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能夠阻止他，是否一切都會不一樣？
　　天選之子向天道做出的請求，能夠換來什么，沒有人知道。
　　畢竟，對于天道來說，天選之子如同最為疼愛的孩子，是不能束縛，卻又甘愿滿足他一切要求的存在。
　　算天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可是現在，她明白了。
　　龔常勝的視力恢復。
　　逍遙星河的傷被治好了。
　　印飛星的殘魂附在了靈器上，終有一日可以獲得新生。
　　而她的任務系統，進度已經到了最后一格，只要離開這個世界，她便可以回家，再也不用永無止息地穿梭在各個空間。
　　一切，都是美好的。
　　只有一個人。
　　只有他東方纖云，永遠的陷入了沉睡，連尸身都沒能被留下，被天道帶走了。
　　她的任務面板上，東方蕪穹成為了新的主角，他已經是現下唯一站在巔峰的存在，這個以他為主角的世界，不會再發生任何巨大變故。
　　她應該知足的，不是嗎？
　　當然不是！

　　算天尋到了天道，他正看著冰棺中的東方纖云，露出失落的笑容。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個無情無欲，聲音都像是機器的天道，露出了破綻。
　　“你來這里，是要做什么？我和你定下的條約已經失效了，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br />　　“請求……讓我帶回他，我可以把從你這里拿到的東西還回去，我愿意從頭來過，我只想讓他生活在一個沒有東方蕪穹的地方……幸福的度過一生?！?br />　　“……這種事，你為何要找我？”
　　“因為我知道，你會同意?！?br />　　“我真想殺了你。”
　　“我自然知道?！?br />　　“……就如了你的意吧，把他帶走?！?br />　　“感激不盡?！?br />　　算天將東方纖云的靈魂喚醒，說了自己和天道立下的約定。
　　東方纖云會獲得新生，在另一個，不知道多少年后，沒有修真者，也沒有東方蕪穹的世界重生。
　　他會被寵愛，安穩的度過一生。
　　“可是算天……我已經不想再活下去，那些幫你的事情，也是為了我的私心?！?br />　　“你就當做，我甘愿吧?！?br />　　“……”

　　一切，本該如算天所想的發展下去，直到有一天，她被東方蕪穹尋上。
　　看著面前神情晦暗的男人，算天垂下頭去，聲音平靜。
　　“不知東方家主找小女子有什么事情呢？”
　　“我知道你有些奇奇怪怪的本領，但是，你不該藏著他，他本該是我的?！?br />　　“……哦？”
　　心尖一顫，算天顧不得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努力讓自己的語氣更加平和。
　　“東方家主在說些什么呢？若是說那龔常勝，他已經飛升了不是嗎？更何況，我記得東方家主你……也早就該飛升了吧?！?br />　　“這些和你沒有關系。”
　　東方纖云一把抓住算天的領子，看起來，竟像是快要瘋.魔。
　　“你把他帶走了是不是？他還在你這里是不是？他是你的夫君，你一定把他藏起來了，一定是你！”
　　“……”
　　這個人，瘋了。
　　為什么？
　　是為了東方纖云？
　　可笑，傷東方纖云最深的，就是這東方蕪穹，現在他又是為何在自己的面前如此作態。
　　雖說是天道使者，但是算天根本沒什么力氣掙脫，她直直的對上東方蕪穹的視線，語氣第一次帶上了譏諷。
　　“東方家主有什么資格來這里質問小女子？傷他最深的人……不就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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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害常勝受傷，我……選擇了贖罪?！?br />　　那人說的最后一句話，一直在耳邊回響，讓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對他做了些什么。
　　不該是這樣的，一切，不該是這樣的。
　　東方蕪穹想起來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孩子親吻在面頰上內心的顫動，想起來那時心里難以言喻的慌亂，想起來當逍遙門門主看中對方的那一刻自己心中生出的殺意。
　　以及。
　　“我以后，叫你纖云可好，我也不要求你修為能夠追上我，平平安安，不做改變就好了?！?br />　　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那孩子做到了，他從未改變，他的心永遠如最初的他，干凈，讓人忍不住想要據為己有。
　　那逍遙門門主是。
　　勝兒是。
　　就連他，雖然從未發覺，卻早已心生執念。
　　若是能早些發現該多好？
　　他對勝兒的特殊，無非是因為，勝兒的那個神情像極了那人最初的模樣。
　　是他把最重要的事情給遺忘了。
　　直到那人終于離開，他才將所有的一切回憶起來。
　　可笑。
　　可恨。
　　可悲。
　　東方纖云有多好呢？
　　他知道自己在意勝兒，為了保護勝兒，以區區金丹初期的修為，擋下了大乘期魔修的攻擊。
　　那金丹，可是差點就碎了。
　　東方蕪穹是后來才知道的，東方纖云修煉速度很快，本該比人人稱贊的龔常勝還要出色，卻一直不肯升級，也不愿被人知道自己早已步入金丹。
　　他知道原因的。
　　是他說的，他說的不求對方能夠超過自己，他說的希望對方能夠平平安安。
　　東方纖云，怎么可以傻到這種地步？
　　為了逍遙門，娶了逍遙星河，又為了印飛星，做下了被人誤會的事情。
　　總是一味的為別人考慮著，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
　　當東方蕪穹終于知道了一切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能死去。
　　他知道了對方過去每日來玄銘宗是為了多看自己兩眼。
　　他也知道了玄銘宗那個信物是被魔修奸細替換的，最后卻由東方纖云承擔了一切。
　　多傻？
　　卻又讓他心痛的快要瘋掉了。

