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板怔然,無言以對,饒是他臉皮厚,也有點招架不住。</br> 于胖子幽幽道:“你這分明是沒誠意,想把我掃地出門,要真是這樣子,你直接給個準話,我老于轉頭就走,絕不跟你磨嘴皮子,也不會懷恨在心,說你耽誤我功夫······”</br> “但你要想蒙我,覺得我好蒙騙,那你就找錯人了,我老于出道數十年,大風大浪見的多了,在我面前耍手段,恐怕你還嫩了點兒······”</br> 誠如于胖子所說,以他的身份地位,什么人我沒見過,連五大家族,他都打了不少交到,何況是賀老板這種,跑江湖的奸商。</br> 賀老板死性不改,他也用不著客氣,言語尖酸刻薄,樣樣直擊要害,嚇得賀老板臉色再變,也不知是心虛的,還是于胖子說話難聽,讓他難以承受。</br> 不過到了這個份上,要讓他放棄于胖子,不做這筆生意,肯定是不可能的,在價格方面,他也不愿相讓,咬牙爭取道:“于老板,咱們都是生意人,話可不能這么說,你也看到了,這塊料子開天窗的地方,出的可都是陽綠,只要能滲進去,絕對穩賺不賠,我給的價格,絕對公道合理,不信你問問華師傅······”</br> 賀老板此話不假,開天窗的地方,出的確實是陽綠,而所謂陽綠,也叫做黃陽綠,是翡翠綠色等級的專有名詞,指翡翠的顏色微透明至半透明,翠色鮮陽,碧如湖水,微黃而明亮,如同初春的黃陽樹新葉。</br> 翡翠綠色至少有數十種,顏色以綠色為貴,講究“濃、陽、正、和”,其中的“正”是指綠色的純正程度,因此陽綠也分很多種,比如淡陽綠翡翠,種外皮為黃鹽砂皮,皮殼較薄,皮殼下為滿綠色,色澤玉質均勻,鮮艷而較濃,屬于高綠色中,較為稀少的帝王綠。</br> 賀老板說得這些,于胖子當然知道,只是到了這份上,賀老板還不認賬,真把他當成冤大頭,當成待宰的羔羊,即便心性修養再好,也不禁動了肝火。</br> 于胖子臉皮抖動,忽然平靜了下來,殺機卻顯而易見,咄咄逼人道:“那要是滲不進去呢?雖說我對賭石,不是特別了解,卻也知道這門生意,玩的就是個運氣······”</br> “一句話,你這價格不厚道,帶綹痕的半賭料,而且只是冰種的,就敢開出這般高價,你要是能找到買家,我老于把話撂這兒,你這倉庫有多少料子,我全都給你吃下來,你敢不敢賭······”</br> 鬧成這個局面,眼看無法收場,賀老板也愣住了,沒想到眼前這位,火氣竟然這么大,還這么不講道理。</br> 要知道,在翡翠公盤上,除了官方的投標會,以及毛料商人,自行標出的明價,剩下的交易形式,只有私下找人看貨,也稱之為“私賭”。</br> 賀老板這里的料子,全部都是私賭料子,價格不如外面透明,故而漫天要價,等于胖子這種買家,過來坐地還錢,雙方你來我往,數輪談判后,方能達成一致。</br> 這是行情所致,并非只是他黑心。</br> 敞開了說,賣家都想多掙錢,買家都想少花錢,互相磨嘴皮子,無可厚非。</br> 可是他沒有想到,于胖子這么不給面子,才談了兩輪兒,就壓不住火氣了,說話也這么難聽,處處戳他脊梁骨,讓他無地自容,甚至無法接話。</br> 場間的氛圍,陷入死寂,尷尬無比,沒人敢先開口。</br> “咳咳,于老板,賀老板這個價格,就是喊喊而已,你要覺得不合適,可以好商量嘛,犯不著動氣,氣大傷身,不值得······”</br> 自從進了庫房后,置身之外的老方,眼看場面收不住了,連忙跑出來圓場,他好不容易遇到大主顧,可不想這筆交易,從他眼門前溜了。</br> 他還指望于胖子,事后給他辛苦費呢。</br> 有老方圓場,尷尬死寂的氛圍,明顯有所好轉,于胖子收斂了脾氣,卻也不想再談,便看了眼華師傅,示意他老人家出馬。</br> 華師傅也不矯情,微微點了點頭,站了出來。</br> 于胖子是他東家,他拒絕不得。</br> “賀老板,大家都是明眼人,我就不跟你客氣了,這三塊帶綹痕的,算你兩萬塊錢一公斤,剩下這幾塊,全部一萬塊錢一公斤,您看怎么樣?如果覺得合適,咱們這就交易······”</br> 可惜,在侃價這方面,華師傅真不是內行,雖不像于胖子那般,火氣大的驚人,但是語氣生硬,把價格咬死了,半點沒相讓的意思。</br> 賀老板聽后,臉色微變,比之于胖子剛才,還要難看數分,思索要不要答應。</br> “華師傅,您給的這個價格,未免有點太低了吧?