳之類的事情要操心。
程開的老游戲也正在參加年度最佳游戲的比賽投票,和第一名票數咬得很緊,不知道能不能在最后關頭反超。
徐飛飛很懂事,這種時候他不去過多地煩程開,只能每天盡量把飯做得好吃一點。
有天徐飛飛問程開,是不是在操心游戲得獎的事。
程開猶豫了一下,揉了一下徐飛飛的后腦勺,說了句不相干的“謝謝”。
徐飛飛疑惑地問他謝什么,程開說謝謝他的關心。
徐飛飛人生第一次,覺得有點煩躁。
他覺得程開有事瞞著他,他們之前是無話不談的,現在這樣總覺得隔著層膜,不利落,讓徐飛飛有點難受。
奇怪的沖動破土而出,他想要知道程開在為什么煩惱,想要替他排憂解難,也想要知道程開為什么對他說“謝謝”。
徐飛飛甚至跑去問秦方律,問他,程開最近在煩惱什么?
秦方律沉默了很久,慢慢地說:“我可能知道他在煩什么。”
徐飛飛急迫地問:“是什么?”
秦方律反問他:“你最近在找新房子嗎?”
徐飛飛回答說:“在啊。”
秦方律接著搖了搖頭:“我不能告訴你程開在煩什么。”
和秦方律聊完,徐飛飛覺得心里堵得慌,悶悶的。
這是種讓徐飛飛感到陌生的情感,他從未如此想貼近一個人,完完全全地了解一個人,占有他的訴說權,成為他最親近的那個觀眾。
幸運的是,煩躁在一個下午被一掃而空。
徐飛飛在午休的空檔掃了眼游戲新聞播報,發現程開工作室的一部游戲奪得了年度最佳的第一名。
他偷偷溜到露臺,給程開打了個電話。
不到一秒程開就接了,問他“怎么了”。
徐飛飛興奮道:“恭喜櫻老師!你們的作品得了第一名!太厲害了!!”
程開在那邊笑得很開心:“我也覺得很厲害。”
徐飛飛高興得走來走去,正打算問他晚上想吃什么慶祝一下,就聽到程開說:“晚上公司有慶功宴,到家應該很晚了,你自己先吃。”
徐飛飛腳下一頓,肩膀慢慢垮下去,音調也降了,乖乖地說:“好的。”
掛電話前,程開叫住徐飛飛,說晚上有東西要給他。
因為這句話,徐飛飛又高興了起來。
徐飛飛靈機一動,正好程開不回家吃飯,這不就是大好的機會嗎?
他想給程開準備一個驚喜!
說干就干,徐飛飛一下班就沖出公司,先去買了個蛋糕,然后到超市買了氣球和閃亮流蘇,還有一大堆漂亮的裝飾品。
回到家,徐飛飛熱火朝天地忙活起來。
打好氣球,裝飾屋子,把蛋糕擺好,旁邊放著程開最愛的角色手辦,徐飛飛還親自寫了條喜慶的橫幅,橫掛在天花板上。
馬不停蹄地準備了一晚上,一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徐飛飛心跳得飛快,估摸著程開快回來了。
程開回來的時候,門兩邊會自動噴出七彩閃亮的禮花,肯定能把他嚇一跳。
徐飛飛期待地守在門口,等著門外出現熟悉的腳步。
然而等啊等啊,從九點多等到十點多,又等到十一點、十二點……
程開一直沒回來。
徐飛飛皺起眉頭,整個人又困又累又困惑,坐在沙發上,出了一后背的汗。
程開的回家時間從來不會超過十點,今天這是怎么了?
徐飛飛給程開打了電話,關機。
眉頭皺得更緊。
徐飛飛在微信里翻了一下,找到了一個女生,她是程開公司的美工,之前在漫展櫻櫻刀工作室展位上認識的,兩人聊得挺開心,就加了微信。
他問女生:你們是在慶功宴嗎?
女生回:誒,我們慶功宴早就結束了!
飛飛:那程老板走了嗎?
女生:我們吃完飯之后去酒吧喝酒了,大家都喝得挺嗨的,大概十一點多散場了。
女生:怎么了,你找老板有什么事嗎?
徐飛飛找她要了酒吧地址,二話沒說披上外套就出了門。
程開真是醉了。
手機沒電關機,喝得頭有點暈,同事們都走了,他卻偏偏還在酒吧遇到了一個自稱是程開“相親對象”的男孩子。
十二點之后的酒吧是最熱鬧的,大家都喝開了,漸漸滑進舞池里,藍色射燈旋轉閃耀,音樂曖昧。
那個男生穿著銀色亮片衣,露出一段纖細白皙的腰,身上很香,畫著妝,睫毛一眨一眨的。
“程開哥,真的是你呀!”男生很開心地說。
程開后退一步拉開距離,皺著眉問:“你是?”
“你爸爸和我媽媽說你在找對象,我媽給我看你的照片啦,說要我什么時候和你聯系一下!”男生聲音很甜,音尾黏黏膩膩的,“沒想到這就碰到了,好巧呀~”
程開腦袋有點痛,艱難地在記憶里搜索了一下,他爸好像確實給過他一張照片,說這個男生家里條件不錯,門當戶對,要程開聯系一下。
程開當時就拒絕了,但不知道他爸把這個拒絕的消息跟對方家長說了沒,而且實在沒想到,在這酒吧還真讓他陰差陽錯地給碰上了。
男生直接挽上程開的手:“開哥來一起玩吧!我好幾個朋友都在,我們正好缺一個人玩游戲~”
程開甩開他的手,聲音很冷:“我們不合適,你找別人相親吧。”
男生愣了一下,直接笑了:“哈哈哈,哥,誰跟你說相親啊!你現在單身吧?哎不單身也沒關系,就一起玩一晚上!”
