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你的鋪子?”劉玉真很驚訝,要買一個正賺錢的鋪子和搶也沒什么區別了,“是誰想要買你的鋪子?你婆家在府城也是有頭有臉的啊。”</br> “可對方比我們更有臉面呢,孫家終究是差了一層,”劉玉蓉感嘆,“更何況他們家還和官府攀上了親戚。”</br> “誰啊?”劉玉真領著她到堂屋坐下,好奇地問道:“府城雖然比我們那大但也大得有限,大戶人家就那么些,是哪一家?”</br> 劉玉蓉指了指東邊,“諾,你也認識的”。</br> 劉玉真不明白,再問,“你說的是誰啊?”</br> “哎呀,就是知府大人啊!知府他家二姨娘的親兄長,你小時候還喊過王家表哥的那位,王家如今仗著那王月憐給知府生了長子,在這府城都橫著走了。”劉玉蓉憤憤不平。</br> “就是當年也去過咱們家族學念書的王家二表哥?”劉玉真再確認了一遍,“那個學業一般但卻喜歡做詩的?還老是喜歡讓人點評夸贊?”</br> “對對對!”劉玉蓉撫掌大笑,“就是那個會做幾首歪詩的,見了我就喊表妹,還說要拿五百兩買我的鋪子,我不同意就又改口說和我合伙開鋪子,他占七成的股子,我占三成。”</br> “真是好大的臉,若不是瞧在老太太和太太的份上,我非得將他打將出去不可!”</br> “那現在如何了?”劉玉真問。</br> 說到這里,劉玉蓉不自在地干笑兩聲,“他喊了些潑皮無賴在我的店里轉悠,女子們便不敢上門了,不僅如此他還在對面盤了個鋪子,也學著我們做起衣服首飾的營生。</br> “里面賣的東西竟仿著我們的做,真是欺人太甚!真姐兒,你說這可如何是好?”</br> 對這王家表哥,劉玉真沒有什么太明顯的印象,只記得他這個人好像長得不錯,性子則有些輕浮,不過因為年紀上有差別也沒怎么接觸過,不太了解。</br> 畢竟那是王家的表哥,不是曾家的表哥,這等外男母親是從不與她談起的。</br> 想了想,劉玉真問道:“你可找過王家的女眷們說和?那王家幾位太太如何說?”</br> “可別說了,”劉玉蓉嗤笑:“都是一樣樣的,瞧不上我這個庶出呢,還當我是當年那個庶出小姑娘。真是可笑,她王八姑娘不也是個庶出,生了長子那也是庶長子!”</br> “那嘴臉,恥高氣昂得很,竟還跟我說那王二如今是知府的小舅子,和他合伙做生意虧不了,若不是因為我們是親戚還不能得呢,可把我氣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王家姑娘生了個龍種呢。”</br> “小聲些,這也能亂說!”劉玉真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左右四看見沒什么外人才放下心來,“小時候母親跟我再三強調過不許妄議皇室的。”</br> “哎,我真是被她們氣糊涂了,”劉玉蓉捂著臉嘆氣,“我們家如今就指望著這鋪子生銀子呢,被他這么一作,我都好幾日沒睡好覺了。”</br> 這的確是個問題,劉玉真想了想,又出了一個主意,“那既然王家說不通,不如去找一找知府夫人?我聽周姐姐說王月憐生下的兒子如今被抱到了正房太太的屋里,知府家是想著記在正房太太名下,作為嫡長子呢。”</br> “還有這事?!”劉玉蓉此前從未聽過是以極為驚訝,她仔細想了想,點頭,“有道理,知府夫人據說是京城來的貴女,所以知府過了四十無子才敢納妾,并且只納了一個,道士仔細算過了,說了好生養的才抬入門。”</br> “這主意好!這正房太太豈能容得下姨娘的娘家抖起來?!我這就讓人放出風聲去。”她眼珠子一轉看到了劉玉真,頓時側著身子,湊過來道:“這回,恐怕得借用你這虎皮了。”</br> “我?”劉玉真茫然地指了指自己,“你是要讓我去說?”她又不認識知府夫人,貿貿然去說效果不會好,還不如請個年長些的太太。</br> “不用,”劉玉蓉得意道:“我讓人到外頭說,就說知府的小舅子想要強買陳貢生老爺家的鋪子……”</br> “你這兩日不出門看不到,如今這府城里頭最有名兒的就是你們家老爺了,板上釘釘的未來官老爺,好些人想要找他呢。”</br> “這幾日從他出生到中了小三元,再到中舉人,如今更是一舉得中貢生的這個事啊,傳遍了大街小巷,都說他是文曲星下凡。”</br> 劉玉蓉越說越高興,“雖說他貢生的名次低,但夫君說正是如此才有前程呢,如今便能中,再學三年豈不是能中一甲?天啊,那然后就入那什么翰林院,入四五六部,將來就出閣做宰相!”