　　不是沒有發覺的，那個總會注視自己的視線，溫柔的讓他想要沉溺。
　　那個和自己顏色一樣的金色瞳孔，卻和自己不同，永遠澄澈。
　　是喜歡自己吧。
　　那個傻子。
　　為什么從來不說出來呢？
　　因為覺得自己喜歡勝兒，因為不忍見自己為難，也因為，自己從未給過他一個笑臉。
　　這些事實讓東方蕪穹快要喘不過氣來，他甚至不愿相信東方纖云已經死了，他不想也不敢去回憶當時的場景。

　　龔常勝飛升之際，曾經和他說過些話。
　　“大師兄，龔某知道你對龔某好，可是……龔某卻從不明白，為何小云哥哥是大師兄的族人，卻從來得到不到你的一個眼神？”
　　“……”
　　“大師兄你知道嗎？小云哥哥和龔某說過，這個世界上，最仰慕的就是大師兄。”
　　“……”
　　他知道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已經知道了。
　　他知道的太多。
　　這些事情已經快要把他逼瘋了。
　　可是那個總是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孩子，那個他從最開始就放在心上卻無視了這么多年的孩子，那個他本以為憎恨，卻在最終發現，是深愛的孩子，已經不會再聽自己解釋了。
　　這種認知，將東方蕪穹徹底壓垮了。

　　“他不會再出現了?！?br />　　閉嘴。
　　“是你……是你拋下了他，是你把他推給逍遙門的?！?br />　　閉嘴。
　　“連喜歡他都沒發現，你有什么資格，再見到他呢？東方蕪穹，你得不到幸福的?！?br />　　說過了，閉嘴！
　　“閉嘴？東方蕪穹，可是你分明是知道的，我就是你啊?！?br />　　是的。
　　他知道。
　　他有了心魔。
　　他可以將心魔剝離自己的身體，畢竟以現在的實力，做這些事情很簡單。
　　可是東方蕪穹不愿，因為如果剝離了他，等于他將要忘記關于東方纖云的一切。
　　他已經將那孩子忘了這么多年了，他怎么舍得，從此徹底遺忘，再也不能記起。
　　東方纖云是什么呢？
　　是空氣。
　　他的存在感低的可怕，擁有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忽略了去。
　　可當終于失去了才明白，沒了他，自己也再難獨活。
　　他真的，快要撐不下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早已飛升的陸夫人，在那小狼犬準備飛升的當天，親自下界來護著。
　　過去總是虎視眈眈防備著陸夫人身邊所有人的小狼犬，成為了修真界數一數二的人物，被不知道多少女修愛慕。
　　可是，這樣的人，卻在看到陸夫人的一瞬間，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師父！”
　　“小絕。”
　　明明一向不喜被人圍觀的陸夫人，眉眼溫柔如水，張開雙臂，抱住了對方。
　　“你做到了?！?br />　　做到了。
　　做到什么了呢？
　　東方蕪穹知道，是那位小狼犬曾經說過，若是終有一日飛升，陸夫人便要同意他的追求，兩人結為道侶。若不是這個原因，他又怎么會拼死修煉，只為了更快一些見到對方呢？
　　心里，突然有些羨慕。
　　酸澀的。
　　讓他想要離開。

　　“師弟？”
　　陸夫人自然也看到了他，向他走了過來，打了個招呼。
　　“還不準備飛升嗎？你那寶貝師弟，在上面可也是很受歡迎的。”
　　“……過些日子吧，陸夫人還真是重情重義，為了一個小子特地下界。”
　　“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讓其他人知道，小絕是我一個人的。”
　　“呵……”
　　“不過師弟，你當真要快些飛升，若是重要的東西就這么沒了可如何是好？”
　　陸夫人說的當然是龔常勝，畢竟她不知道東方纖云的事情，這些年，她的“陸氏弗拉格綜合征”也基本沒怎么靈驗過。
　　可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東方蕪穹只覺得內心突然變得惶恐起來。
　　重要的東西。
　　沒了？
　　怎么可以沒了？
　　他不允許，他絕對不允許！
　　這時候，東方蕪穹終于壓不住內心的悲痛，面上的笑容也變得猙獰可怖。
　　這副模樣被陸夫人看到，愣住了。
　　“師弟……你這是……”
　　“陸夫人，你說……做錯了事，可以得到原諒嗎？如果，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可以得到原諒嗎？”
　　“如果……如果師弟你當真……”
　　“陸夫人還是不要回答這個問題了吧?！?br />　　他害怕對方的“病”再度靈驗。
　　東方蕪穹嗤笑出聲，聲音卻像是哭了一般。
　　“我錯了啊，我真的錯了，可我，可我……”
　　好想那個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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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家主有什么資格來這里質問小女子？傷他最深的人……不就是你嗎？”
　　對方，是天道使者，又是東方纖云的伴侶，他不該如此粗莽。
　　可是，一想到伴侶的身份，東方蕪穹就忍不住發狂。
　　“我不管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我想要的，只有他一個，只有他一個。”
　　若是終其一生留給自己的只有無盡的悔恨，那該有多么痛苦？他只要一想到這種事情，就恨不得將過去的自己毀了去。
　　“你想要什么，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全部都給你！但是你把他給我！把纖云給我！”
　　得不到和已失去，究竟哪個痛苦些呢，可若是，這兩種一并承受，又該是何等的痛苦？
　　東方蕪穹看著算天嘲諷的看著自己，將一縷像殘魂一樣的東西扔進突然出現的門中，只覺得腦內一片嗡然。
　　下一秒，周身徒然爆發起足以毀滅世界的能量。
　　“我說過了，讓你把他給我！”
　　他想。
　　他當真錯了，他那個時候，就不該逃避陌生的情緒，他應該，將那孩子捆起來，關起來，只有自己一個人看到才是。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他不會允許他逃離。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