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回到沙發坐下,不緊不慢道:“這個說法恰恰相反,因韓熙載出自豪門,才能超群,入南唐后官至中書侍郎······”</br> “他眼看南唐江河日下,自己卻無力挽回,因而‘恥為之相,故以聲色晦之’,后主李煜想重用韓熙載,卻聞其‘放意杯酒間,竭其材,致娛樂殆百數以自污’,于是命顧閎中,夜間潛至韓熙載府第,偷看韓熙載的行樂場面,借以圖畫勸告韓熙載,停止夜夜笙歌的放蕩生活······”</br> “而且,這個說法是有根據的,據《宣和畫譜》記載:頗聞其荒縱,然欲見樽俎燈燭間觥籌交錯之態度不可得,乃命閎中夜至其第,竊窺之,目識心記,圖繪以上之······”</br> “《五代史補》也有記載:韓熙載晚年生活荒縱——偽主知之,雖怒,以其大臣,不欲直指其過,因命待詔畫為圖以賜之,使其自愧,而熙載自知安然······”</br> 如秦宇所說,歷史上的事情,無論如何發展,都會有兩副面孔,一副風光霽月,一團祥和,一副陰風邪雨,大行陰謀之道,其中孰真孰假,孰是孰非,任由后人評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br> 《韓熙載夜宴圖》的內涵,也在于此,多說無益。</br> 林熙稍緩片刻,繼續說道:“總的來說,這幅作品的內涵,還是顯而易見的,縱觀全圖,整個宴會沉浸在紙醉金迷的夜宴行樂中,暗示韓熙載以失望定終身,這種落寞心情,反過來加強了他對美好生活的追求······”</br> “其次,畫面的情節,一直圍繞韓熙載展開,從傾聽演奏,到親自擊鼓,欣賞獨舞,直到宴會結束,各個場合,他都是雙眉緊整,心事重重,與歡快的夜宴場面,形成強烈對比······”</br> “由于作者與韓熙載,同樣了解南唐的處境,理解大勢已去的苦衷,于是站在韓熙載的角度,描繪了沉郁寡歡的神態,細化了在當時的復雜形態下,做出的激烈心里斗爭,進而深化了內涵······”</br> 秦宇也說道:“韓熙載出身貴族,在動蕩社會下,看透了嚴峻的形勢,逃避做宰相,以聲色為韜晦之略,夜夜笙歌與家中,賓客縱情嬉戲,避免猜疑,逃避責任,具有極高的思想深度,不僅體現了時代風貌,更真實地揭露了內部矛盾······”</br> 林熙和秦宇一唱一和,把《韓熙載夜宴圖》的內涵,說了個七七八八,這可苦了安尤勇,一臉懵懂相,時而抓耳,時而撓腮,也不知記了多少,只聽他不停抱怨:“這么麻煩,咱咋記得住嘛,腦殼疼死了······”</br> 夏琪等了瞪眼,一副生無可戀,她怎么就看上這個笨貨了。</br> 林熙也點到為止,不再多言,秦宇品著茶,當做沒聽見,一派祥和。</br> “展示時間已到,下面是競拍環節,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出價了······”</br> 時間一到,拍賣師便宣布,拍賣正式開始。</br> “我出5000萬,這幅真跡我要了······”</br> 拍賣師話音剛落,便有人急著舉牌,報出了加碼。</br> “好大的口氣,顧閎中的真跡,5000萬就想拿下,你做夢!我出5500萬······”</br> 前面的人剛舉牌,后面就有人不樂意了,一邊出言嘲諷,一邊高舉號牌,報出新的價碼。</br> 大家都不是傻子,看了這么久,如何看不出真假——那是顧閎中的真跡無疑,否則拍賣行哪有底氣,在那里穩如泰山。</br> 如此寶貝,豈能輕易錯過。</br> “你們倆五十步笑百步,也好意思開口!我出6000萬······”</br> ······</br> 競爭之激烈,遠超乎想象,甚至這場拍賣,比前面八場加起來,還要激烈許多。</br> 開場就是高潮!</br> “乖乖喲,咋個這么貴,他們瘋了嘛······”</br> 三號貴賓席上,安尤勇目瞪口呆,他本來預計著,花個三五百萬,出出血,應該能拿下來,結果現在倒好,上來就是五千萬,還在層層加碼,即便以他的身家,也聽得心驚膽戰。</br> 這幅場面,林熙早有預料,笑著調侃道:“我早就說過了,有你哭得時候,現在信了吧······”</br> 秦宇笑而不語,也是忍俊不禁。</br> 安尤勇縮了縮脖子,有點想打退堂鼓,真要下血本,拿下這幅畫兒,只怕他半數身家,都要搭進去。</br> 夏琪看出他的心思,頓時就不樂意了,恨鐵不成鋼道:“難道貴就不買了?