說罷,他指了指后面桌上的幾個男孩兒,低聲說:“都是一起常玩的朋友,絕對安全。今天好巧不巧的呢,我們還缺個1。”
程開一句話不多說,轉身邁開步就走。
“哥——”
男生還不死心,軟著身子靠過來。
“草,你誰啊!”
突然響起一道清亮的吼聲,一只爆炸卷毛小狗沖了過來,力道很大地把男生扯開,然后擋在了程開面前。
程開愣了下:“飛飛。”
徐飛飛熱血上頭,火力全開,瞪著男生:“你誰啊你?手腳能不能干凈點兒?”
“喲。”男生淡淡一笑,眼神略過徐飛飛,像是沒看見他似的,眼里帶著小鉤子往程開那兒看。
“開哥,我們的話還沒講完呢。”
說著繞過徐飛飛,又想去拉程開的手。
徐飛飛齜著一口尖牙,像咬著褲腳保護主人的小狗,死死攔在程開面前。
“不許跟他講話!”
“你沒看見他不想跟你講話嗎?”徐飛飛怒了,“他想走你還硬拉!”
男生越發撒嬌:“開哥,你爸爸媽媽都說我和你合適誒……”
“滾。”
程開這聲又冷又沉,狠戾的刀子里淬著冰。
一個眼神橫過去,男生不自覺地一抖,閉了嘴。
程開牽住徐飛飛的手,十指相扣的牽法,聲音軟了很多,跟他說:“我們回家。”
掌心猝不及防的一熱,徐飛飛發現程開握住了他的手,牽得很緊,熱度清晰。
不知道為什么,徐飛飛喉嚨突然很干。
出租車開得飛快,車里一片沉寂。
暗處,兩只手緊緊地牽在一起。
徐飛飛一向話多,現在卻像只鋸了嘴的葫蘆,腦子里亂七八糟的一團。
一切發生得太快,他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就已經和程開牽了這么久的手。
好像有點不妥,但又好像再自然不過。
思緒亂糟糟地盤旋幾圈,最后落到一個奇怪的地方。
徐飛飛想,明明應該是他把人領回家,為什么現在變成了程開牽著他?
兩人一路上誰也沒講話,一直到進家門的前一刻,他們直接都沒有任何交流,只有手緊緊牽著。
程開沉默地推開門,突然聽到兩聲砰砰聲,七彩的碎禮花滿天飄落,徐飛飛嚎叫一聲,下意識地往程開懷里躲,他居然被自己的驚喜給嚇到了。
家里被布置得非常漂亮,天花板上吊著一張長條的紅色橫幅,上書:熱烈慶祝櫻櫻刀老師的作品斬獲大獎!哦耶!
氣球緩緩浮動,精致的蛋糕上畫著一個大笑臉。
徐飛飛環視一圈,覺得自己這個驚喜還挺到位的,驕傲地邀功:“嘿嘿,這是我準備了一下午的——”
“徐飛飛。”
程開突然叫了他一聲,淡淡地酒香撲到徐飛飛臉上。
徐飛飛被截住了,愣愣地看著程開的眼睛,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兩人離得很近,臉只有幾寸的距離,近到能聽到對方的呼吸,和清晰激烈的心跳。
“說完,這是你準備了一下午的?”程開問。
徐飛飛不知為什么覺得有點緊張:“的驚喜。因為你得獎了!”
“謝謝。”程開用鼻尖輕輕碰了碰徐飛飛的,徐飛飛愣愣的,沒躲。
程開盡量平靜地問:“你為什么去找我?”
徐飛飛被他深邃的眼神蠱惑,不由自主地回答:“因為你太晚沒回。”
程開接著問:“那你為什么不讓別的男生和我說話?”
徐飛飛一聽這個就來氣:“因為他叫你哥!還對你動手動腳!”
程開抿抿唇:“為什么不喜歡別人叫我哥?”
“為什么,我哪知道為什么啊……”徐飛飛苦惱地皺起眉,“反正我就是不喜歡!”
程開慢慢地說:“我下午說過想給你一個東西的。”
徐飛飛眼睛一亮:“是什么?”
程開拿出了一份資料,徐飛飛接過翻開,里面竟是厚厚一沓住房的信息。
從環境、地理位置、配套設施到價格,全都整理得很好。
徐飛飛愣了,慢慢回神:“這是什么?”
“幫你整理的買房攻略。”程開說,“你不是打算買房嗎?”
“……你幫我整理好了?”徐飛飛不可置信道,“你想要我快點搬走嗎?”
程開頓了一會兒,問:“你想盡快搬走嗎?”
徐飛飛皺眉:“我,我是在找房子,但我不想盡快搬走啊!我跟你住的好好的,為什么要急著搬走?”
程開深吸了一口氣,他有點支撐不住了。
“因為和朋友住不了一輩子,你會有你自己的家庭……”
這話很耳熟,是徐飛飛的媽媽和他講的。
徐飛飛一下子瞪大眼,像警惕地豎起耳朵的小動物,飛快地問:“什么意思?程開你要有家庭了?你幫我做攻略是想要我快點搬出去——因為你要娶老婆了嗎?”
程開實在是忍不了了,滾燙的血涌入頭頂,沖動強烈得沖破閥值。
徐飛飛情緒激動,雙眼含淚,嘴上還在一個勁兒地叭叭:“你要和別人住一起,你特么怎么不早點告訴……唔!”
程開啞聲罵了句“傻狗”,松開徐飛飛的一只手,按著他的脖子抵在墻上,緊接著垂頭,一秒不停地、兇狠地吻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