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房</br> 洛明蓁睡到了晌午才醒,銀杏在屋子里灑掃,心情愉悅地哼著調子,還難得地換了一身新衣裳。</br> 一見洛明蓁醒了,立馬笑開了花:“喲,美人,您可醒了,要不要吃些什么?”</br> 不提“美人”兩個字也便罷了,一提這兩個字洛明蓁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br> 銀杏只當沒瞧見她的臉色,照樣眉飛色舞地哼著歌。</br> 洛明蓁在榻上生起了悶氣,倒不是為了銀杏,而是為了她自個兒。</br> 精心準備那么久,接二連三地出丑,結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原想著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被打幾板子,然后扔出宮去。</br> 誰曾想最后不僅沒有出去,還落了個美人的封號,瞧著這輩子是再也出不去了。</br> 這讓她心里怎么好受?</br> 她煩躁地扶了扶額頭,把被子一掀就下床去。</br> 銀杏知她心情不好,又故意在她耳邊叫了兩聲:“美人,美人,你去哪里兒?”</br> 洛明蓁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還沒封呢,別亂叫。”</br> 銀杏彈了彈手指甲:“也差不多了,我說你就歇了逃跑的心思吧,入了宮,封了號,你也沒出去的機會了,侍奉陛下有什么不好。”</br> 洛明蓁懶得再搭理她,轉身去梳洗。</br> 在屋里掃地的銀杏瞧著她那生氣的模樣,杵著掃帚就輕哼了一聲。</br> 連著下了幾日的大雪,屋子外的梅花都開了。</br> 洛明蓁本來哪兒也不想去,只想在屋子里面好好躺著。</br> 可這些天她實在憋壞了,再加上不死心地想去看看有沒有可能從這皇宮里逃出去。</br> 翻—墻爬樹她在行,前提是沒有守衛看著。</br> 她正想借著出去溜達的理由到處找找有沒有守衛松懈的地方,才走到門口就被小火者攔住:“蘇美人,近些日子宮里戒嚴,若無要事,還是暫且待在承恩殿為好,或者奴才叫幾個人陪著您。”</br> 洛明蓁暗暗捏了捏手指,差點沒忍住沖他翻白眼,這叫什么保護?</br> 簡直就是變相的監—禁。</br> 怎么宮里這么麻煩,到哪都有人跟著?</br> 她只是想去找逃跑路線的,若是有人跟著,她自然也沒那個心思去出去,便笑道:“勞煩你提醒我了,既然宮里戒嚴,那我還是不出去的好。”</br> 那小火者似乎也不想她出去,聽到這話,沒再說什么,只恭敬地沖她點了點頭。</br> 洛明蓁懨懨地瞧了一眼這高墻深院,還有外頭白茫茫一片的景象,掃興地回去了。</br> 可她走到半道的時候卻撞見了站在梅花樹下的司元元和孫蘊。</br> 兩個人像是在吵架,說是吵架,也是司元元單方面地對孫蘊甩臉子,隱隱有要對她動手的趨勢,孫蘊反而柔柔弱弱地站在她面前,著急地要跟她解釋什么,瞧著都快要急哭了。</br> 洛明蓁沒打算看別人的熱鬧,也沒準備多管閑事。</br> 況且連人家之間發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又憑什么去管。</br> 她扭頭就打算走了,可正好司元元也不耐煩地甩開孫蘊要往回走。</br> 周遭一下子安靜了起來,許是因著有外人在,孫蘊立馬緘默不言,緩緩垂下了頭,有些局促地用手捏著袖子。</br> 反倒是司元元一見洛明蓁就氣不打一處來,這么個草包蠢貨上次竟然非要跟她作對,她原以為洛明蓁肯定被打一頓扔出宮去,誰承想還讓她做了美人。</br> 一想到這兒她更是氣得牙癢癢,她家里又是武將出身,脾氣火爆,最不喜彎彎繞繞那一套。</br> 是以她不高興了,就直接仰起下巴,沖洛明蓁冷哼了一聲:“沒教養的就是沒教養,還學人家聽墻根,也不知道害臊。”