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午憩的時間，顧香凝將屋里侍候的人都攆了出去，并小心地將門從里面牢牢反鎖上了，然后，一個人抱著她藏私房的小匣子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床，小心地放下了床頭的青紗縵帳。</br> 青紗縵帳將床里的一切，擋了個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顧香凝這才放心地將小匣子里的東西都倒了出來。</br> 最先滾出來的就是一些散碎的銀子。</br> 緊接著就是這些日子她為各位小姐設計妝發送的謝禮。</br> 什么都有。</br> 有絹花、有首飾、有玉佩、有料子、有胭脂、有香膏……甚至還有一把造型小巧精致的銀梳子。</br> 顧香凝最先把這把銀梳子挑了出來，放到了一邊，這代表著若是跑路將要帶走的。</br> 這把銀梳子不只造型漂亮，最關鍵的是它是銀的，日后若是沒錢了，是可以換錢的，還不會引起別人注意。</br> 這是七小姐楚寄瑤送給她的謝禮。</br> 這種可可愛愛的小東西也就七小姐楚寄瑤會喜歡了。</br> 七小姐的下人將謝禮送過來時，香云那貪婪的眼神簡直就像是黏在了銀梳子上面一般。只不過，香云她們敢偷偷貪她一些銀子和份例，卻還沒膽子大到敢偷各位小姐送給她的謝禮。</br> 挑走了銀梳子，顧香凝又將那些碎銀子掃了過去。</br> 她的月例與府里眾位小姐相同，都是十兩銀子。</br> 只不過，因為香云她們貪了些，每每到手的也不過七兩而已。</br> 香云每次拿出的理由都是不痛不癢讓人根本抓不住把柄。她們都是幾代的家生子了，都是老油子，最擅長從不受寵的主子那里摳銀子。</br> 古裝劇組跟多了，顧香凝也是沒少看落魄的主子不如有身份的大丫鬟來得有臉面。</br> 若是有那么個頭腦不清楚的去告狀，就算是告贏了，這些刁滑的家生子們也會在別的地方給你挖坑，讓你有苦難言，吃的虧更大。</br> 不明智！</br> 這點兒銀子都不如她隨手設計一個妝發賺得多。</br> 就比如七小姐送的那把銀梳子就能值上個五十兩銀子，她們還只能干看著不能動。</br> 如果不是跑路需要銀子，她的東西再好，不變現也用不了，顧香凝原本都是不想要帶走這些銀子的，她這個身體又不是真的是國公府的表小姐。</br> 顧香凝數了一下，這些碎銀子總共只有四十兩的樣子。</br> 想了想，顧香凝將寫有代表布料的紙條放在了原本放有碎銀子的地方，抵債。</br> 她想想，這些布料……好像是大小姐楚寄青送來的謝禮。</br> 大小姐楚寄青是個合格的名門貴女，辦事情妥貼又周到。</br> 想是見她衣衫有限，所有，特意挑了料子送來，讓她可以多做幾件衣裙，而不顯得那么寒酸。</br> 雖說府里四季衣衫每位小姐各做幾套都是有定量的，但實際上，府里的主子誰也不是指著府里的份例過活的。</br> 她們的衣衫想做就做。</br> 有了新料子、新款式、甚至是有了心情，都可以自己拿體已錢來做。</br> 只是顧香凝是個沒錢的。</br> 大小姐楚寄青送的謝禮那自是不凡的。</br> 哪怕顧香凝這個不識貨的，通過香云的嘴也大概知道了大小姐楚寄青送的幾匹料子有多值錢……當然，人家香云科普的是名貴，不過到了顧香凝這里自動換算成了銀錢。</br> 她記得似是有一匹素色軟緞、一匹流彩暗花洋緞、一匹豆綠羽紗、好像還有一匹鵝黃金錯繡縐蘇錦……</br> 這其中以那匹蘇錦最為珍貴。</br> 她要跑路帶著這些布料肯定不方便，而且，這些料子如此名貴，她日后也肯定穿不上。</br> 只能忍痛換了這四十兩銀子，做了賠本的買賣。</br> 顧香凝不是沒有想過將這些東西拿出去換錢。可是，先不說她沒有門路，這些東西最后最有可能的就是送入當鋪。</br> 當鋪可是很黑的。</br> 十成的東西到了當鋪那里能給三成就不錯了。</br> 再說，她是打算死遁的。</br> 怎么個遁法，她都想好了……</br> 最好是表演個失足落水。</br> 她先尖叫一聲，在湖邊留下一只鞋，然后，趁亂跑路。</br> 雖然，細節她還沒有敲定，但大概就是這么一個方向。</br> 既然，她是想要死遁，就不能引起注意……而把布料當了換成錢，全部帶走，就顯得太過突兀，讓人生疑。</br> 既然如此，那她還當個什么布料？！</br> 不只是布料，像是這里面不方便帶走的還有胭脂香膏和一堆的首飾。</br> 胭脂香膏也就罷了，她爭取在離開前都給它用光。</br> 最最讓顧香凝不舍的是那一堆的首飾。