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兩年前,
新澤西州nelington鎮(zhèn)郊公路附近,
凌晨,
小樹林。讀蕶蕶尐說網(wǎng)
瓢潑大雨中,黑色的夜幕吞沒了大樹底下的深藍色車輛。四周沒有任何光亮。
只有滔滔的風(fēng)雨聲。
漸漸,樹林深處一道道手電筒閃閃爍爍,逐漸匯集,螢火蟲一般慢慢流向那輛深色的面包車。
凌亂而暴躁的車門開關(guān)聲此起彼伏,穿著雨衣的年輕高中生們陸續(xù)上車。
坐在駕駛位置的紅雨衣少年不耐煩地扔下雨衣,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盤。他一頭鮮紅的頭發(fā),發(fā)尖的雨水簌簌地墜落。
他罵罵咧咧:
“眾議員的女兒了不起啊!我爸還是財政部長呢!她哪兒來的臭脾氣?這么大的雨,說跑就跑,找了半天都不見人。讓她給我死在這樹林里好了!”
“你說什么?”后排中間的綠雨衣少年憤怒了,跳起來要和他理論,卻被旁邊幾人攔住。綠雨衣少年有一雙湖綠色的眼眸,金發(fā)白膚,漂亮得像是童話里的王子。
后排束著馬尾的女生沖紅頭發(fā)的男生嚷:“凱利,你閉嘴!”
“我閉嘴?”凱利發(fā)動汽車,震了一下就停住,他惡狠狠地嗤笑,“剛才是誰說話把羅拉氣走的?我記得好像是你吧,戴西?”
叫戴西的女生不說話了。
“都別吵了!我們要統(tǒng)一戰(zhàn)線!慌什么!”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少年叫托尼,他看上去是最大的一個,黑發(fā)黑目,似乎最有權(quán)威。他一呵斥,車內(nèi)便安靜了。他隨即又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繼續(xù)去找她,還是先離開這個鬼地方?”
金發(fā)碧眼的綠雨衣少年斬釘截鐵:“一定要先把羅拉找回來。”
這下,坐在前邊的凱利沒有反對,只是近乎諷刺地笑:“我無所謂,反正想走也走不了。”
所有人一驚:“什么意思?”
凱利掏了根煙,打火機打半天都沒有火星,一把煩悶地扔開火機,指著儀表盤道:“剛才羅拉那個瘋子搶方向盤,害得車從公路上沖下來。撞到油箱,漏油了。”
“太詭異了。”坐在后座的另一個少年個子最小最瘦弱,黑框眼鏡襯得他臉色更加發(fā)白,他囁嚅道,“會不會是那個人的報復(fù)?我們現(xiàn)在趕緊離開這里吧,萬一那個人追過來殺我們怎么辦?”
一瞬間,車廂里死一樣的靜謐,只剩外邊呼嘯的風(fēng)雨和無邊的黑夜。
他身旁坐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生,當(dāng)即就鄙夷地看他:“齊墨,你也太膽小了吧。那個什么玻璃上的字就是惡作劇涂鴉,和我們沒有半點關(guān)系。”
她似乎是在給自己壯膽,特意加重了后面幾個字。
中間綠雨衣的金發(fā)美少年冷哼起來:“沒半點關(guān)系?安娜,你倒是第一個收拾東西竄上車,不肯度假非要連夜趕回去。”
安娜臉色僵了,咬牙半天,一字一句念出他的全名,甚至包括中間名字:“哈里·西蒙·小帕克!要真是有誰來報復(fù),第一個該殺的人就是你!”
小帕克臉色一白,陰沉沉看著她。
安娜一愣,自知話說重了,又別過頭去看齊墨:“都是你疑神疑鬼。哼,那件事是個意外,除了我們幾個,沒人知道。誰來報仇?誰會替她來報仇?”
個子小小的齊墨看著她,驟然臉色慘白如同見了鬼,眼睛似乎要瞪得大過他的黑框眼鏡去。他蒼色的面容映著車窗外的狂風(fēng)驟雨,格外滲人。
安娜:“你要是啊,這樣看我干什么?”
