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嗎嬤嬤?”劉玉真連忙放下碗,追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可告訴了婆婆?”</br> 說完她又反應過來,有幾分懊惱地說道:“我真是熱糊涂了,她們兩個既然私底下尋你,想來是還沒有張楊開,大嫂和婆婆還不知道這個事吧?”</br> “姑娘猜得對,”段嬤嬤道:“是她們兩個覺得大太太是有了身子,這才報到了我這兒來的,這事不大不小,也不好貿貿然的和主子們說。”</br> “于是便來尋我討個主意,姑娘,您看可要給大太太尋個大夫?”</br> 劉玉真:“大夫自是要尋的,你和我仔細說一說這個事,她們是怎么發現的?”小張氏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們卻發現了這也是一件奇事。</br> 段嬤嬤道:“也不是什么難的,就是她們察覺這個月大太太沒有換洗罷了,自從大太太吃了那嚴嬤嬤開的方子之后,她的小日子便是前幾日。”</br> “上個月還有些許,這個月卻已是遲了五六日了,這便報了來。我估摸著怕不是懷上了,前幾日康哥兒拿了那酸丟丟的李子家來,家里其他人都不愛吃,她吃了好幾顆呢。”</br> 說罷她老人家感嘆道:“這起子人精,眼睛就離不開主子們,風吹草動的都知道了,幸好姑娘您貼身的衣物都是桂枝和春杏洗的,看來往后也不能給她們洗,。”</br> “如今您沒吃那藥丸子了,這小少爺啊也是說來就來的。”</br> 劉玉真不想討論這個,遂岔開話題,“既然大嫂像是有了身孕,那嬤嬤你吩咐廚房,桌上莫要上那生冷、寒氣重的。”</br> “這日常也注意著些,莫要讓人沖撞了,對了康哥兒那邊也要看著點,大嫂很喜歡抱著康哥兒,往后這也是不能了的。”</br> 段嬤嬤點頭,“姑娘您放心,我會看好康哥兒的。”</br> “那我便想個法子請大夫來一趟,家里沒有請平安脈的成例,得想個法子才好,”劉玉真思索著:“還不能以大嫂的名兒來請,不然若把了脈不是那可就空歡喜一場了,她也難過。”</br> 于是中午吃完飯后她便和陳世文商量道:“祖父和爹娘、二嬸也上了年歲,這半年來大喜大憂的,到底傷身,新出生的小侄女也還小,苦夏得很,不如請個大夫來家里瞧瞧。”</br> “開些溫補的藥方將養身子,你覺得如何?”</br> “也好,就依你的意思,明日便去請一個,往后便也讓大夫一月來請一次平安脈吧。”過了一會兒,陳世文仔細瞧她,問:“你可是身子不適?若是得讓人現在就去請,耽誤不得。”</br> “我好著呢,”劉玉真疑問道:“你怎么會想到我這兒來了?”</br> “你沒事就好,”陳世文松了口氣,又拉著她的手囑咐道:“你若有什么不適要和我說,可別瞞我,你說要請大夫,可把我給嚇了一跳。”</br> 見狀劉玉真也不好再瞞著,便把這事說了,最后道:“我是想著大嫂心心念念著要生個兒子,為此吃了許多苦頭。”m.</br> “那一碗碗的苦藥汁她每天三頓喝得面不改色,不但初一十五要上香,平時也是見廟就拜的,可見執念很深。”</br> “若將這事張揚出去,大夫來了能把出喜脈自然是好的,但若是空歡喜一場我怕她受不住呢,不如悄悄的,若真是有了喜信再高興也不遲。”</br> “這樣可好?”</br> 陳世文贊同,“如此就最好了,大哥如能得個兒子,也少了許多煩心事。”</br> ……</br> 喜事總是接踵而來,劉玉真午睡醒來之后,又迎來了一樁大喜事。</br> 鄒家出海的船回來了!</br> 不但回來了,還送了兩個大箱子來,沉甸甸的要兩個人才抬得動。</br> “竟是回來了,”她圍著箱子轉了一圈,笑得合不攏嘴,“那人在何處?幾個人來了?可有好生招待?”</br> “上了好茶水,”段嬤嬤笑道:“還是先頭那幾個,就是黑瘦了好些,我上次瞧著他們喜歡吃家里的薺菜餛飩和燜肉,就讓廚房預備上了,等他們和姑爺談完事便擺上。”</br> “只是姑爺說今晚他要招呼那肖管事,便不回來用膳了。”</br> 劉玉真:“應該的,人家千里迢迢來了,要備上好酒好菜,桂枝你去取了我先頭釀的桂花酒送一壇子去,提醒著姑爺喝兩杯就好,莫要喝多了。”</br> 桂枝點頭,出門吩咐去了。</br> “春杏把鑰匙取來,”劉玉真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我們把這兩個箱子打開瞧瞧里頭是什么。”</br> 第一個箱子打開,里面是疊得整整齊齊的盒子,上頭寫好了簽子是給家里人的,有給曾老太爺的鑲金煙斗,還有給兩位老太太的金銀頭面。</br> 當然家里的幾位太太也沒有拉下,劉玉真的是一副芙蓉鑲寶頭面,上頭的寶石比得上老太太給的那一副了。</br> 恐怕不下五百兩。</br> 這讓她極為驚訝,蓋上盒子放到一邊,對著也有些吃驚的桂枝和春杏道:“快,把那個也打開,讓我瞧瞧里頭是什么。”</br> 另一個箱子也打開了,卻是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翡翠,最大的一塊有銅盆大小,紅得驚人,桂枝和春杏瞧見了都驚呼出聲。