要是這樣,還不夠我來回的成本,您看這樣成不成,這三塊帶綹痕的,算三萬塊錢一公斤,剩下那四塊,都按您說的算,我們各退一步,您總得給我點賺頭······”</br> 賀老板思索半晌,咬著牙跟華師傅講價,他那滄桑的額戀空,漸漸扭到一起,別提有多痛苦,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被人欺負,騙的傾家蕩產,準備尋死覓活呢。</br> “不成!這三塊綹痕賭性太大,三萬塊錢我們吃虧,至于你說的成本,我當年也跟你一樣,來回跑過不少次,路子還是知道的,我給你的價格,絕對童叟無欺,若你要繼續留著,那就留給別人吧,我們只要剩下的就行······”</br> 面對賀老板的哀求,華師傅淡淡的搖搖頭,還是那么不茍言笑,些矜持而高傲,雙手背在身后,不為所動。</br> 顯然他咬定了,自己給出的價格,在接受范圍之內,賀老板沒理由拒絕。</br> 果不其然,賀老板認命了,知道自己今天,遇見了明白人。</br> 華師傅說得很清楚,他這幾塊料子,之所以放到現在,還沒被人買走,必然是剩下來的,別人看不上眼的,甚至到他這里,都是可有可無。</br> 反正賣不出去,與其堆在手里,讓他自己吃虧,索性不如賣出去,否則最后吃虧的,只會是他自己。</br> 華師傅也沒猜錯,他那三塊料子,堆積在庫房里,已經有小半年了,哪怕這些天,來過五六撥人,都看過那三塊料子,卻還是看不準,且嫌他要價太高,最后無人問津,至今束之高閣。</br> 其中給價最高的,也不過萬把塊錢,華師傅能給兩萬,已經算仁至義盡了。</br> 做他這行生意,近乎壓上全部身家,貨物囤積在手里,找不見渠道出手,必是天大的麻煩,很可能,因為這三塊料子,壓垮他的資金線,從此一蹶不振。</br> 且在這個行當里,雖有賭綹的說法,但是敢這么玩兒的,畢竟只是少數,百十個人里面,也未必有一兩個。</br> 換句話說,料子壓在手上,就是燙手的山芋,跟賺多少利潤相比,成本才是最關鍵的。</br> 賀老板再三衡量,果斷做出決定,一拍大腿,一咬牙,答應道:“今天遇到了高手,這個虧我就吃了,當是交個朋友,今后來日方長,興許還要仰仗主位······”</br> “就按華師傅說得,咱們現在立刻成交,不知于老板如何交易,我這兒不收支票的······”m.</br> 交易方式有很多種,支票無疑是最方便,但賀老板不收支票,于胖子也沒帶現金,就只剩下轉賬了。</br> 于胖子來公盤,已經有數次經驗,知道這里的行情,果斷踏步上來,淡然道:“轉賬吧,還請賀老板,重新計算價格,剛才有得罪之處,請多多海涵······”</br> 于胖子請來華師傅,果然是明智的決定,不僅能掌眼毛料好壞,連侃價都這么迅速,他心里樂開了花兒,自己果然沒看錯人,也不忘給賀老板賠禮。</br> 畢竟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還是要分開算的。</br> “于老板嚴重了!咱們就事論事,不存在得罪之說,請你稍等片刻,我這就給你算價······”</br> 聽到于胖子的話,賀老板也露出笑容,笑著寒暄了兩句,本來僵硬的氛圍,瞬間春雪消融。</br> 在這生意場上,就是這么回事兒,大家心知肚明,犯不著為此置氣,反倒不打不相識,知道了彼此的性情,如果還是下次合作,肯定比現在順暢。</br> “這三塊開綹的料子,總共123公斤,咱們抹掉零頭,算120公斤,剩下四塊加起來,總共150公斤,最后得出總價,剛好390萬整······”</br> 賀老板的業務能力,堪稱純熟無比,轉眼之間,便重新算好了價格,接著他叫來助理,拿著pos機,遞到于胖子面前,示意可以付賬了。</br> 卻在這個時候,林熙突然不干了,他們剛才吵得熱鬧,卻沒有人來關心他,未免也太不當回事,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br> 林熙忍不住出聲,打斷道:“賀老板,你未免也太著急了!我這兒還有料子,你妹來得及看呢,要不你給一起看了,再說結賬的事兒······”</br> 賀老板聽到聲音,朝林熙看了過來,滿臉堆笑道:“瞧我這記性,怎么把小兄弟給疏忽了,恕罪恕罪,都是我的不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