</br> 洛明蓁聽見了她的話,心里自然不高興,奈何上一回是她先故意激怒的司元元,今兒這悶虧,她吃了就吃了。</br> 她只當聽不見,轉身往屋里去。</br> 可司元元見她如此,只當她是自以為做了個美人,便頤指氣使起來,不把她們放在眼里,心下的火氣更重了,她呸了一聲:“有些人真是拿著雞毛就當令箭,還真當自己是個東西了?</br> 不過就是一沒皮沒臉的狐貍精。”</br> 洛明蓁捏在袖子下的手動了動,眉毛挑起,臉色也變了。</br> 忍她一回那是客氣,她自己都窩了一肚子的火氣,憑什么還受別人閑氣?</br> 她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仰起下巴,抬起手指往后撩了撩耳發,瞇眼一笑:“我就是狐貍精,那又怎么了?</br> 可陛下喜歡,我也沒辦法,你還是趁早收拾收拾回家去吧。”</br> 她的話音剛落,對面的司元元就愣住了,微睜了眼盯著洛明蓁看。</br> 而她身后的孫蘊小臉一白,暗暗沖洛明蓁使了個眼色,想讓她別說了。</br> 洛明蓁心里窩火,脾氣來了收不住,沒有在意孫蘊的眼神。</br> 她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司元元,見著她一馬平川的胸,單手掐腰,戲謔地道,“狐貍精可是好詞兒,起碼不是隨便什么人都當的。”</br> 聽到她話里的意思,司元元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好笑地瞧著她背后,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br> 孫蘊則是擔憂地看著洛明蓁,欲言又止,緊張地咬了咬下唇。</br> 洛明蓁見司元元不說話了,得意地輕哼了一聲,反正她草包美人的名頭都已經傳出去了,索性她就當到底,而且這感覺還挺爽的。</br> 她拍了拍手,正準備轉身離開,忽地感覺脊背一涼,左邊肩膀慢慢發麻。</br> 陌生男人的氣息將她籠罩,在她耳邊冷笑了一聲:“原來朕這么喜歡你。”</br> 洛明蓁“啊”的一聲驚叫了起來,踉蹌著往后退,腳下不穩就要摔到在地。</br> 在她要落地的剎那,腰間一緊,接著就被一股強勢的力道給拽了回去。</br> 她猝不及防一頭撞到了男人的胸膛上,疼得她“哎喲”叫了幾聲。</br> 她正要伸手揉額頭,環在她腰上的手收緊,將她牢牢地禁錮在懷里。</br> 她動彈不了,可聞到那股子熟悉的龍涎香味,她就感覺渾身血液倒流,從腳底開始發冷,直冷得她打了個哆嗦。</br> 她不敢抬起頭,閉著眼睛,恨不得把自己這張嘴給縫上,怎么又被他聽到了啊?</br> 而且這不是她們住的地方么?</br> 這個暴君怎么也會在這兒?</br> 而蕭則看著她這副悔恨的模樣,臉色稍微好了一些,他原本是奉了他母后的話,象征性地來看看她,沒想到就聽到她在旁人面前說了那番話。</br> 她要趕她們走,這是吃醋了?</br> 難道她中意于他?</br> 他眸光漸漸變得幽深,看著洛明蓁的眼神帶了幾分探究。</br> 她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br> 而洛明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壓根沒心思去糾結他怎么來的,想著還是得要解釋一下,正要張嘴。</br> 冰冷的面具擦過她的臉,清冷的聲音響起:“既然你都說了朕喜歡你,那今晚,就你來侍寢。</br> 朕想看看你這只狐貍精是如何勾引朕的。”</br> 他說罷,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用手指拂過她的面頰,松開了環住她腰身的手,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br> 而站在原地的洛明蓁只覺得冷風嗖嗖地往袖子里灌,腿一軟,差點沒站穩倒了下去。