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杯茶自然就是給安尤勇的,只見他端過茶杯后沒有去喝,反而笑著稱贊道:“芷言啊,你這烹茶技藝可比咱這茶樓的專業(yè)技師還要高明好多,反正咱是沒見他們能有你這么好的技藝。不過這最后你斟茶的時候不是應(yīng)該懸壺高沖么,怎么變成低斟了?”</br> 所謂的“懸壺高沖”,是指在沖泡茶湯時,茶湯猶如“流水”一般,從高處直瀉注入。因此,也有人稱這一沖泡動作為“高山流水”,不過高沖雖然會使茶香飄逸,卻降低了品茗杯中的茶香味;而低斟,則可以在一定限度內(nèi),盡量保持茶香不散。</br> 張芷言之所以最后會低斟原因就在于此,而安尤勇不過是在道聽途說,對此了解的并不全面,才會產(chǎn)生這樣的疑惑。</br> 對于安尤勇的疑惑,張芷言笑而不語,因為解釋起來過于麻煩,所以不用張芷言解釋秦宇就站了出來笑罵道:“我說你小子懂什么,別看你開的這個茶樓看起來像那么回事,可骨子里還是老粗,要不然你會不知道龍井茶要用玻璃杯?紫砂壺雖是百搭的,但對龍井茶來說卻不是最好的”</br> 聽到秦宇的笑罵,安尤勇一邊虛心接受,一邊一個勁的傻笑:“嘿嘿,宇哥你也知道,這酒樓雖然名義上是咱的,可咱哪懂得這些啊,要不是我老子在家沒事做咱才懶得開呢。”</br> 秦宇頓時有一種雞同鴨講的感覺,沒好氣的瞪了安尤勇一眼,佯怒道:“趕緊滾蛋,別耽誤我喝茶。”</br> 只見秦宇以拇指與食指扶住杯沿,以中指抵住杯底,卻沒有直接飲用,而是先端至鼻尖處輕輕嗅了嗅,然后再微微小抿一口,嘴中發(fā)出嘖嘖聲,最后才分作兩次將杯中的茶湯喝干凈。</br> 林熙看著秦宇喝茶的動作怎么看怎么都別扭,好像是在故意扭捏做作一般,不止動作有些生硬,而且秦宇在喝茶的時候目光還有意無意的撇向張芷言,讓林熙大為感覺莫名,難道喝茶還要看人臉色?</br> 其實這也不怪秦宇,以前秦宇去張芷言家中做客時,張芷言也不止一次給他烹茶,那時他完全不懂其中的門道,如牛飲般將茶湯一口喝的干干凈凈,引來張芷言的不滿,對他說教了好一段時間。</br> 而秦宇與張芷言的父輩交好,他們的上一輩也是那個黑暗年代一起闖過來的老戰(zhàn)友,所以他對張芷言就像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對她十分的疼愛。</br> 所以從那以后秦宇著實苦心學(xué)了一陣子的品茶之道,雖然始終不過是個門外漢,但至少在張芷言面前能夠裝模作樣的糊弄過去,要知道以他的身份,能專門為一個晚輩去遷就某個缺點,本身就是實屬難得了。</br> 秦宇放下手中的茶杯,意猶未盡的砸吧砸吧嘴,回味其中滋味過后才笑道:“芷言侄女,宇叔叔今天總對了吧?”</br> 張芷言輕輕點頭,滿意的笑道:“對了。”</br> 這是林熙第二次聽到張芷言說話,只覺得她的聲音果真如他的琴一般,空靈悅耳,再映襯她的容貌,當(dāng)真是美艷不可方物,國色天香毫不為過。甚至林熙在想,傳說中的四大美人又沒有張芷言這么美艷?</br> 彼時,安尤勇似乎想要好好表現(xiàn)一番,也跟著附和道:“嘿嘿,這個咱知道,所謂“三口知味,三番動心”,這才是真正的品茗,算是對烹茶師的最大敬意。不過就算沒有這個茶,咱對芷言也是沒得說,當(dāng)親妹妹一樣的。”</br> 秦宇踢了他一腳,笑罵道:“就你小子懂得多,看把你給美的,還要芷言做你妹妹。”</br> 說完秦宇又轉(zhuǎn)向張芷言,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竟然腆著臉笑道:“侄女,你看叔叔品也品了,是不是再給叔叔倒一杯?你這個喝法是真的不過癮吶,這不是折磨人嘛!”</br> 張芷言聞言輕笑著點點頭,端起茶壺又給秦宇斟滿一杯,果然不其然,秦宇仰頭一杯就喝掉,簡直牛飲的不能再牛飲了,并且口中絲毫不吝嗇贊美的話,感嘆道:“過癮,簡直是過癮吶!不愧是芷言丫頭親手泡的茶,除了好還是好,茶好,泡茶的人更好,而這人泡的茶更是好上加好。”</br> 就在秦宇大為贊嘆的時候,林熙也跟著他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以三根手指捏住茶杯,一手掌托在茶杯底下,目光瞇起將茶杯端到鼻尖底下輕輕嗅了嗅,只覺得一股氤氳著茶香的清氣直達肺腑,將之前所有的煩惱,疲憊都一掃而空,頭腦更是瞬間清明,心念通達,通體舒泰,光明洞達。</br> 那種感覺是說不出的美妙,就像在這一瞬間他臥在云端,身下是虛無縹緲白云和輕風(fēng),身體輕盈無比似乎可以隨風(fēng)飄蕩,讓他沉浸在奇妙的享受中不愿醒來。</br> 看著杯中色綠如翠、香郁如馥的茶湯,林熙心中突然涌出一個念頭,那就是到底要不要將這杯茶喝掉,如果自己喝了算不算是暴殄天物。</br> 是的,林熙舍不得喝掉茶杯中的茶湯,荒誕而又真實,卻又止不住這個念頭的滋生。</br> 不過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就被林熙壓住,自嘲一聲沒見過世面后,就小心的在茶杯中便輕輕一抿,并學(xué)著秦宇嘴里發(fā)出輕微的嘖嘖聲。</br> 隨著這一抿,讓林熙本來覺得有些干燥的口舌中,突然充斥著滿腔的苦澀之味,讓他恍惚間有些不解,以為這是幻覺,所以又喝了第二口。</br> 就在此時,口中的苦澀之意頓時變得甘甜可口,讓人欲罷不能,當(dāng)將杯中的人茶湯都飲盡后,林熙只覺得自己身體的每個毛孔都是張開了一樣,都仿佛會呼吸,本來在唇齒之間余繞的茶香,此時卻充斥在自己身體的每一寸血肉里。</br> 彼時,林熙覺得那些茶香在身體中變成清氣,讓自己的身體就像是服了仙丹一樣的輕盈,仿佛是要羽化登仙、飄然而起,從而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細細體會其中的妙道,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就是在褻瀆,褻瀆眼前這杯絕好的茶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