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嚴(yán)格！死女人！　　他幫她訓(xùn)練親兵，她說他死板？　　死板？　　那風(fēng)撲到臉上，月殺瞇了眼。　　暮青想著，人已進(jìn)了正廳，月殺在她背后瞪她一眼，見秋日當(dāng)空，少年將袍雪白，衣袂帶風(fēng)?！　　八腊濉！笔裁礃拥闹髯?，什么樣的護(hù)衛(wèi)，他倒是不像他主子，也不知像誰?！　　安粔蛉?，不合格?！痹職㈩^昂著，面冷著，堅(jiān)持標(biāo)準(zhǔn)。　　不足一個(gè)月，兩人有如此大的進(jìn)步，在她看來已是難得了。　　石大海也一樣，他性情憨厚，為人磊落仗義，方才不與劉黑子一同出手是顯得天真了些，但他扔月殺那一錘可不是沒頭沒腦扔出去的，看似是負(fù)氣砸出去的，實(shí)則對著月殺面前的黃土路，借著塵土飛揚(yáng)之機(jī)沖殺過來的?！　∷鋈チ硕嗳眨瑑扇说纳硎直戎耙咽谴笥羞M(jìn)步了。方才開門時(shí)，劉黑子竟能算到月殺往后仰時(shí)，脖頸命門必露，從而備了另一把匕首刺他命門。她記得當(dāng)初出關(guān)前，劉黑子習(xí)的是單手短匕，可不是雙手的。他方才刺殺時(shí)用的是左手，出手已經(jīng)很利落了，這些日子他沒少琢磨苦練。一個(gè)出身江南漁村的靦腆少年，肯下苦功，又肯用腦，假以時(shí)日，必能成器！　　“你真的覺得他們不合格？”暮青邊走邊問月殺?！　№n其初讓到一邊，暮青在前頭進(jìn)了府，月殺在后頭跟著，劉黑子和石大海將各種兵刃拾起才跟了上來?！　∧呵嗟α诵Γ溃骸斑M(jìn)府吧?！薄　　皩④?！”劉黑子和石大海這才想起跟暮青見禮，兩人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都道，“瘦了?！薄　　肮в瓕④姟！边@時(shí)，一直在門口笑迎的韓其初作揖見禮?！　∈蠛Ｒ。贌o話可接，他承認(rèn)，其實(shí)他跟黑子分開行動(dòng)只是想瞧瞧自己這些日子練的本事如何了，結(jié)果兩招就被打趴了?！　　八哉f你愚蠢！難道你以為憑你們兩人之力，偷襲便能傷我？”月殺冷傲斥道。　　石大海面色漲紅，嚷道：“你以為俺上了戰(zhàn)場還講究這？要不是知道黑子對付的自己人，俺會手下留情？早一錘子錘死你了！”　　“愚蠢！”月殺冷聲罵道，不是罵劉黑子，而是罵石大海，“親兵之道，護(hù)主為先。明刀暗箭，不擇手段，才是護(hù)衛(wèi)之道。戰(zhàn)場殺敵，拼的是命，誰活誰贏！你以為是擂臺比武，點(diǎn)到為止？如此習(xí)武，不如街頭賣藝！”　　“??？”劉黑子有點(diǎn)傻眼，“咱倆是給將軍報(bào)仇的，又不是找他切磋，打不過他，還不一起？”　　石大海道：“倆人打一個(gè)，多不光明磊落？”　　劉黑子把石大海扶起來，問：“石大哥，剛才不是說好了一起揍他？你咋讓我一個(gè)人動(dòng)手，自己在一邊兒瞧？”　　“啊呸呸！”石大海吐掉一嘴黃泥，跟劉黑子罵的一樣，“你臨走前咋保證的？將軍受傷了沒？”　　“兩招，不合格。”　　石大海一錘子便扔了過來，月殺放開劉黑子，往旁邊一挪，那狼牙錘砰一聲砸在地上，黃塵撲面，迷眼嗆人。月殺瞇眼的工夫，只覺勁風(fēng)逼面，石大海提著狼牙錘便殺了過來，月殺正眼也不瞧，閃躲時(shí)腳下一絆，便聽噗通一聲，石大海連人帶錘一起撲去了地上。　　月殺還未答，劉黑子便喊石大海，“石大哥，上??！”　　“去你的合格！”劉黑子被半把斷匕逼著喉嚨，扯著嗓子罵，“你臨走前咋保證的？將軍受傷了沒？”　　“兩招?！痹職⒌?，“不夠三招，不合格?！薄　≡職⒗浜撸共辉俣?，兩指快如烈電，喉前三寸一捏，寒光忽碎！只聽鏗地一聲，碎光飛射，釘刺入門，另一道碎光一橫，逼在了那刺殺之人的喉前。　　門后一道寒光刺出，西北深秋晌午的日頭依舊炙人，那寒光卻賽一場風(fēng)雪，橫掃月殺眼前，直取他雙眼！月殺將暮青擋開時(shí)便向后一仰，那橫著的寒光掃空，卻又有一道寒光突刺，自下方而來，直刺月殺因后仰而露出的喉嚨。　　她出關(guān)去草原的這些日子，軍侯的營房已換成了中郎將的府邸。軍中最低的將職已能開府獨(dú)居，只是府邸小，但也比營房好得多。月殺陪著暮青回來，一開門，月殺便將她往后一擋！　　用過早餐，她回到石關(guān)城時(shí)已近晌午?！　∧呵啻稳毡敬蛩慊厥P(guān)城，早晨卻起晚了。這都要怪步惜歡昨夜走后，她見自己衣衫不整，夜里有些失眠。　　*　　“待元修放人，出了西北，殺！”　　