</br> 劉玉真哭笑不得,“你這說的是什么胡話,哪兒來的四五六部,出閣入閣的,如今朝堂上是三省六部,小時候祖父給我們說過這事的呀。”</br> 劉玉蓉擺擺手,“我又不考科舉,記這個作甚?總之啊,自從他得中的信兒傳出來后,他門口種的草那都有仙氣的,托他的福,我們家太太這幾日見我都和善了許多。”</br> “聽說他愛吃魚,這魚越吃越聰明,這不我家那個就約了幾個好友出門釣魚去了!”</br> “如今我們就扯一扯他這個虎皮,把那王老二嚇得屁滾尿流!”</br> “這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劉玉真給她潑冷水,“如果你扯出他來,恐怕要功虧一簣了,你忘了大姐姐了嗎?”</br> 劉玉珠才是陳世文的原配,雖說她去了許久如今鮮少有人提及,但如果按照三姐姐這樣一傳,王家再出面解釋這里頭的關系,那這件事就會被定性為家事,雷聲大雨點小,達不到目的。</br> 劉玉蓉一滯,半響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頭,“瞧我,又出了個餿主意,怪不得夫君老是說我想一出是一出,都不過腦的。”</br> “那如今怎么辦啊?”</br> “好姐姐,你就讓人傳前半句啊!”劉玉真提醒她,“重點是王二郎以知府小舅子自居,小舅子!”</br> 只有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娘家兄弟才是大小舅子,姨娘那不是正經親戚。</br> “然后過幾日的滿月宴,你再請了家中長輩在知府夫人跟前提一句,這不就成了嗎?王二郎借不到知府的力,你的鋪子也就保住了。”</br> 而她,也順便收了點利息。</br> 劉玉蓉只是遇到事情喜歡東想一出,西想一出,但是智商和人情世故是沒有問題的,她很快想明白了這里頭的關鍵,“那這樣一來,王家往后就不要想上知府的門,太好了,反正我也看這王家不順眼。”</br> 姐妹倆相視一笑。</br> “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吧,五妹妹,你們家老爺現在如何了?若有什么難處可要和我說才好。”</br> “孫家雖然不認識什么達官貴人神醫名醫的,但庫房里還是有一些好藥材的,我今日給你帶了些,其中還有兩支上好的人參,若是不夠啊你再打發人去我那兒取。”</br> “夠了夠了,”劉玉真連連點頭,“如今一日也用不上許多,大夫只說慢慢將養。”</br> 正說著,今日也出門去的陳世誠和小張氏也回來了,劉玉蓉遠遠見了低聲問道:“這就是你那大伯和妯娌?瞧著老得很,和你們是兩輩人啊。”</br> 劉玉真:“……在村子里雨打風吹太陽曬的,的確是顯老些,但大伯只比他大了三歲,也沒大許多。”</br> 劉玉蓉沉思了片刻,“正好我那有些新做的脂粉,便給你這大嫂送一些吧,咱們女子還是要打扮打扮的,不然就成黃臉婆了。”</br> “你還沒去過我那鋪子吧,不如明日就領著你大嫂去,我那新進了些好看的首飾,你們可以挑兩件合心意的。”</br> “那我就代大嫂謝過你了。”劉玉真笑著給她端了一盞茶,“正好我新得了些玩意兒,預備著做成頭面首飾帶回去送人,正好一起拿過去。”</br> 兩姐妹又閑話了幾句,待陳世文醒來后劉玉蓉又去探望問候一番才上了馬車離去。</br> “不用留我吃飯,夫君釣魚快回來了,我回去和他一起吃,順道商量一下我們剛剛說的事。”</br> 劉玉蓉掀開窗簾子,沖著來送的劉玉真和張氏道:“明日我就在鋪子里等你們,可莫要遲了!”</br> “知道了,”劉玉真回她,“路上小心。”</br> 兩人目送著她遠去,小張氏嘆道:“三弟妹,你這個妹妹真好看,就跟那仙女似的。”</br> “我們這幾姐妹中,的確數三姐姐最好看。”劉玉真緩步邁上臺階,“她不但長得好看,還最愛打扮,她開的那鋪子如今是府城最時興的,大嫂我們明日就去瞧瞧吧。”</br> 小張氏有幾分心動,“也好,那我就去見識見識,給芙姐兒買兩根紅頭繩。”</br> ……</br> “送走三姐了?”見她回來,手里拿著冊書的陳世文問道。</br> 劉玉真滿臉笑意,走近了拿走他手里的書,“快別看了仔細傷了眼睛,她趕著回去和三姐夫用膳呢,如今這府城內外,都學著我們陳三老爺吃魚,這魚子魚孫都快吃光了。”</br> 陳世文的目光跟著那書冊來到她的手上,進而上移凝聚在她的臉上,柔和地道:“這多虧了你的好主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