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五:</br> 楚誠抱著他,緊緊的握著他的手,季輕舟想把手抽出來,可是稍稍一動,他就握的愈發的緊,緊到季輕舟都感到了疼。</br> “你放開我。”季輕舟再次道,“你總要放開我的,你放開我。”</br> “我很想你。”楚誠沒有回應他的話,自顧自的說著,“我每天都很想你,我夢到過你好幾次,可有時候連夢里也見不到你,你讓我抱一會兒好嗎?就一會兒。”</br> 季輕舟沒有說話,他感受著楚誠的擁抱,聽著他在耳邊的話,他覺得楚誠又在給自己幻覺了,一種他喜歡他的幻覺。</br> 他沒有推開楚誠,如果可以,他永遠不想推開楚誠。他甚至潛意識里感謝著楚誠握住了他的手,沒有讓他推開他,讓他可以在日后回憶起這段感情的時候,毫不遺憾的說道,“我沒有做任何違心的事,分開雖然令人難過,但是每一步,都是我愿意的。”</br> 楚誠抱了他好一會兒,才默默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他看著自己面前的人,輕輕用拇指摩挲著他的手背,然而季輕舟一動,他就又停止了動作。</br> “我放手,”他說,“我放手,所以,你不用推開我,你記著,不管任何時候,你遇到任何事情,你都可以來找我,明白嗎?”</br> 季輕舟點頭。</br> 楚誠覺得他是在敷衍自己,就像他離別前敷衍著答應他收下那套房子一樣,他拉起季輕舟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親了一下,季輕舟被他突如其來的吻灼燙了,條件反射的抬頭看他,楚誠見他看向自己,微微笑了笑,然后在他的不解中,低頭再次親吻了他的手背,季輕舟不自覺的向外抽著手。</br> 楚誠微微松手,他就那么輕而易舉的抽了出去。</br> “我放手。”楚誠說,“回去吧,你可以回去了。”</br> 季輕舟看著他,只覺得自己右手的手背滾燙。他最后看了楚誠一眼,轉身向電梯的方向走去。</br> 楚誠注視著他離開,眼神慢慢的黯了下來,他想,他如果再年少輕狂一些,如果再沖動一些,他就會走過去攔住季輕舟,會抱住他說回來吧,我喜歡你,會忍不住強吻他。他到底低估了季輕舟對自己的影響力,見不到的時候,他會想他,會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他,而見到了,他只想把他抱進懷里,讓他待在自己身邊。</br> 習慣是會成癮的,他已經太習慣擁有季輕舟的感覺了。</br> 楚誠嘆了口氣,轉身上了車。</br> 季輕舟一路乘著電梯回到了汪芳病房所在的樓層,汪芳還在和應年聊著天,看到他進來,笑道,“回來了啊。”</br> 應年打趣他,“你這時間去的倒還挺長。”</br> “肯定是和小楚有話說,”汪芳很理解,“他們倆向來很有話說。”</br> 季輕舟笑了笑,算是回應。</br> 他走到汪芳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琢磨著自己和楚誠不能一直這么下去,他雖然收起了自己的感情,然而感情這東西,就像指間的陽光,哪會說斷就能斷。他到底是喜歡過楚誠的,所以見到楚誠還是會心軟,可是,他們不能一直這么下去。</br> 楚誠耗得起,他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可以和他打感情牌,但是他耗不起,也不想這么一直耗下去。他的愛情應該在他離開的那天就璀璨收場,再耗下去,只會在拉扯中讓那些過去的美好蒙垢,那不是他想看到的。</br> 季輕舟在這一剎做出了一個決定,他不想和楚誠再見面了。</br> 他想和楚誠發微信說這句話,卻顧忌著他現在應該在開車,便一直等到了自己探望完汪芳和應年回了家,等到月上柳梢,才發微信問楚誠道,“你到家了嗎?”</br> 楚誠很快的回復道:到了。</br> 他沒想到季輕舟會給他發微信,甚至覺得不太真切。自從季輕舟搬出去后,就再也沒有主動聯系過他,每次他主動給季輕舟發微信或者打電話過去,季輕舟都只是言簡意賅的回復著,不多說一句,現在,他竟然給自己發了微信。</br> 楚誠驚訝中更多的是欣喜。</br> 然而,下一秒,他的欣喜便消失了。</br> “我們以后不要再見面了。”季輕舟的文字出現在了對話框,楚誠看到他的頭像旁出現了這樣的一行字,“像你所說的那樣,放手吧。”</br> 楚誠愣住了,他看著對話框中的文字,想要回復,卻似乎失了力氣。他從來不喜歡死纏爛打之人,也最煩別人糾纏不休,可現在,他卻仿佛成了那個死纏爛打糾纏不休的人。</br> 楚誠放下了手機,抬頭向前走去,卻看到了陽臺上插在玻璃瓶里的玫瑰。那些玫瑰在窗外的月色中影影綽綽,楚誠走了過去,開了陽臺的燈,安靜的看著那些玫瑰。</br> 那是情人節那天,他陰差陽錯買的玫瑰,他不喜歡花,不喜歡浪漫,不喜歡過節,可是季輕舟喜歡,于是,他替季輕舟付了錢。