</br> 既然她要做出死遁的假像，那出發那天，就注定不能帶走太多的首飾，免得讓人對她的死生疑。</br> 顧香凝是一向不喜歡在頭上戴太多東西的，可是，看著這堆明晃晃、金玉鑲嵌的金銀首飾，她決定從今天起，她要改變風格，走華麗風。</br> 腦袋上要多插一些。</br> 多插多賺。</br> 挑挑撿撿……</br> 這枚玉佩不錯，蓮花造型，觸手溫潤通透，一看就知道相當值錢。</br> 這好像是六小姐楚寄瓊送的？</br> 嗯……這對兒翡翠玉鐲也挺好，瑩潤剔透，通透澄明，水頭好，讓人一見心喜。這是顧香凝素日里最喜歡戴的鐲子，哪怕那對兒金鐲子不帶走，顧香凝也是要把這對兒鐲子帶走的。</br> 這好像是二小姐楚寄書送來的。</br> 不愧是喜詩書的人，就是有品味。</br> 顧香凝知道她為王府眾位小姐設計的妝發，讓她們在游園會大放光彩，贏得了不知多少艷羨的目光，游園會后有許多名門貴女都想來登門向她們討教發型妝容，哪怕是酬謝些重禮都可。</br> 只不過，國公府也不是一般的門第，人家也不缺錢，要的就是這獨一份兒。</br> 為了讓顧香凝不外傳，甚至回府后還又補了一份謝禮來。</br> 因此，這些謝禮，顧香凝收的是一點兒負擔都沒有。</br> 這根赤金簪子也得帶走。</br> 不是它有多好看，主要是沉。</br> 粗粗的一根兒，顧香凝覺得能換不少錢。</br> 所以，把她也放進了必將帶走的那一堆兒里。</br> 剩下的時間，顧香凝完全陷入了糾結之中……</br> 看這個也好……看那個也愛……</br> 個中痛苦……真是不足外人道也。</br> 多虧顧香凝也是一時半會兒的走不了，她還有時間可以慢慢地挑。</br> 當務之急，還是得完善她的跑路計劃。</br> 她還是得出府幾趟……</br> 她得熟記京城的路線圖……</br> 出府不是她想出就能出的，還是要等機會……唉……若是她在游園會上也認識幾個小姐妹就好了，她就可以借著拜訪的名義出府了。</br> 府暫時出不去……那就只有……借張京城地圖來看看？</br> 這玩意兒……是不是又得麻煩大公子了？</br> 她那本律法書就是從大公子那里借來的。</br> 顧香凝敢和大公子借書，一方面是像律法這種書，府中的各位小姐是肯定沒有的。第二個原因是，慶國公府的大公子楚璟是位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br> 性子極為和善，對府中的弟弟妹妹也都極好，一視同仁。</br> 雖然，她是個外八路的表妹，但是，大公子楚璟也把她當妹妹看了。</br> 果然，她一借便借到了。</br> 把顧香凝感動得不行。</br> 這次她想通過地圖大概地了解一下京城，就只能再次找上他了，舍他其誰？</br> 呃……</br> 大公子貌似是挺喜歡她做的吃食的。</br> 上次為了感謝大公子肯借給她書，她特意做了如意果做謝禮給大公子送去了，大公子還夸好吃來著。</br> 這次她要再借地圖……空著手也不好看。</br> 那再做點什么吃食給大公子當謝禮呢？</br> 這炎炎夏日的……若不然……就做點薄荷糕吧。</br> 清涼爽口，又去火。</br> 夏日里吃最好不過了。</br> 一想到此處，顧香凝便信心滿滿地操作起來。</br> 她上一世時就喜歡做一些小甜點、小蛋糕什么的……只是她只喜歡做和看著別人吃。</br> 每次做好后，她都會帶去劇組給劇組的人嘗嘗，大家都說好吃。</br> 這讓顧香凝對做這些吃食越發的感興趣了。</br> 穿過來后，除了上次做些如意果，她就再沒動過手了，這手都癢了。</br> 將東西都收拾好后，叫上香云，高高興興地去了小廚房。</br> 這小廚房是給各位府里的主子備著的。若是主子想吃點什么精心的小食點心之類的，小廚房便會給做了。若是府里有些體面的大丫鬟想吃的話，給些銀子，這些小廚房的婆子們也能給做。</br> 顧香凝給婆子使了些銀子，要了小廚房的一個灶眼并要了一些做薄荷糕的材料，便開始動手了。</br> 薄荷糕做好后，綠意盈盈，晶瑩剔透，清香滿屋。</br> 煞是漂亮。</br> 顧香凝自己非常滿意。</br> 只是心里遺憾古代沒有烤箱，真是大大限制了她的發揮，否則，她能做更多的點心來給大家嘗嘗。</br> 顧香凝小心翼翼地選了白骨瓷碟將這些薄荷糕擺了個漂亮的花型后，照例給小廚房的婆子們留下了幾塊嘗嘗鮮，其余的便都帶走了。</br> 因為太高興了，完全沒有留意那些婆子一聽她留下幾塊糕給她們吃后，原本因為收到銀子而高興的臉頓時變得無比糾結。</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