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乘舟的無責任前世(二)</br> “怎么修煉啊?”季輕舟問他。</br> “一會兒我教你,你先把鞋襪脫了,自己洗腳。”</br> 季輕舟這才脫了鞋襪,把腳放進清水里,一踩一踩的玩著。</br> 楚誠任他玩了一會兒,給了他一塊帕子讓他把腳擦干凈。</br> 季輕舟迅速擦完,將腳放在了床上,看著楚誠一揮手,洗腳盆重歸原位,愈發好奇道,“怎么修煉啊?”</br> “吐納歸息,我教你心決,你按照心決修煉。”</br> 季輕舟點頭。</br> 楚誠教了他幾句心決,他便閉起眼睛按照他所教修煉了起來。</br> 楚誠見他練了起來,自己躺在了床上,準備休息,他懶得洗漱,只是打了個響指,讓自己去除今日的凡間塵垢。</br> 等到季輕舟再次睜開眼睛時,就見楚誠已經睡了。他沒有打擾楚誠,學著他的樣子脫去了外衫,鉆進了被子,慢慢睡著了。</br> 楚誠第二日醒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懷里有一具溫熱的軀體,他低頭一看,才發現季輕舟竟然什么都沒有穿。</br> 楚誠幾乎是瞬間想明白了,這個小杏樹怕是光學了凡人幻化了外衫,卻是不知道凡人還是穿里衣的。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等著季輕舟醒了,才和他說起這事,季輕舟看到他身上的白色里衣,十分聰明的按著他身上的衣服給自己也幻化了一套。</br> “這樣就可以了吧。”</br> “嗯。”</br> 季輕舟想了想,沖他伸出了拳,他把拳頭打開,里面赫然竟是幾枚銅板,“錢。”他說。</br> 楚誠輕觸了一下,那錢就變成了果子,楚誠拿了一顆吃了起來,和他道,“這個不行,你的道行太淺,這些錢離開你后不久,就會重新變回果子,你會被發現的。”</br> 季輕舟無法,“那還是得你付錢。”</br> 楚誠點頭。</br> “那我需要給你什么嗎?”他疑問道。</br> “這倒不用,我說過的,我會保護你的。”</br> 季輕舟聽他說不用,也沒再多話。他是天生地養,靈氣滋養長大,至純至性,不通人情世故。他初入凡間,不知道凡人相處,受了恩惠要說謝謝,惹人惱怒要賠不是,他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性行事,全憑本心罷了。</br> 兩人在客棧吃了一頓飯,季輕舟吃的很開心,他喜好酸甜,卻也嗜辣,嘴巴吃的嫣紅,還帶了些油,楚誠看著,拿帕子幫他擦了擦,季輕舟的嘴巴很軟,楚誠擦著,沒忍住隔著帕子按了一下,季輕舟也不惱,湊過去讓他繼續幫自己擦。</br> 他吃飽了,楚誠付了錢,兩個人一起出了客棧。</br> “你想去哪里?”楚誠問他。</br> 季輕舟也不知道,他問楚誠,“你想去哪里?”</br> 楚誠哪里都不想去,若不是季輕舟化了人形入了世,他是不會起身的,他只會繼續休息著,而后,回家里看看。</br> “看你。”</br> 季輕舟想了想,伸手變出一片樹葉,他把樹葉朝天上一拋,看著樹葉緩緩飄落,指向南方。</br> “往南走。”季輕舟道,“我們往南走。”</br> “好。”</br> 楚誠買了一匹馬,自己騎了上去,也把季輕舟拉上了馬背,帶著他一路朝南走去。</br> 季輕舟初入凡間,還正是見什么都好奇的時候,路上遇到他沒見過的事物,都會回頭問楚誠那是什么?楚誠耐心的回答著他的問題,季輕舟驚訝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br> “因為我見過的東西比你多,也比你年長一些。”</br> 季輕舟靠著他不服輸道,“我以后也會什么都知道的。”</br> 楚誠看在他眼里的靈慧,溫聲道,“那是自然。”</br> 他們白天沿著官道行走,看在身邊人來人往,偶爾聽一聽路人之間的談話。