</br> 她趕忙扶著旁邊的梅花樹,實在是還有司元元她們在這兒,她不想讓她看了笑話,才故作鎮定地站著。</br> 她這是造的什么孽啊,怎么回回都這么倒霉?</br> 想出宮出不去,背后說暴君的壞話一準被他聽到。</br> 封了個美人也就算了,她還想著暴君厭煩她,指不定不會喊她去侍寢,這下好了,直接今晚就辦事兒。</br> 她越想心里越難受,恨不得時辰能倒回去。</br> 就算司元元再怎么挑釁,她也不去圖一時爽快了。</br> 司元元擰著眉頭看向她,沒說什么,倒是孫蘊擔憂地跑了過來,捏著帕子,滿是歉意地道:“蘇姑娘,對不起,我也沒有想到陛下竟然會來,可他在那兒,我心里害怕,不敢直接提醒你。”</br> 她自責地低著頭,來回揪著手里的帕子。</br> 洛明蓁生無可戀地掀開眼皮,望著外頭陰沉沉的天空:“沒事。”</br> 都是她自作孽,不可活。</br> 孫蘊又笑了笑:“不過,沒想到蘇姑娘和陛下的關系那般好,我還從沒有見陛下待誰如此過。”</br> 洛明蓁抽了抽嘴角,有苦說不出,只能勉強裝作開心的模樣。</br> 一旁的司元元卻雙手環胸,嘲諷地笑了一聲:“陛下不過圖是一時新鮮罷了。”</br> 孫蘊緊張地回過頭,想勸司元元別再這般針對洛明蓁。</br> 可司元元一見著她,臉就垮了下來,陰沉沉地轉身走了。</br> 孫蘊被她這般仇視,眼眶一紅,委屈地低下了頭。</br> 而洛明蓁像個行尸走肉一樣轉身往回走,腳步輕飄飄地,讓人懷疑她隨時會被一陣風吹倒在地。</br> 樹上的梅花開得正好,深深淺淺的腳印很快就被大雪給掩蓋住。</br> 入夜,養心殿。</br> 四下的角落里亮著長信宮燈,柱子上垂下來的明黃色幔帳在墻壁上拖出長長的影子。</br> 洛明蓁端坐在榻上,緊張地捏著搭在膝蓋上的翠色衣擺。</br> 她垂著腦袋,發髻上的白色珠串跟著撩過肩頭。</br> 若不是下午已經緩過了勁兒,這會兒怕是還要難受著。</br> 她以后再也不逞口舌之快,罵人一時爽,事后還得自己遭殃。</br> 上回罵暴君身體不行,差點被霸王硬上弓,這回說自己是狐貍精,他還真就要她來侍寢。</br> 她招誰惹誰了,怎么這個暴君就陰魂不散的?</br> 思及此,她懨懨地搭著眼皮,心里對這個暴君更加沒有好感了。</br> 而且她可還記著的,上回他又摔杯子又罵人,還推了她一把,這種喜怒無常的男人,她才不要和他在一起。m.</br> 她懶得再想他,抬頭看著緊閉的大門,又在心底里估摸了一下時辰,再怎么樣,也應該到了子時。</br> 但是暴君連個人影都沒有露,難不成他今日是同她說笑的,或者故意捉弄她,其實壓根就沒打算來。</br> 她記著上回的教訓,不敢再開口說話,也不敢亂摸亂動,免得背后又冷不丁地冒出個人。</br> 可坐久了她也有些難受,尤其是現在天氣冷,渾身都僵硬了起來。</br> 趁著沒人進來,她干脆從榻上起身松松筋骨。</br> 因著她封為美人,雖然連個儀式都沒有。</br> 但一聽說她今晚要侍寢,太后還是給她賜了新衣裳。</br> 一身翠綠色長裙繁瑣沉重,繡著牡丹花紋的袖袍長得可以垂到地上。</br> 腰身纏著百花結,縫了幾朵白色絹花點綴。</br> 發髻上插著大大小小的金玉釵子,尾端拖著一排細細的珠串。</br> 洛明蓁扭了扭脖子,身上的骨頭都在響動。</br> 她今日穿戴的行頭實在是太重,尤其是頭上戴的那些釵子,還有盤起來的長發,無端讓她有種頭重腳輕之感。</br> 也得虧她是皇帝納的一個美人,不然可能連這身氣派的行頭都沒有。</br> 她原以為美人是個多大的階位,后面聽銀杏說,才知道就只是比那些沒名沒分的秀女強一點。</br> 銀杏還說當妃子可以每個月拿銀子,可銀子都是按分位發的,她只是個美人,能拿到的也不過是芝麻大點的銀子。</br> 這還算好的,日后皇帝的妃子越來越多,競爭也就大了起來,上頭過得滋潤,下頭窮得摳搜。</br> 一想到這兒,洛明蓁就忍不住嫌棄地哼了幾聲。