“主上之意是？”　　軟禁了吳正，只可軟禁一時(shí)，不可軟禁一世，人早晚要放。只要人一放，驗(yàn)傷審案之事便會報(bào)與太皇太后和元家，他們終是要知道。他將看出毒殺元睿之事扛了，雖是為她著想有保她之意，卻終是受家事所累。　　步惜歡冷笑一聲，“元修殺敵如神，對家中到底是心軟了些。”　　月色跪道：“回主上，吳正招了，元修將他軟禁在府中，嘉蘭關(guān)城中的青州軍也派兵將圍在了府中，也軟禁了?！薄　〔较g負(fù)手望那西北朦朧月色，問：“如何？”　　屋外，男子披著外袍，衣襟半敞著，秋風(fēng)起，烏發(fā)輕舞，襯那眉宇雍容矜貴?！　?　　暮青見帳簾放下，不一會兒聽見房門開關(guān)的聲音，步惜歡真走了。　　他下了榻去，深望了她一眼，似要將她此刻衣衫半解的模樣深深記著，然后便披了外袍走了，“睡吧，今日驗(yàn)傷審案的也累了?！薄　∷挥浀貌较g何時(shí)起的身，只記得他起身時(shí)道：“下回莫再說舉不舉之事，世間男子聽不得此話?！薄　∵@些思緒不過閃念，帳中昏暗，燭光映在帳簾上，眼前如燈影在掠，行宮、溪邊、前夜……　　富貴人家多喜熏香，世有龍涎烏沉、伽南沉香，都是極貴之物，宮中應(yīng)是不缺。她不知士族貴胄人家都熏何香，但絕不會是甘松。甘松清苦，難顯富貴氣，且有理氣止痛之效。此乃藥香，步惜歡常熏此香，可是身有苦疾？　　暮青明知該推開步惜歡，可身子竟莫名虛軟，使不出半分氣力。她渾身都在癢，他咬她肩頭，她癢；他吻她頸窩，她癢；他的烏絲拂在她臉頰上，她也癢。癢入肌骨，連挪一挪的氣力也無，只聞見他的發(fā)香，那般自然的香氣。她想起在行宮時(shí)，宮中燈燭常點(diǎn)蘭膏，乾方殿中熏著甘松，氣味清苦，他身上便沾了這香氣。那時(shí)不曾多想，如今身上沒有這氣味，反倒想起那香來。　　“嗯。”他含糊地應(yīng)了聲，本是想著逗逗她便作罷，未曾想這一嘗滋味太好，似初雪入了口，一含即化，他忍不住深吻了下去?！　　安较g！”她怒斥一聲，那聲音卻失了平日的清寡冷硬，添了幾許軟儂。　　那一顫，月色朦朧，他在她肩頭低低一笑，模模糊糊道：“嗯，看來不冷情?！薄　∧呵嗉绨蛞粵觯夥狡穑鲇X肩頭一痛！那一痛，涼入肌骨，也燙入肌骨，只覺有魚兒鉆入身子里，癢得她忍不住顫起。　　只是這怔愣的工夫，步惜歡忽然將她的衣帶一扯，帳中忽見江南月色，清柔一弧?！　±淝椋磕呵辔⒄??！　〉珰g喜了一會兒，他眸中笑意忽盛，問：“青青，你莫非冷情？”　　這等閨房秘話，也只有她敢直言。但她的直言卻讓他的眸被璀璨點(diǎn)亮，步惜歡唇角噙起笑來，那笑漫然悠長，歡喜醉人。他就知道，她是這世間難得之人……　　“有疾也無妨，我不歧視身有隱疾之人，但健康自然比有疾好?！蹦呵啻?，直言不諱。　　那如今他并非不舉，她可歡喜？　　她此前一直以為他不舉，這些日子還愿與他親近，世間有多少女子能行此事？若她以為他有疾還不嫌棄，他是該歡喜。　　他既有與她相守的心意，便早有承擔(dān)她不解風(fēng)情的覺悟。因她從來都是如此，而他也早就知曉。他總不愿因此事氣她，總想著往好處想，善于發(fā)現(xiàn)她的好?！　〉⒉谎悦鞔耸?，只是托腮瞧著她，笑問：“那……你可歡喜？”　　他哪里是氣她此事，他只是氣她如此不解風(fēng)情，也不挑個(gè)時(shí)辰。　　嗯，真是她的思維風(fēng)格?！　〔较g聞言半低下頭，肩膀輕聳，沉沉笑了起來。　　“那夜開棺驗(yàn)柳妃尸身，我斷你不舉，你曾氣得拂袖而去，我以為你是因被我看穿隱疾才動(dòng)怒，今夜才知是我斷錯(cuò)。既然誤會釋清了，你為何不歡喜？”　　“哦？”　　“你該歡喜?！薄　　拔也辉撋鷼?？”　　暮青想了許久，終覺得線索太少，一時(shí)無解，這才想起步惜歡來。她轉(zhuǎn)頭望去，望了會兒，問：“你生氣？”　　暮青蹙眉思索，步惜歡翻下來，在床榻外側(cè)懶懶臥了，支肘托腮瞧著她，等著她。　　柳妃被賜給步惜歡，究竟是何因由？　　皇家最重顏面，帝王皇權(quán)再低也是帝王，事若敗露，太皇太后和帝王都顏面無光，這等一損俱損之事，太皇太后會做？　　少女面含春粉唇兒紅，本是難見的女兒色，那眸卻清透明澈，蹙眉思索著別事，她問：“你能舉，為何太皇太后敢將柳妃賜與你？難道不怕你發(fā)現(xiàn)她非完璧之身？”燭暖羅帳，春色難留，一腔繾綣成空，烏絲遮了男子半邊容顏，眉宇青暗，眸底似有星寒色，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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