晚上宿在客棧,談天說地。有時候他們也會在林間過夜,楚誠會生一把火,季輕舟本體是杏樹,故此有些怕火,也不敢靠近,就靠著楚誠坐著,困了就睡在他的懷里。</br> 他有時候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還是在林間,有時候卻會發現自己在屋子里,“你為什么有時候會變一間屋子出來,有時候卻不變呢?”季輕舟問他。</br> 楚誠的回答很簡單,“看心情。”</br> 季輕舟自此,便喜歡在林間夜宿,他會在晚上睡覺前猜一猜自己明天會在哪里醒來,如果猜對了他就很開心,猜錯了,他也不惱,下一次繼續猜。楚誠看出了他的心思,有時候會故意套他的話,順著他的心情選擇要不要變一間房屋出來,等著第二天看他開心的表情。</br> 他們就這樣一路走到了洛水。</br> 洛水風景如畫,一水繞墻,季輕舟和楚誠坐在舟上,感受著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季輕舟見水里有魚,伸手去逗弄他們,楚誠就看著,也不阻止他。</br> 他們在水上玩了一會兒,這才上了岸。季輕舟來到一個新城市,看什么都新奇,楚誠陪他逛著,順道幫他買了兩身衣服。</br> 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時,楚誠略帶驚詫的回頭,果然是自己多年未見的朋友。</br> 白鏡笑著朝他走了過來,問他,“你去哪里了?這些年一直沒見你。”</br> “我尋了處地方睡著了,再醒來就是這個時候了。”</br> 白鏡頷首,邀請他道,“去我屋子里聚聚吧。”</br> 楚誠多年未見他,也有些想和他聊聊,遂對季輕舟道,“我們先去他家里吧。”</br> 季輕舟沒有意見,“好啊。”</br> 白鏡這才注意到他身邊還跟著一棵小杏樹,這杏樹道行雖淺,渾身卻繞著一股靈氣,不似精怪,反倒有些仙氣。</br> “這位是?”</br> “他叫季輕舟,原形你應該是看得出來的。”</br> “確實。”</br> 白鏡看得出季輕舟的原形,季輕舟卻看不出來他的原形,只是他對其他人沒有對待楚誠的那份熟稔與信任,因此沒有當面問他,打算等到只有他和楚誠的時候再問。</br> 他跟著楚誠去了白鏡家。白鏡家坐落在一片竹林里,頗有詩情畫意。他與楚誠多年未見,自是有許多話要說,季輕舟就在竹林里隨意的走著,也不去打擾他們。</br> 他在竹林里玩了一會兒,有些無聊了,正打算回去,一轉頭卻看見了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br> 那人看到他也是十分驚訝,似是沒想到這片竹林竟然有其他人。</br> “你是?”對方看了看他,很快,看出了他的原形,“你怎么在這兒?”</br> 季輕舟張了張嘴,想說他是陪楚誠來的,可是他一個“我”字剛出口,卻不知道該怎么說他和楚誠的關系,只好反問道,“你是誰?你怎么在這里?”</br> “我來找我表哥,我表哥是白鏡,他住在這里。”</br> 季輕舟點頭。</br> “所以,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對方繼續問道。</br> “我陪人來的。”</br> “什么人?”</br> “和你表哥現在在屋里說話的人。”</br> 季輕舟說完,繞過他準備回白鏡給他準備的房間。</br> 那人見他往回走,連忙追了上去,問他,“你叫什么啊?”</br> “季輕舟。”</br> “我叫白溪。”</br> “哦。”季輕舟應了聲。</br> 白溪見他對自己淡淡的,也不生氣,笑嘻嘻的追著他和他說著話。他向來很會說話,沒一會兒,季輕舟就被他逗笑了。</br> 白溪看著他笑,覺得他可真是生的好看,冷淡的對人愛搭不理時好看,笑起來就更好看了。</br> “你最近住這里嗎?”</br> “可能吧。”