</br> 也不知那些想進宮的姑娘怎么想的。</br> 左右都是朝中有頭有臉的官員家屬,在家里好吃好喝,隨便嫁給誰都是不愁吃不愁穿,舒舒坦坦當大夫人,縱使有小妾,那也得看她的臉色行事。</br> 一股腦地擠進宮里來,那么多人給一個又丑又兇的暴君當夫人,除了當皇后,其他人跟做妾有什么分別?</br> 而且尋常人再放浪,也不可能娶一屋子小妾。</br> 皇帝就不一樣了,想娶多少娶多少,聽說有的人可能幾年都見不著皇帝一面。</br> 著實沒趣兒。</br> 還不如隨便嫁個普通人呢。</br> 她往前幾步,坐到了紫檀木凳子上。</br> 無聊地偏過頭,正瞧見隔間上的半個高的銅鏡,鏡子里映出了一個身形姣好的人影。</br> 袖袍上的刺繡都是頂好的,一針一線細膩嚴實。</br> 繡出來的牡丹花紋跟真的似的,料子也是極舒服的。</br> 洛明蓁雖嫌棄這一身行頭累贅,可也不得不承認還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br> 穿上這么一身,她自個兒都覺著好看。</br> 反正都這個時辰了,暴君指不定不會回來。</br> 她在這兒干巴巴地坐了兩個時辰,百無聊賴不說,骨頭差點散架。</br> 左右屋里也沒人,她干脆對著鏡子理了理妝容。</br> 可看著看著,她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瞧著自己映在銅鏡里的腰,又伸手掐著腰上的軟肉,喃喃自語:“我是不是吃胖了?”</br> 都怪這宮里的伙食太好了,而且又不用花銀子,每天好吃好喝好睡的,她能不長肉么?</br> 她又低著頭仔細地打量自己,好像也沒有胖太多。</br> 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手比劃了一下,“若是胖了,胸是不是也會變大?”</br> “朕瞧著倒是沒什么變化。”</br> 清冷的聲音響起,尾音帶了幾分上挑的戲謔。</br> 可能是被嚇得太多次,洛明蓁這回倒是沒有驚叫,只是渾身一僵,猛地抬起頭。</br> 銅鏡里映出兩個人影,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因著太高了,銅鏡里只照出了他棱角分明的下巴。</br> 洛明蓁站起身向他行禮:“陛下,臣女不知陛下回來了,失禮了。”</br> 她心里長嘆了一口氣,怎么偏偏又回來了。</br> 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把頭抬起來。”</br> 洛明立馬擠出一個笑臉,抬起了頭。</br> 她捏緊了袖袍下的手,本來已經做好被嚇死的準備,可這一回他卻沒有戴那個滲人的鬼臉面具。</br> 他今日難得的穿著一身明黃色龍袍,袖口、衣擺紋著幾團五爪金龍。</br> 玉帶束腰,更顯得身姿挺拔,滿頭墨發扎在螭龍玄冠內,不落分毫。</br> 臉上戴著一張銀白色鏤花面具,正中刻著繁復的花紋,素色系帶繞在腦后,正好將他的左臉全部遮住。</br> 許是這一回她沒有那么緊張,再加上他今日的面具不那么嚇人,看得便清楚了一些。</br> 藏在銀色面具后的眼有些狹長,眼尾微微泛紅。</br> 若不是知道傳聞這個暴君長得奇丑無比,單單這樣看他,簡直讓人忍不住遐想面具下長了一張多俊美無儔的臉。</br> 洛明蓁使勁兒眨了眨眼,讓自己止住了臆想。</br> 莫說他長得丑,就算是長得好看,以他那個暴虐的性子,她都對他沒什么好感。</br> 她干脆低下頭,不敢再說什么。</br> 蕭則見她沒有再看自己,不悅地壓低了眉頭。</br> 他今日也沒有戴那個鬼面具嚇她,還躲什么躲?</br> 他又多瞧她幾眼,目光順著她小巧的耳垂一路滑到她的胸前,懨懨地搭著眼皮。</br> 豆芽菜。</br> 還笑話別人。</br> 他往前一步,伸手攬住她的腰,直接扛了起來,徑直往床榻上走。