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認錯人了。”
“誒,同學別走。”他一著急,拉住紀舒的帽兜。一下被卡住喉嚨,紀舒咳了幾下,楊鳴立馬放開,“哎,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網咖旁邊有一家小賣部,門口立著冰箱,楊鳴跟老板打了個招呼,打開冰箱,“同學,你要喝什么?”
“不用,我先走了。”
“哎,別——”楊鳴追上去,攔在她面前,“言哥說有事去辦,但估計很快就好了,要不要先上樓坐一會兒?”
“我不是來找他的,我不認識你說的這個人。”
“就是你啊,絕對不可能認錯的。”男生很耿直,“之前不是你一直跟著言哥來這里嗎,我們可都看到了。”
“你看錯了。”紀舒不擅長撒謊,她垂著頭,耳根泛紅,“不是我,我只是路過。”
紀舒悶頭往前走了一會兒,那個男生沒追上來,她回頭望了一眼,慢下腳步,抬頭一看,走反了。轉身時,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那道嗓音語調輕飄飄,尾音習慣性上揚,漫不經心中透著一股欠揍勁。
腳步放輕,她將輔導書捧在懷里,趴在墻邊往巷道里面望。
狹窄封閉的過道,最外頭放著三個垃圾桶,路的盡頭封死,最角落豎著一把潮濕的竹質掃帚,光禿禿的,旁邊歪七扭八堆著垃圾。兩堵墻,兩方陣營對峙。左邊一方十幾個人,為首的那個一臉橫肉,面露兇相。右邊那個,懶散靠在墻上,雙手扶在腰間,正是陳景言。
紀舒從這個角度,看見陳景言笑了笑,語帶嘲諷:“就這么幾個?”
這話立馬激怒了那個領頭的。那人雖比陳景言矮點,但體型幾乎是陳景言的兩倍。
“姓陳的,單槍匹馬也來敢迎戰?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瞧瞧,我劉老三從此就跟你姓。”
“你小子狂什么,等會就讓你跪下叫爺爺。”
陳景言臉上還笑著,腿突然抬起來,沖著劉老三來了一腳,“別他媽廢話。”劉老三體型大,堪堪退了幾步,臉上兇相畢露,“都他媽給老子上啊。”
紀舒看的心驚膽戰。
陳景言身手的確好,拳腳利落,招招攻人弱點。借墻施力,回旋踢正中一人胸膛,那人一下飛出老遠,砸到地上,痛呼一聲。
見自家兄弟倒了幾個,劉老三急了:“都他媽沒吃飯啊,這么多人干不過他一個?都他媽給老子一起上啊。”
對方人多勢眾,陳景言總有體力耗盡的那一刻。
當陳景言被兩人拖住胳膊的時候,紀舒當機立斷朝外跑,在最近的一家雜貨店里借了電話,報警。
警笛長鳴,十分鐘后。
“小姑娘,是你報的警?”
帶著警察叔叔過去,紀舒往里面忘了一眼,傻眼。陳景言手里拎著外套,袖子挽起,靠在墻上喘氣,地下倒了一片人,哀叫連綿。他聽見腳步聲,偏過頭來。臉上幾處擦傷,額頭都是汗。收拾完這些人,陳景言已經力竭,縱使聽到警笛,也來不及走。索性就在這等著人來。
“就是你聚眾斗毆?跟我們走一趟吧。”
陳景言拎著衣服走過來,紀舒連忙背過身去,他輕笑了聲,跟著警察上車,聽見她在后面小聲地跟警察解釋。
紀舒不是第一次來警察局,這次沒像之前那么慌張害怕,哭得滿臉都是淚。紀舒坐在椅子上,膝蓋并起,雙手交握,將自己看到的完整講了一遍,“我看他們這么多人打他一個,才報警的,沒想到……”
“小姑娘,別著急啊,先喝口水休息一下。”錄口供的警察摸了摸紀舒的腦袋,“至于你這位同學是不是無辜的,我們還要問清楚。”
陳景言坐在她旁邊,鼻腔哼出一氣。
“你是一中的學生?”
“她剛才不是說了么?”
警察不像對紀舒那般和顏悅色,食指曲起,用力扣了扣桌面。
“這位學生,請你配合。”
“問吧。”
“他們為什么找上你?”
邊上或躺或坐一群傷殘,哭喪著臉,最壯的那個搶話說道:“警察叔叔,你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陳景言這個渣男,他欺騙我妹子的感情,要是不給他一個教訓,不知道還要有多少女人慘遭在他的毒手之下啊!”