季輕舟回答道,他感覺楚誠似乎是想和自己這個朋友敘敘舊的。</br> “那太好了,我最近也住這里。”</br> 季輕舟不明白這有什么太好的,不過他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往前走。</br> 楚誠和白鏡聊完,就見季輕舟進了屋,身邊還跟著一只嬉皮笑臉的狐貍。</br> 他轉頭看向白鏡,白鏡介紹道,“這是我表弟白溪。”</br> 他又對白溪道,“這是楚誠。”</br> 白溪看著楚誠,能明顯感覺他身上令人壓迫的氣息,他的修為沒有白鏡高深,面對楚誠這種上古神獸的后裔,只能感覺到威壓,看不出他的原形。</br> 白鏡也是見到自己的表弟,才驚奇的意識道,那棵小杏樹剛剛化形,這么淺的道行,竟然能承受的住楚誠的威壓,他不怕嗎?</br> 他仗著自己和楚誠修為比白溪和季輕舟高,密聲入心的問詢著楚誠。</br> 楚誠卻是一笑,季輕舟自是不怕自己的氣息的,他從還是一顆種子的時候,就是在自己懷里發芽長大的,他每一天都感受著自己的氣息,甚至身上沾染著自己的氣息,哪還會怕他。</br> 不過他沒有告訴白鏡,只是和他道:你猜啊?</br> 白鏡猜不出來,只覺得自己的老友,多年不見,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吊人胃口。</br> 晚飯自然是在白鏡這里用的,白溪很會做飯,這也是他被白鏡允許可以經常出入這片竹林的原因,他顧忌著季輕舟是一棵杏樹,專門做了些清淡的菜,可季輕舟卻只把筷子朝辣味伸去。</br> 楚誠幫他盛了湯放在他面前,季輕舟剛剛吃完雞腿,手指上還有油,他的帕子在荷包里,季輕舟不想弄臟自己的荷包,便把手伸到了楚誠面前讓他給自己擦手。</br> 楚誠掏出帕子幫他擦著手指,季輕舟乖巧的等他擦完,才拿起勺子開始喝湯。</br> 白溪看著他們兩人之間的舉動,微微愣了一下。白鏡則有些怔忪,他還未從未見過楚誠這樣的樣子,悄悄在心里問他道:你和這棵小杏樹是什么關系?</br> 楚誠還從未認真的思考過這個問題,他看著還在喝湯的季輕舟,一時似乎也說不出他們之間的關系?季輕舟是在他懷里長大的,他看著他從一株嫩苗,化形成俊俏的少年。他本能的關心他,呵護他,愿意陪著他游戲人間。</br> 他和自己收藏的其他天材地寶一樣,是他悉心珍藏的寶貝,可又和那些天材地寶不太一樣,畢竟,他是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的。</br> 楚誠也說不清楚,但總歸是他的寶貝,是他要好好呵護的。</br> 季輕舟喝完了湯,這頓飯也就吃飽了。</br> 他拉著楚誠讓他陪自己出門,楚誠和白鏡說了一聲,陪他走出了屋子。</br> “去哪兒?”</br> “我聽到水聲了,這邊有水流。”</br> “你想玩水?”楚誠問他。</br> 季輕舟搖頭,他笑著看向楚誠,誠實道,“我想吃魚和蝦。”</br> 楚誠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br> 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那條小河,季輕舟脫了鞋襪挽起褲腿下了水,招呼著楚誠也下來。</br> 楚誠走進了河流,季輕舟低著頭,讓他幫自己找魚和蝦。</br> 楚誠抬手朝他身上潑了一捧水,季輕舟不服氣,直接潑了回去。兩個人當下就在河里互相潑了起來,等到最后,衣服都濕了。季輕舟不滿的看向他,楚誠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季輕舟驚奇的發現,他的衣服,又慢慢的干了。</br> 他瞬間就又開心了起來,沖楚誠彎著眼睛笑如一道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