</br> 洛明蓁這回終于又“啊”地驚叫了起來,兩條腿騰空,下意識地用手抓住他的腰帶,生怕自己被他摔下去。</br> 她又不是麻袋,扛什么扛啊!</br> 她正想狠狠咬他一口,可她又沒那個膽兒。</br> 只得認命地趴在他肩上,動也不敢動。</br> 蕭則停了下來,她趕忙做好了被他直接扔下去的準備。</br> 可握在她腰上的手沒松,反而往上一抬,將她穩穩地摟在懷里,緊接著身子前傾,把她放到了榻上。</br> 背挨著柔軟的絲衾時,洛明蓁還有些不敢相信。</br> 這暴君今天竟然沒摔她?</br> 她覺得自己這想法有點閑得慌。</br> 可她這會兒更擔心的還是接下來的事兒,她抬起頭正對上半跪在榻上的蕭則,他很高大,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時,帶著讓人不敢直視的壓迫感。</br> 她趕忙別過眼,縮了縮身子,兩只手擋在胸前,打算裝死躲過這一回。</br> 可蕭則明顯不準備放過她,緩緩俯下身子,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你不是說你是狐貍精么?</br> 如此扭捏做什么。”</br> 洛明蓁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一張臉都憋紅了,猶豫了半晌,磕磕巴巴地道:“陛下,臣女丑陋不堪,嘴笨,手也笨,上回還惹得您不高興,臣女不敢再冒犯。”</br> 蕭則的眼神更加不悅。</br> “你在怕朕?”</br> 洛明蓁搖了搖頭,可感覺捏在自己下巴上的力道收緊了幾分,她只得假意開口:“陛下英明神武,自有天人之姿,臣女是敬畏您。”</br> 蕭則冷笑了一聲沒理會她的奉承。</br> 又將她的臉擺正,面對著自己:“話不是隨便就能亂說的,敢在背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趣朕,你倒是好大的膽子。”</br> 洛明蓁緊張地攥著袖子,可憐巴巴地瞧著他:“陛下,臣女錯了。”</br> 蕭則挑眉笑了笑,緩緩松開了捏著她下巴的手。</br> 洛明蓁瞬間松了一口氣,頭頂的壓迫感也散了大半。</br> 她正要說些什么討好他一番,就見得他坐直了身子,修長的手指移到玉帶上,將它輕易地解開,扔到了一旁。</br> 明黃色的龍袍往兩邊散開,露出白色里衣,隱隱勾勒著健碩的身形。</br> 洛明蓁這下慌了,雙手撐在身后,趕忙問道:“陛下,您……您這是做什么?”</br> 別沖動啊!</br> 蕭則已經將外袍解開,松松垮垮地堆在了腰上。</br> 他將里衣剝開,露出白皙的肩頭。</br> 他撩了撩眼皮,像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瞧著她:“你覺得我讓你來侍寢,只是想聽你在我耳邊聒噪?”</br> 他已經將上衣脫了,壓在她身上,“你自己說的,朕喜歡你這只狐貍精。</br> 朕在那兩個人面前沒有否認,就算是承認了你的話,君無戲言,說了,就得做。”</br> 洛明蓁正要解釋,帶了些涼意的手放到了她的腰上,將她的系帶輕輕扯開。</br> 她身子一挺,急急地去握住他的手。</br> 她欲哭無淚地道:“陛下,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我全是胡說八道的,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吧。”</br> 蕭則斜了她一眼:“晚了。”</br> 洛明蓁身子一僵,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卻又怕他讓人砍了她的腦袋,不敢掙扎。</br> 可放在她腰上的手已經將她的衣裳給解開,只留一件貼身的小衣。</br> 洛明蓁臉上瞬間燙了起來,一股子熱氣從脖頸往上冒,她緊緊地閉著眼,腳趾頭都羞得只想摳地。