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臉色陡的一沉。</br> “你早就知道這些,為什么不早點說?看我笑話好玩么······”</br> 林熙不善的盯著鄧小雨,有點不自然的尷尬。</br> “你也沒問啊,對不對······”</br> 鄧小雨笑容很甜,腿晃得很歡快,看起來心情很不錯。</br> 她就喜歡看林熙無能狂怒的樣子,特別有成就感!</br> “妖女······”</br> 林熙無言以對,敗下陣來,咬牙切齒的低罵一聲,宣泄心里的惱怒。</br> 來到這個時代后,知道這個時代有神,他最擔心的,就是遇到神的刁難——非人力能及,因此一直小心翼翼。</br> 直到現在,他才敞開心扉,商量應對之策。</br> 結果呢,鄧小雨早就知道內情,卻一直瞞著他,吊他的胃口,等他主動上鉤后,才漸漸告訴真相,仿佛林熙在他面前,是一個鄉巴佬似的。</br> 這不是最可氣的,最可氣的是,鄧小雨故意的消遣,如同戲耍猴子,讓林熙特別窩囊。</br> “遲早有一天,要你連本帶利的換回來······”</br> 林熙惡狠狠的想著,寬慰自己的無能。</br> “帝使大人,朋徒求見······”</br> 神殿外,突然傳來朋徒的聲音。</br> “進來······”</br> 林熙瞪了眼鄧小雨,收斂好情緒,繼續給少山處理傷勢,一邊招呼朋徒。</br> 朋徒扛著一直野鹿,躬著身走進神殿,野鹿的脖子上,還流淌著鮮血,應是剛被獵殺不久。</br> 林熙問朋徒:“什么事······”</br> “大巫覡讓朋徒把野鹿給帝使大人送來······”</br> 朋徒放下野鹿,恭敬的半跪在地,始終沒有抬過頭,更不敢看林熙。</br> 罪族,只能這樣活著!</br> “替我感謝大巫覡·······”</br> 在這個時代,食物匱乏,五谷比如后世精良,粗糙且難吃,故而野獸家禽,是最好的食物。</br> 這頭野鹿剛被射殺,就給林熙送過來,足見大巫覡的誠意。</br> 只是,內臟皮毛都沒處理,讓人怎么吃?茹毛飲血么!</br> “朋徒遵命······”朋徒忠誠的履行使命,就要起身退出去。</br> “朋徒,聽說你們部落,最近來了一支商隊,是么······”</br> 鄧小雨叫住朋徒,隨意的問道。</br> “是的,是圣主部落的商隊,已經有半個月了,他們即將返回······”</br> 朋徒沒有半點遲疑,回答了問題。</br> “他們住在哪里······”鄧小雨眨著眼,繼續問道。</br> 朋徒回答道:“依照大巫覡的指示,他們在部落西邊落腳······”</br> 頓了一下,朋徒試探的問道:“女使大人需要他們效勞么,朋徒愿意為您傳達······”</br> 鄧小雨眨眨眼,有趣的看著朋徒,不知在想些什么。</br> 過了片刻,鄧小雨說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可以去了······”</br> 朋徒躬身行禮:“朋徒告退······”</br> 恰好這個時候,林熙給少山處理完傷勢,吳幽楠也涂完了藥粉,于是叫住朋徒:“等一下!你帶少山找個地方,把身上的污穢洗干凈,再讓他來見我······”</br> 朋徒愣了一下,第一次抬起頭,看向林熙,再看向少山,似乎不敢相信。</br> 而此時的少山,創口已全被處理,雖還是傷痕累累,卻沒有了膿包,本人也不再痛苦,反而頗為舒適。</br> 朋徒想不明白,短短時間,少山這是怎么了?</br> “少山,跟我走······”</br> 短暫的驚疑后,朋徒叫上少山,向神殿外走去。</br> 少山從地上爬起來,跟著朋徒亦步亦趨,即將走出神殿時,忽然轉過身,跪在林熙面前,低下頭顱,持續了好一會,才退出了神殿。</br> “早知道這么容易獲得效忠,我就幫他療傷了······”</br> 鄧小雨望著少山的背影,說不出的羨慕。</br> 少山離開前的行為,是在向主人宣示效忠,跟他作為兵奴,只能作為奴隸而不得不效忠并蒂垣不同,他剛才的效忠,只忠于林熙一人。</br> 鬼神后裔淪為兵奴,但仍是鬼神后裔,有著血脈的驕傲,很難效忠任何人,所以鄧小雨才會羨慕,林熙能獲得他的效忠。</br> “我們在這里,需要有人保護,少山很合適······”</br> 鄧小雨的羨慕,讓林熙很意外,不過很快就接受了,并由此想到,有了少山的效忠,他們在并蒂垣的安全,無疑多了一層保障。</br> 少山雖是兵奴,但力大無窮,皮粗肉厚,整個并蒂垣上,也是難有敵手的。</br> 無心插柳柳成蔭,這算是意外收獲,真可謂“但行好事,莫問前程”!