</br> 楚誠走了過去,看著那些花瓣已經像蒙了霧一般不再鮮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過往。那些他和季輕舟曾經鮮艷而生動的過往,也都在這一刻像這些玫瑰一般,褪去了顏色,落得一個枯萎的下場。</br> 楚誠拿起玻璃瓶想要把這些已經沒有價值的玫瑰丟掉,可卻在拿起后,默默的數了起來,九朵玫瑰,一朵不多,一朵不少,九朵,長長久久。</br> 他想起那天那個小姑娘多給了季輕舟一朵,可是季輕舟把那朵還了回去,他說,“不用了。”</br> 他又想起季輕舟把這些玫瑰倒掛在陽臺,叮囑他不許動,自己則很耐心的等著它們風干,然后把它們插/進了玻璃瓶里,讓它們一直待在這個陽臺的窗臺上。</br> 他是很喜歡這些玫瑰的吧,楚誠想,他也是很想要一個長久的吧。他看著手里的玫瑰,突然才意識到這些花雖然已經不復之前的鮮艷,但卻并沒有枯萎,季輕舟在它們枯萎前風干了它們,所以保留了它們盛開的模樣。</br> 他把手中的玻璃瓶放回去原位,看著那一株株的玫瑰,拿起手機,給季輕舟回復了一條微信。</br> “我動了你的玫瑰。”楚誠敲字道,“我覺得它們很漂亮。”</br> 季輕舟看著他發過來的文字,那一剎,心弦微微震動。</br> 他沒有再回復楚誠,楚誠也沒有再回復他,季輕舟怕暴露自己喜歡他的秘密,而楚誠,楚誠想許他一個長久。</br> 人的一輩子很長,但他想許季輕舟一個長久,也正因為他想許他一個長久,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怕他給了季輕舟希望,又給他失望。</br> 楚誠看著那瓶玫瑰,默默關了燈,離開了陽臺。</br> 那天之后,楚誠沒有再回自己的房子,他回了家,再沒有季輕舟生活氣息的地方,認真的思考著他和季輕舟的以后。</br> 楚信看到他回來,驚訝道,“怎么回家住了?”</br> 楚誠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問他,“哥,你喜歡過人嗎?”</br> “沒有。”</br> “我猜也是。”楚誠道,“除非西娛成精了,不然你估計誰也不喜歡。”</br> 楚信放下了手里的筆,問他,“你喜歡上誰了嗎?”</br> 楚誠沒有說話,許久,才輕聲道,“我不知道,但我很想他,我想給他一個長久,我想許他一世無憂,我想給他一世安穩,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我害怕我日后遇到了其他人,喜歡上其他人,然后,讓他離開。也怕我其實沒有那么喜歡他,只是之前沒有喜歡過人,才誤以為這是喜歡。”</br> “既然這樣,那不如就先分開一段時間,當局者迷,你現在站在局里,自然看不清楚,給自己點時間,去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將注意力不要在放在他身上,這樣,等到過上一兩個月,你再回頭看,說不定就看得明白了。”</br> “如果還看不明白呢?”楚誠問他。</br> 楚信聞言,笑了一下,很是溫柔道,“如果你能將注意力放在其他的事情上一兩個月,絲毫不去想他,再見他,也不確定是不是愛情,那么,你應該是沒那么喜歡他的。”</br> “那如果我堅持不了一兩個月呢?”</br> “那那個時候,你再問問你自己你喜不喜歡他。”</br> 楚誠低著頭,沒有再說話了。</br> 楚信覺得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看著自己的弟弟,看著他認真思考著自己的建議,心有無奈,卻沒有打擾他。沒什么必要,楚信想,如果楚誠喜歡季輕舟,那么即使自己阻攔,他也會和季輕舟在一起;如果楚誠不喜歡季輕舟,那么即使自己不阻攔,他也不會和季輕舟在一起。</br> 他的弟弟他很清楚,他從小都很有自己的主見,他的事情,從來都只有自己可以做主。</br> 季輕舟發現自從他和楚誠說不要再相見之后,楚誠確實沒有再出現在自己眼前了。其實也不能這么說,在他說這句話之前,楚誠也沒有刻意出現在他眼前,那次在醫院,也只不過是偶然遇到罷了。</br> 他依舊會給自己發微信,依舊是一些關心的話語,季輕舟開始還會禮貌的回復謝謝,后來,索性不再回復了。</br> 有一天,他收到楚誠的微信問他:你把我拉黑了嗎?</br> 季輕舟在心里回復道沒有,但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回復他。他們兩個中總有一個是需要保持冷靜的,好讓他們不至于在拉扯中變得難堪。</br> 然而過了幾天,他還是收到了楚誠新的微信消息,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有沒有把他拉黑,又或者,他堅信自己并沒有被拉黑。季輕舟不知道,也沒有為難自己去多想這件事。他的新戲快要開機了,他需要把時間和精力放在自己新的角色身上,這才是他應該做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