</br> 她完了,她這回是真的完了。</br>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冒著掉腦袋的風險把他推開的時候,解她衣服的手停了下來。</br> 蕭則皺了皺眉,看著身下的洛明蓁,沉吟了片刻。</br> 脫了衣服,接下來,該做什么?</br> 如何才算行房?</br> 他從小不是被扔去山林里和野獸廝殺,就是和那些一心要殺了他的活人算計。</br> 他父皇駕崩后,他一心忙著對付攝政王,壓根沒有時間應付這些鶯鶯燕燕。</br> 他沉了沉眉眼,男人的自尊心讓他不能這么放過她,她都三番五次地挑釁他了。</br> 他抿了抿唇,僵在半空的手指收緊,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像是想到了什么,緩緩俯下身子。</br> 溫涼的觸感覆蓋上來時,洛明蓁嚇得立馬睜大了眼,冷硬的銀制面具磕到了她的鼻尖,藏在面具后的那雙眼卻幽幽地盯著她。</br> 一股熱流從心里開始漫開,洛明蓁唇瓣都在顫抖,呼吸也急促了起來。</br> 他……他竟然吻她。</br> 登徒子,臭流氓!</br> 她再顧不得其他,抬手就要將他推開,可一只有力的手臂將她輕易壓制,讓她動彈不了分毫。</br> 反而她一動,兩個人的肌膚就會蹭在一起,惹得她身子一顫。</br> 蕭則忽地覺得她的唇上帶了些甜味,他不知那是口脂,下意識地咬了咬。</br> 洛明蓁的手緊緊抓著絲衾,眼里的波光瀲滟,唔唔地叫喚了幾聲。</br> 濃郁的酒味竄進她的口中,她這才發現,蕭則這是喝醉了。</br> 可她壓根來不及多想,抬手就要將他給推開,可他的力氣很大,她使足了勁兒也動不了分毫。</br> 蕭則閉著眼,與她唇瓣相抵,卻沒有再做什么。</br> 洛明蓁只覺得心里涌出一陣委屈,她清清白白地進來,現在竟然被一個陌生男人給輕薄了,偏偏還是她最得罪不起的人,這到底算什么事兒。</br> 她咬著牙,還是沒忍住哭了起來。</br> 蕭則皺眉瞧著她:“哭什么?”</br> 洛明蓁這下也是被氣暈了,哪里還顧得什么尊卑,傷心地哭著,卻還是不敢說話頂撞他。</br> 可她心里委屈得受不住,她好好在家里待著,莫名其妙被人送到宮里來,又被這個暴君給輕薄了,以后還要和一大堆女人搶一個男人。</br> 憑什么這么對她啊,她招誰惹誰了?</br> 她越想越氣,眼淚也止不住地流。</br> 砍頭就砍頭吧,她實在是憋不住這口氣了。</br> 要是死了還落個痛快,也省得給這個暴君承歡。</br> 蕭則半搭著眼皮,今夜和屬國使臣喝了太多的酒。</br> 這會兒被她哭得頭疼,他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抬手捂住她的嘴。</br> 他壓低了眉頭,酒勁兒也上來了,不耐地開口:“別哭了。”</br> 明明喜歡他,還哭什么?</br> 是太激動了?</br> 洛明蓁不理他,繼續捂臉哭著。</br> 不讓她反抗,也不讓她逃跑。</br> 她連哭都不行了么?</br> 蕭則煩躁地看著她,伸手將她的手握住,往旁邊一拉,在她驚慌的眼神中,又低頭吻住了她的唇。</br> 洛明蓁瞬間嚇得連哭都忘了,腦子里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些小冊子上的圖畫,意識到他可能要對自己做什么后,再顧不得三七二十一,手腳并用地要去踢他。</br> 蕭則一把按住她的手,膝蓋將她的腿壓住,反手將她圈在懷里,唇瓣還緊緊貼著她的唇,呼吸卻綿長了起來,還帶著濃郁的酒香。</br> 洛明蓁“唔唔”叫了幾聲,被他牢牢地定抱在懷里,手腳都動不了。</br> 她掙扎了半晌,又氣又累,也緩緩閉上了眼。</br> 四下安靜,唯有角落的長信宮燈還在燃燒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