齊墨驚愕地瞪大眼睛,聲音像鬼一樣飄渺:“安娜,你的,后面。”
安娜瞬間毛骨悚然,見車廂里的其他人臉色都變了,嚇得渾身發(fā)抖,僵硬地扭頭去看。
車窗外黑風(fēng)霧雨,樹葉像鬼手一樣招搖,玻璃上全是雨打的水珠,卻映出清晰的圖形和字跡。一個小小的五角星,旁邊一行英文字母:youaremymedicine.你是我的藥。
這正是她們在海邊度假酒店的水果刀上看見的。
齊墨細(xì)細(xì)的手桿哆哆嗦嗦的:“那,那不是林星情書的最后一句話嗎?”
再平凡不過的一句話,卻讓車內(nèi)所有人的心里蒙了一層深深的恐懼。
齊墨抓著頭,死死盯著那塊玻璃,發(fā)瘋似得重復(fù):“他追過來了,他來給林星報仇的。他追過來了!”
“閉嘴!”安娜尖叫一聲,扯扯嘴角,扭曲著面容極力笑笑,“不可能。我們開車走了2個多小時,他不可能追上。這個字母一定是靈異……”
可一瞬間,她閉了嘴,驚愕地睜大眼睛。黑色的眼珠像是要從眼眶中崩裂出來。她身旁的其他人亦是同樣的表情。
即使是車廂里有那么多人為伴,每個人卻都被嚇得渾身僵硬,一張張被雨夜映得死白的臉上,全是驚恐和震嚇。
那塊寫了字母的玻璃上,有什么白色的東西輕飄飄地被狂風(fēng)吹過去,不出半秒,又輕飄飄地吹回來。
像鐘擺一樣,晃晃蕩蕩,擺來擺去。
偶然風(fēng)止,擺動的物件隔著玻璃窗的雨幕,終于清晰——竟是誰的一雙腳。閃電一過,森然的慘白。
“啊!!!”好幾聲凄厲的慘叫刺穿風(fēng)雨交加的夜幕,卻很被樹林吸收,一片靜謐。
#
等到大劇院音樂匯演的那天,言溯忽然不想去了。因為那天,剛好中央公園有一場茱莉亞音樂學(xué)院的露天交響樂會。
伊娃家住在紐約,歐文從一開始就叫上了伊娃。結(jié)果,四個人分開。歐文和伊娃去看音樂匯演,言溯和甄愛去露天音樂會。
春季交響樂會晚上八點準(zhǔn)時在中央公園舉行。
言溯的公寓就在中央公園附近,兩人一起步行過去。
那時天已經(jīng)黑了,城市的燈光卻很明亮,映得灰暗的夜幕中一道道白光。
公園周邊車流熙攘,人聲鼎沸,偏偏他們兩個安靜無聲卻又步履很地行走著。
言溯換了件薄薄的風(fēng)衣,依舊是他最鐘愛的黑色,雙手插兜,眼睛望向虛空,似乎是在出神,步子一開始極。他走路一貫如此,速度得都可以起風(fēng)。
可某個時刻像是想起了對甄愛的承諾,便立刻收了腳步,溫吞吞的,速度慢得像蝸牛。
一路過來兩人都無話,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好問他。因為她知道,大部分時間他都在思考,她不好打擾。
可現(xiàn)在是去聽音樂會的,腦袋休息一會兒都不行么……
甄愛低頭想著,忽然耳邊傳來一陣尖銳的汽車剎車聲。她一愣,朝那聲音的方向扭頭,就見一輛高速行駛的轎車向她這邊,瞬間平移過來。
她什么時候一個人跑到路中央來了?
甄愛狠狠一驚,下意識想后退或是跑開,可她的身體在這一刻根本不聽使喚,運動能力完全滯后于腦中的想法。
眼睜睜看著那輛車朝她撞過來,千鈞一發(fā)之際,手臂卻被誰抓住,身子整個兒地被扯了回去。全世界的車燈路燈在她面前旋轉(zhuǎn),混亂中,她看到了言溯滿是驚愕的眼眸。
下一秒,紊亂的汽車滑行聲戛然而止,而她猛地撞進了他溫?zé)岬膽牙铩?br/>
他拉她的時候,用力太猛,結(jié)果她撞過來,連帶地推著他連連后退幾步,一下子撞到路邊的梧桐樹干上。
這一番撞擊不輕,他吃痛得微微咬了咬唇,樹干猛地一搖晃,冬末的枯葉就著春天的新葉簌簌地墜落,灑滿了兩人的頭發(fā)衣衫。
甄愛愕然看著他,隔了半刻,才猛然發(fā)覺自己擁在他懷里,雙手竟不知什么時候環(huán)著他的腰。男人熨燙的體溫頃刻間傳遍全身,她頓時臉頰發(fā)燙,慌忙松開手,立刻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
這真是,要死人了!