你能不能像個爺們兒,快點兒的······”</br> 刀架在脖子上,安尤勇敢怒不敢言,只能硬著頭皮,參與到競拍中,一邊抱怨老丈人,這是要他的命啊,一邊安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一切都是為了大局。</br> 看他那糾結的樣子,像是得了便秘似的,真是讓人好笑。</br> 一場激烈爭奪下來,安尤勇以八千八百五十萬的價格,成功拿下這幅傳世名畫。</br> 為了拿下這幅畫,遂老丈人的考驗,他貼進了半數身家,還另外找林熙,借了2000萬外債,才把這個窟窿不上。</br> 也幸虧他運氣好,遇到林熙有錢的時候,否則能不能成,還是兩說呢。</br> “胖爺傾家蕩產,買回來這么個破爛,來不及焐熱,就得給老丈人送去,咱這是圖什么啊!越想越虧得慌······”</br> 拍賣會結束后,安尤勇拿到《韓熙載夜宴圖》,滿臉的苦瓜相,比哭還難看。</br> 真讓林熙說對了,他現在欲哭無淚。</br> “死胖子,你哪兒就虧了!你給我爸的,以后不就是我的?我的不還是你的!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看你是欠收拾······”</br> 夏琪以手扶額,實在聽不下去,拿出“悍妻”的架勢,擰住安尤勇的耳朵,一頓耳提面命。</br> 這個死胖子,都到這個時候了,還這么不開竅。</br> “對啊,等老丈人沒了,不還是咱的嘛,既然是咱的,咱還心疼個啥,完全沒必要嘛······”</br> 安尤勇想了想,還真是這么回事,瞬間眉開眼笑,滿心歡喜,繼而后知后覺,察覺身旁的殺氣,以及耳朵的疼痛,趕緊求饒道:“媳婦兒你輕點兒,輕點兒,再擰咱耳朵就掉了······”</br> 夏琪殺氣不減,手勁更重了兩分:“讓你胡說,讓你口無遮攔,什么叫沒了?你咒誰呢!今天不給老娘說清楚,你就別想好過······”</br> 安尤勇求饒不斷:“錯了、錯了,都是口誤,咱錯了還不行嘛,熙哥救命啊······”</br> 看著小兩口胡鬧,林熙也笑意不斷,說道:“說實話,你能拿下這幅畫,也算是你運氣好,你回去就偷著樂吧,要不是看在自己人,我早就出手了······”</br> 安尤勇和夏琪都愣住了,齊刷刷看向林熙,異口同聲道:“什么意思······”</br> 不等林熙回答,秦宇便解釋道:“別的不說,有十大傳世名畫之一的名頭在,它今天能拍八千八百萬,過個五年十年,還能讓你虧了不成······”</br> 安尤勇看了看夏琪,告訴道:“意思是,它以后還會漲,說不定能上億······”</br> 夏琪炸了眨眼,有點不確信,然后一起轉身,等待林熙發話。</br> 林熙沒好氣道:“不然你覺得呢?如果我推測不錯,最多三年,價值就能上億,五年十年后,不會比任何國寶差······”</br> 安尤勇愣了愣,回過味來,眉開眼笑道:“這么說,咱真的賺了?撿到寶了······”</br> 安尤勇歡呼雀躍,拉住夏琪又親又抱,那叫一個得意。</br> 夏琪雖性格彪悍,但當著這么多人,被安尤勇如此親昵,頓時就羞紅了臉,連忙用力掙脫,免得被看了笑話。</br> 其他人笑意更甚,繼而搖搖頭,這對活寶夫妻,真是夠了。</br> 隨后,交接好后續,拍賣會便結束了,此間也大多事了。</br> 走出去拍賣行,已經接近黃昏。</br> 安尤勇帶著《韓熙載夜宴圖》,急著回去見老丈人,與夏琪先行離去。</br> 林熙帶著小閔,與秦宇找了個地方,祭奠五臟廟,順便說說,先前與王闖的沖突,商量對應之策。</br> 奈何京都王家勢大,他們商量了許久,也拿不出對策,只好走一步,看一步。</br> ······</br> 翌日,林熙單獨約了安尤勇。</br> “看你心情不錯,進展不錯嘛······”</br> 見面后,看安尤勇滿臉紅光,春風得意,林熙忍不住調侃。</br> “咱親自出馬,肯定手到擒來啊!昨天晚上回去,把東西往哪兒一放,老丈人就被拿下了······”</br> 安尤勇也不臉臊,大吹法螺,都快吹上天了,實際卻是,若非夏琪從中斡旋,他想拿下老丈人,恐怕還有苦頭吃。</br> 只不過男人嘛,哪怕在兄弟面前,也要講點臉面的,反正事情成了,隨他怎么說都行。</br> 當然,他能拿回《韓熙載夜宴圖》,確實讓老丈人吃驚不小,對他另眼相待了不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