</br> 段嬤嬤皺眉,對著劉玉真道:“姑娘,這平白無故的鄒家怎么送這樣重的禮來?”</br> “這合著恐怕有一千多兩了吧?可不是小數目,莫不是有求著家里?”</br> 劉玉真困惑地搖頭,“我也不知道,除了這兩個箱子還有什么?可有銀票?”</br> 想了想,頓時著急道:“那鄒家大爺莫不是把我那兩千兩買了這些玩意吧?”若真是如此那她可是要心疼的。</br> 好在后面找到了陳世文讓人送進來的一個匣子,里頭是一張又一張的銀票,厚厚的一疊,散發著油墨的香氣。</br> “一、二、三……十一、十二……二十七、二十八。”劉玉真不敢置信地又數了一遍,笑道:“天啊,兩萬八千兩!”</br> “怪不得人人都心心念念著,望能在海貿上參上一腳,這也太,太多了吧!”</br> 她只有兩千兩就能翻十多倍得到差不多三萬兩,那那些投入十萬兩、二十萬兩的人獲得的報酬豈不是上百萬?</br> 不對,半響劉玉真搖頭,回過神來。</br> 不能這樣算的,她此次完全就是搭了鄒家的順風船,買了兩千兩的貨物運出去,在外面賣掉,然后再采買回來又賣掉。</br> 等于是做了雙倍的買賣。</br> 成本不止兩千兩,并且期間所有的成本、風險都由鄒家承擔了,如打點、船只、水手、路上的消耗、海上的暴風雨和風浪、到達其他國家之后的風險等等。</br> 所以如果真的拿幾十萬出來買一兩艘船,組了船隊出海很有可能一趟只賺三兩萬、四五萬、要好幾次才能回本。</br> 如果倒霉如王家那般,血本無歸負債累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br> 她合上了這個裝滿了銀票的匣子,輕出了口氣,吩咐道:“嬤嬤你去把那契書找來,送去給姑爺吧。”</br> 沒人回話,劉玉真轉頭看到她們三個都傻愣愣地站著,不由得笑道:“嬤嬤,該回神了!”</br> 被這么一喊,三個人相繼回神,段嬤嬤拍了拍胸口,驚道:“天爺啊,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么多銀子!”</br> “抵得上府里一整年的收成呢!”</br> 自從劉玉真出生后就在大房侍候的段嬤嬤都沒見過這么多的銀子,桂枝和春杏就更沒見過了,她們兩個如今望著這匣子的目光都飽含敬畏。</br> “你也說了不過就是府里一年的收成,”劉玉真揣著匣子往內室走去,“往后啊我們還會有更多的銀子的。”</br> “那太好了!”桂枝和春杏都高興道,她們身為貼身大丫鬟,與劉玉真休戚相關,好是一起好,壞也是一起壞的。</br> 劉玉真賺了許多銀子雖然不會給她們,但是家常吃喝,日后婚嫁賞銀等都是會水漲船高的,自然為她高興。</br> 段嬤嬤年長些,倒是想到了另一層,問道:“姑娘,那鄒家還讓您投銀子進去嗎?”</br> “若是再投您可得悠著點啊,就如這次這般三五千兩就罷了,剩下的您得攢著買些田地,那才是長久、能傳子孫的產業呢。”</br> 劉玉真放好匣子,收起鑰匙出來,笑道:“哪還有這樣好的事,此番是那鄒家大爺得了我的干菜方子,覺得稀罕不好定價,再加上你們姑爺像是個有前景的,所以才讓了兩千兩出來給他賣個好。”</br> “就是一筆買賣罷了。”</br> “再往后除非陳世文做了大官,或者去了市舶司等與海貿相關的衙門,不然這就是最后一次了。”</br> 劉玉真看得很明白。</br> 事實上也是如此,前院陳世文正在招待肖管事,他喝了口紅棗枸杞茶,問道:“這么說這干菜在海上有大用處?”</br> “正是如此!”肖管事激動道:“往常船隊出海,偶有船員大熱天的打寒顫,高熱不退,嘴里時常出血,嚴重的人很快就沒了。”</br> “外來的番人也是如此,越是久遠的地方這路上死得越多,都是有經驗的水手呢。”</br> “偏偏他們回來住一陣子就能好,海民們說這是海神的詛咒,大爺不信邪,請了大夫來看可大夫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br> “可是這次大爺下令拖了幾麻袋黃豆綠豆上去,每隔一段時日就發豆芽,又趕著制了一批干瓜片,竟無一人發病!”</br> “大爺感激得很,特讓小的把分的銀子送來,合計三萬八千兩,另置了些禮來道謝。想著您在廣州府的時候買過那驃國來的翡翠,便也置辦了一箱子送來。”</br> 陳世文緩緩點頭,臉上瞧不出激動的神色,“鄒兄有心了。”</br> 肖管事等了等,沒等到別的只好道:“除了這些之外,我家大爺還說明年開春,這附近省府的幾家大商家會聯合起來,去一趟大食國。”</br> “大爺有幸,也派了兩艘船,不知三老爺和三太太可愿往里頭參股子?”</br> 沒等他詳細地解說里頭的好處,陳世文就拒絕了,“鄒兄的好意陳某心領了,此前在廣州府時鄒兄提及這參股一事陳某便已是愧領,如今怎好再動用太太的脂粉錢?”</br> “肖管事回去便如實回復鄒兄吧。”</br> 肖管事再三相勸,但陳世文依舊不改其態度,只好無奈作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