“我讓你說了嗎!”警察用力拍打桌面。
陳景言:“抱歉,我根本不認識他妹。“
“你胡說!我妹給你送過那么多次情書,你哪次正眼瞧過她?要不是為了你,她會鬧著自殺,連書都不要讀了?”
陳景言冷笑幾聲:“你他媽閑出屁來了吧?”
警察又是一拍。
整個空間氣氛陷入一陣沉寂。
警察問:“你妹叫什么名字?”
“她叫劉宛然。姓陳的,你不要不認賬,我妹對你一片癡情,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你呢!卻把她的心踩在地上!”
警察又問陳景言:“你認識嗎?”
“不認識。”
“他胡說!我妹對他這么好,天天去校門口等他,怎么可能不認識!”
“對我好的女人多了去了。”陳景言轉頭,輕蔑勾唇,“我每個都得記住么?”
“操他媽的。”劉老三跌跌撞撞拎著拳頭跑過來,還沒跑到他面前,被警察攔住,“警察叔叔,你別攔我,今天老子必須打死這裝逼玩意兒。”
“安靜!這里是警局,是不是想被關個幾天才能老實?”
劉老三:“警察叔叔,你看看他,說出來的話是人話嗎?我妹妹都得抑郁癥了,他還在說風涼話!”
“這樣吧。”一個年紀較長的警察走過來,指了指兩人,“你們倆先互相道個歉,再叫親屬來領人。”
陳景言:“不可能。”
劉老三:“你他媽。”
“警察同志,你評評理,這是我的錯嗎?”陳景言問的時候,往邊上看了眼,紀舒低頭揪著自己手指頭,他哼了一聲,繼續說道,“我他媽才倒霉,莫名其妙被個狗皮膏藥貼上了。”
“你他媽再說一句?”
“好了,少說兩句吧!”警察拍了一下陳景言,又往外望了一下天色,“你看天色也晚了,不想再這耗著,都各自退一步。你別的不看,小姑娘剛才在電話里可都快急哭了,現在都這么晚了,家里人也要擔心。”
“那讓她先走唄。”陳景言一臉“反正讓我道歉絕不可能”的表情。
確實得回家了,紀舒看了眼時間,手心都是汗。
“那警察叔叔,我可以先走嗎?”
得到警察的同意,紀舒起身,聲音弱弱的:“陳景言,我先走了。”
他沒應。
“對不起……”
紀舒想問問陳景言昨天的情況,但沒敢去網咖。周一上學,她來的早,一直盯著教室門口。
“舒舒?”蘇靈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沒……”
陳景言沒來,該不會被……
早自修下課,陳景言姍姍來遲,肩上掛個黑包,眼睫微垂,半睡不醒,慢慢踱著步走進來。紀舒松下緊繃的神經。
陳景言看上去一點事都沒有。
她抿唇,抱歉沖他一笑。陳景言目不斜視,經過她時丟下錢包,言簡意賅:“三明治。”
在旁人眼里,紀舒十足的狗腿子,陳景言就這種態度,她還挺樂意,屁顛屁顛跑了出去。
她帶回了一個三明治和一盒草莓牛奶。
蘇靈:“舒舒,你不會被陳景言這家伙下了蠱吧?”
“你別亂說呀,靈靈……”
陳景言撐著下巴望窗外發呆,紀舒轉身時,發梢拂過他臉頰:“對不起,陳景言,我不知道你打得過……”
“呵呵。”他冷笑兩聲。
紀舒注意到陳景言右額角一道淺淺的傷痕。
創口貼放哪了來著,她低頭翻書包時,辮子被人一扯。她扭頭。
陳景言拆著吸管,塑料紙往桌上一扔,喝了一口,又是溫的,皺起了眉,牛奶放到邊上,陳景言雙手環胸。
“道歉,要拿出點誠意。”
紀舒眼神懵懵懂懂。
他食指敲了敲水杯。紀舒秒懂,拿去后面接水,離開時順手把他桌上的垃圾帶走。
陳景言看她態度還算滿意,揮了揮手,自己趴下睡了。不知睡了多久,陳景言有預感似的,抬起頭,有點迷糊地看了看講臺上的人,嗯,是老周。再看黑板最右邊的課表,第四節課。最后看手表,還有十分鐘下課。
心情不錯地轉了會兒筆,嗯,這是什么?
陳景言拿起桌子右上角的創可貼,趁老周背過身去,食指和中指夾著那片薄薄的創口貼伸到紀舒臉頰旁邊。
紀舒略回了頭。
“你的?”
紀舒望了眼講臺,飛快地回過頭,指了指自己的右額角。
低沉的笑聲在耳邊響起,紀舒覺得耳朵有點癢,往前傾,那片創可貼也飛了過來,落在她右手邊。
“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