可她也沒有表現(xiàn)出太過的尷尬,拍拍身上的落葉,裝作無意地看了他幾眼,見他根本沒看她,而是慢里斯條地?fù)芘^發(fā)上的葉子,她心里也就稍稍落了一口氣。
路燈從樹梢上投射下來,昏黃的燈光里,一陣奇怪的靜謐。
“那輛車挺好看的。”言溯看似隨意地開口。
“啊?有嗎?”
“都朝你撞過來了,還看得那么入神。”聲線還是那么低沉悅耳。
甄愛臉一紅,知道他又是諷刺她反應(yīng)速度慢了。
果不其然,
“你的反應(yīng)速度還真是……”他無語地咬牙,臉上是少見的不耐,半晌后,“你是哪種單細(xì)胞生物?草履蟲?藍藻?”
“啊?”甄愛吶吶的,她第一次聽說有人會用草履蟲和藍藻來形容人的。
“不,草履蟲都比你。”暗黃的燈光從他頭頂垂直而下,他的五官愈發(fā)的深邃,卻依舊淡漠冷清,“你的神經(jīng)反射弧長得簡直是,可以繞地球5圈了。”
甄愛:……
她靜默地看他,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咄咄逼人。她也不滿了,抿著嘴別過頭去,不看他。
他不怎么開心地皺了眉。明明是她亂走路不對,還好意思生氣?
幾秒鐘后,他突然上前一步,欺身捉住了她的手。
甄愛手中一燙,睜大了眼睛望著他。她條件反射要掙脫,他卻攥得更緊,沒什么情緒地命令,近乎低聲呵斥:“不許動!”
甄愛不動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警惕。
她很少見他這樣微微地發(fā)火,莫名有些害怕。
“跟著我乖乖地走,別老想往人家的汽車上撲,你的屬性是蛾子么?”他的聲音平淡下來,說完,邁開長腿繼續(xù)走。
雖然又被他取笑成蛾子,但甄愛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覺得手心他的溫度像是一直燙進了她的心里,陌生又怪異,可她并不討厭,也不排斥,反而還覺得很窩心。
分明他看上去那么冷淡的說。
他這樣疏淡的人,即使是牽手,也是桀驁強制的,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
她的心像是被暖暖的棉花兜住,偷偷開心的感覺無限放大。
某個時候,她起了別的心思,很想稍微用力,握住他的手,思來想去斟酌了半天,小手動了動,卻最終沒有使力。她終究是不敢的,只是被動地任由他牽著,走過川流不息的街心,走過斑駁陸離的燈光。
而此刻的言溯,腦袋里早就放下了之前思考的邏輯問題。
剛才甄愛撞進他懷里的時候,他很清晰地感受到,有兩團軟軟的東西壓在他的胸口,隔著溫?zé)岬牟剂贤高M他心里。
那種綿軟細(xì)膩的感覺仿佛在心口縈繞,揮之不去了。
他倒是沒有想到別的層面上去,很清楚這只是男人身體的正常反應(yīng)。
她散發(fā)的雌性荷爾蒙已經(jīng)造成他體內(nèi)雄性荷爾蒙分子的紊亂和不安,真是討厭。可這個笨蛋竟然都不會過馬路,現(xiàn)在還要他牽她的手,哼,真煩躁!
好在他言溯是個適應(yīng)力極強的人,才不會影響心緒。只是,原本只打算牽甄愛過馬路的,牽著牽著順手了。
他腦子里總想著別的事,幾乎忘了他們兩個還拉著一起,竟然就習(xí)慣性地握著她的手,放進風(fēng)衣口袋里。
甄愛唬了一跳,即使是她,也知道這個動作太過狎昵。可言溯這個少根筋的竟然十足的淡定自若。
兩人才走到中央公園門口,忽然聽見有人喊甄愛:“Ai~~”
言溯在沉思,一開始并沒有反應(yīng)。但甄愛立刻停住腳步,回頭望去,忽然意識到他還牽著她的手,便立刻掙脫開。
言溯的口袋里忽然就空了一小塊。
他的手裝在兜里,不動聲色地握了握,又低眉回想了一下,從客觀的角度說,剛才手心里那一小團綿綿的小手,觸感好像真不錯。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