</br> “你剛才說的商隊,是怎么回事······”</br> 計劃好如何安排少山后,林熙提起那頭野鹿,叫來一個衛兵,讓他拿出去處理干凈,再回來問鄧小雨。</br> 他相信,鄧小雨絕不會無緣無故的,當著他的面來問朋徒。</br> 事出反常必有妖,以鄧小雨的狡詐,肯定知道些什么。</br> “我覺得重點不在商隊,而是在圣主部落,對么······”</br> 鄧小雨還沒有回答,吳幽楠便先提出看法,她對圣主部落很好奇。</br> 這個時代,有天帝、有諸神、有帝君、有兵魔、有圣主,實在是太亂了,太蠻荒了,種種勢力交織,若不分析清楚,只怕后患無窮。</br> 而且直覺告訴她,圣主部落不簡單。</br> “還是幽楠姐聰明,一下就看出了關鍵······”</br> 鄧小雨毫不吝嗇夸贊,暗暗嗆了林熙一下。</br> 林熙臉色一窒,有點難看,但還是問道:“撿重要的說······”</br> 鄧小雨甜甜一笑,故意頓了一下,然后娓娓道來:“這個圣主部落不簡單呢!圣主這個稱呼,是帝君之前,對天下共主的尊稱······”</br> 林熙立刻想到關鍵,臉色微變,低呼道:“朱襄神農氏······”</br> 鄧小雨繼續說道:“初代圣主神農,因善于用火,嘗遍百草,播種五谷,刀耕火種,創造陶器炊具而被尊為天下共主,尊號為圣主······”</br> “圣主共傳九代,神農生帝魁,魁生帝承,承生帝明,明生帝直,直生帝氂,氂生帝哀,哀生帝克,克生帝榆罔,榆罔還有個名號,叫做炎帝······”</br> “炎帝初登地位,勵精圖治,天下大治,后來東夷作亂,九黎犯上,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炎帝無力平息,于是帝君橫空出世,先與炎帝大戰于阪泉,戰敗炎帝,成為天下公主,炎帝也臣服于帝君,合并為一處,一起對抗兵魔侵襲······“</br> “帝君稱帝成為共主后,降封炎帝榆罔為諸侯,也就是圣主部落,不過炎帝本人,拒絕受封諸侯,舉家南遷,以醫為業,救治百姓疾苦,死后仍被尊為炎帝······”</br> 鄧小雨洋洋灑灑,把內情說得清清楚楚,甚至超越了史書典籍的記載,不可為不詳細。</br> 林熙卻疑惑道:“這跟我們有什么關系······”</br> 話說到一半,林熙又意識到不對,如果沒有關系,鄧小雨絕不會說出來,而她說出來,證明肯定有關系,并且有大關系。</br> 現在跟他們有關系的,只有一件事情——被盜走的神物。</br> “你懷疑神物被盜跟他們有關······”</br> 林熙低呼出這個關鍵。</br> 吳幽楠也變了臉色,疑惑不解道:“圣主部落不是臣服帝君了么······”</br> 鄧小雨嘿嘿一笑,目光漸漸明亮,難得的認真起來,吐露消息道:“臣服并不代表順服,也有可能是屈服!而且,你們知道么,兵魔未起事之前,曾是炎帝的部下,后來炎帝擺于阪泉,臣服于帝君,兵魔才趁機起兵······”</br> 故意頓了一下,鄧小雨繼續道:“兵魔起兵反帝君的理由,就是討伐不臣,復辟炎帝,直到他敗亡被斬,仍是這個理由,還有傳言,說他是炎帝的后裔······”</br> 這個內幕堪稱驚天,不說后世,恐怕這個時代,直到的人都不多。</br> 比如大巫覡,他肯定不知道。</br> “這么說,兵魔和炎帝本是一家!那么被山上的有苗,跟圣主部落的商隊,會不會勾結······”</br> 林熙目露精光,灼灼的望著鄧小雨,等待她的答案。</br> 這個猜測很大膽,也很繞,但不是沒有可能。</br> 內鬼,不一定是自家的內鬼,也有可能是暫住的內鬼,內外鬼聯合接應,避開神殿衛兵的耳目,并非沒有可能。</br> “我也在想,有沒有可能呢?或許,我們可以試試······”</br> 鄧小雨眨著眼睛,把皮球踢給了林熙。</br> “試試就試試!有這個突破口在,總比直接去北山,闖有苗的虎穴要好······”</br> 林熙略一忖度,果斷做出決定。</br> 如果商隊是內鬼,那么神物失竊后,并蒂垣戒嚴,他們肯定來不及轉移神物,交給北山上的有苗,而這次離開并蒂垣,無疑是轉移神物的最好時機。</br> 也就是說,神物很有可能還在并蒂垣。</br> 這個突破口,真是太及時了!</br> 吳幽楠卻不這樣想,擔憂的說道:“如果商隊是內鬼,大巫覡怎么會沒發現呢······”</br> 對啊,大巫覡沒能察覺商隊的異常,證明商隊肯定有辦法,避免大巫覡的探查。</br> 既然如此,林熙他們該如何下手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