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白院長所說，他們早上雖然跟林熙客氣，卻只是面子上的功夫，至于心里是什么想法，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br> 甚至他們以為，林熙只是個嘴上沒毛的毛頭小子，并沒把他多看重，直到后來林熙獨自鑒定了幾個物件，才終于折服了他們。</br> 因為哪怕把他們放在林熙這個年齡，估計也是遠遠不如的。</br> 只是中午那會忙著鑒定，沒有時間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現在總算有空了，也就沒那么多忌諱和客套了。</br> 而且不止是白院長，其他專家也跟著點頭附和，其中要數最認真的，就是那位叫風起的專家，畢竟林熙可是幫了他的大忙。</br> “白老師，聽您這話的意思，好像以前遇到過類似的事情？”</br> 既然大家說開了，林熙也不再拘謹，有什么就說什么，他相信白院長說這些，絕對不是在無的放矢，必然還暗含著別的寓意。</br> 世上的事情就是這么簡單，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壞，其中隱藏的道理，如果是無心之人，只會得過且過，可若換成林熙這樣的有心之人，就會刨根問底、探究個分明。</br> “嘿嘿，小林你現在還年輕，古玩這行的水，可不僅僅在古玩上面，也不在古董經營的買賣上，所謂人情世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人心向背也是定成敗的關鍵。”</br> “你既然在這個圈子里，就不能執著于古玩本身，而是要跳出古玩的限制，去看清那些弄虛作假的真面目。”</br> “古玩這行有多少才俊，最后都折在人情上面，就是因為他們看不透，人和寶貝的區別，因為有了人才有寶貝，而不是有了寶貝忘了人。”</br> 既然林熙問到這里了，白院長也沒有矯情，直言相告其中的齷齪，他在這行幾十年了，經歷的風雨、見過的人情，遠不是林熙可以比的。</br> 甚至有的方面，還在舒老之上，畢竟舒老早已經功成名就，是站在云端上的人物，很難再看清地上的泥巴，哪怕有所耳聞，也不是親眼所見，更不如親身經歷來的深刻。</br> “白老師，您的意思是，要當心小人作祟，背后捅刀子？”</br> 雖然白院長沒有可以隱瞞，可林熙還是覺得云里霧里，因為那些話過于折射，似乎在昭示古玩行最黑暗的地方，也似乎在維持朗朗乾坤。</br> 可惜白院長不愿再多言，坐回位置上閉目養神，使得林熙更加好奇，那句“人情世故”到底是什么意思？</br> “小林啊，你這還不明白嘛，老白是想告訴你，雖然你現在是協會理事，但是人微言輕，又沒什么影響力，最好韜光養晦低調做人，免得招惹了那些小肚雞腸的人，給你下絆子使套兒······”</br> 這時候李行長又湊了過來，他在拍賣行做了十幾年，摸爬打滾自然是人精，一下就明白了白院長的意思，甚至白院長說的那些，他也曾經歷過，所以才站出來有意提點。</br> 聽了李行長的提點，林熙總算是明白了，中國自古以來都是權力社會，從三皇五帝到如今，再從廟堂之高到江湖之遠，從皇宮貴族到貧民百姓，無不流淌著權力斗爭。</br> 以至于從秦始皇到滿清，更將這種權力斗爭發揮到極致。</br> 古玩協會建立的初衷，或許只是聚集古玩愛好者，共同研究和鑒定古玩，但是這么多年下來，這個協會已經龐大到臃腫，內部也存在著各種斗爭，爭權奪利、為名為財，什么樣的都有。</br> 雖然舒老把林熙弄進去了，但他畢竟根基淺薄，若有人想對付他簡直輕而易舉，加上他又這么年輕，又是舒老高徒，可謂樹大招風、過剛易折，難免有人把他當成競爭對手。</br> 再退一步說，不說古玩協會的黑暗，古玩行里同樣如此，只有人情世故才是立足之本，若沒有了人情世故，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過泯然眾人罷了。</br> “話也不能這么說，咱們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了聲望名氣后，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那些為了賺幾個錢，弄虛作假的人畢竟只是少數，還是要相信世上的好人多，雖然正義會遲到，卻從來不會缺席。”</br> 看這邊聊得熱鬧，擅長玉石鑒定的葉慶會長也湊了過來，顯然不同意李行長的意見，雖然他也知道這行水太深，也知道陰暗角落里的齷齪，可林熙畢竟還年輕，不能只給他灌輸負面影響，而是要正確引導，不然以后走了極端，那就得不償失了。</br> “老葉說的有道理，咱們做好咱們的事兒，就別想的太多了，小林你現在還年輕，以后的路還長著呢，就算真跌倒了也不怕，年輕人得有闖勁兒、干勁兒，不怕吃苦受累······”</br> 許是李行長也覺得自己說的太過分了，當即改口附和葉會長，他們說這么多，并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大家聊開了，提幾句個人意見，并不是非要以此為準繩，更沒有要林熙必須接納。</br> “林老師，我這兒有個物件，能不能麻煩您幫忙掌掌眼？”</br>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李行長和葉會長各自回到位置上，開始忙碌各自的工作，隨后也陸陸續續有人，帶著自己展品過來鑒賞。</br> 相比早上來說，下午鑒賞的人明顯更多，這不才過去十幾分鐘，就有人找到林熙這里來了。</br> “咦，毛老板？”</br> 抬頭看向來人，林熙登時就愣住了，這不就是在珠寶展廳里，要買龔浩強那塊毛料的老毛嘛，沒想到他不光是珠寶商，同時還是古玩愛好者。</br> “正是鄙人，先前多有得罪，林老師不會見怪吧？林老師是古玩專家，我這兒也有個老物件，想請林老師幫忙掌掌眼。”</br> 中午解石的時候，老毛對林熙那塊毛料并不看好，甚至還想趁機占便宜，可是那個時候，他并不知道林熙的身份，所以才會那么重。</br> 直到現在拿著物件來鑒賞，他才認出了林熙來，然后想都沒想就就帶著物件過來了，目的是想化解中午的尷尬，免得以后不好見面。</br> 畢竟這次的評委團，都可謂是重量級，不論在商界還是收藏界，都有極其廣泛的賣人，哪怕林熙看著年輕，但能坐上這個位置，就證明不是等閑之輩，當然不能輕易得罪。</br> “毛老板說笑了，不知你帶的什么物件？”</br> 雖然林熙算不上心胸寬廣，卻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若真是那樣的話，龔浩強對他再說刁難，他也不會就那么輕易算了，而只是下個套讓他漲漲記性。</br> “就是這個物件，一件青銅器······”</br> 看林熙沒有怪罪，老毛也就放心了，然后趕忙把自己的物件帶上來，放到林熙身前等著他鑒賞。</br> 只見那個物件高約二十公分，腹深約十公分，口徑四十公分，底徑三十公分，呈盤形，制式奇特似一大浴缸，為圓角長方形，四曲尺形足，口大底小，略呈放射形，使器物避免了粗笨感。</br> 并四壁各有兩只銜環獸首耳，口沿飾一圈竊曲紋，下為波帶紋，而在物件底部，還鑄有十九行共三百余字銘文。</br> 這個物件，顯然是件西周的青銅大盤！</br> 若這件青銅大盤是真品，那可就不得了了，絕對能夠得上國寶級別，比如著名的散氏盤、西周虢季子白盤等，都是國寶中的國寶。</br> 只怕把這件東西鑒賞出來，連成化斗彩雞缸杯都多有不如，或許能力壓群雄也說不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