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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同窗及回禮

    認過了家里人后,陳世文領著她到前院見過了還沒走的兩位明山書院同窗好友,兩位秀才都是從外縣來的,路途遙遠吃過早膳后便要啟程了,不然便趕不上留宿的地方。</br>  一個姓封是官宦之后,家中有長輩在外做官,留著短須一副斯文模樣。一個姓劉是隔壁縣城的,瞧著比陳世文小一兩歲,鄉紳出身,面容猶有稚氣,算是書香門第。</br>  兩位秀才都是和善人,劉玉真與他們相互見過禮,他們分別給了家里準備的布料、頭面首飾做見面禮,不很貴重但實用細致。</br>  見過兩位秀才回來后那些村里的親眷們都回去了,一大家子和十幾位舅家的親戚移步到飯廳分男女坐下,段嬤嬤見狀指揮著顧廚娘幾個把碗筷擺好,熱騰騰的粥水、巴掌大的菜肉包子、黃橙橙的蛋餅、清爽可口的小菜及醬菜擺了一桌子,每個小孩子跟前還擺了一碗蛋羹。</br>  老太爺率先端起了碗,劉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所以劉家日常的飯桌上都是比較安靜的,如果不是長輩們開口沒什么人說話。但陳家卻不一樣,農家出身沒什么時間坐著喝茶聊天,有什么事情經常在飯桌上就說了,嘰嘰喳喳的熱鬧得很。</br>  劉玉真給張氏夾了兩筷子菜她就笑呵呵地讓她坐下了,姑太太陳桂花羨慕道:“大嫂你可真有福氣,文哥兒媳婦家世好、廚藝好還這么孝順,你以后可有福了!”</br>  戚氏也佯做酸溜溜的道:“大嫂一直很有福氣,文哥兒出息又孝順,娶的兩個兒媳婦啊也孝順得很!”</br>  張氏笑得合不攏嘴,滿屋子都聽到了她的笑聲。</br>  劉玉真是新媳婦不好說話,只顧微低著頭羞紅了臉,小張氏也拘謹地沒有開口,幾位舅母只顧著埋頭吃菜,一時間大房竟然沒人接過話頭。</br>  在這個時候二房的吳氏笑盈盈地站了起來,伸筷子從擺成花一樣的碟子里夾了一塊蛋餅放到戚氏的碗里,笑道:“瞧我竟忘了侍奉娘用膳了,真真是該打,娘您嘗嘗這個蛋餅,也夸一夸我。”</br>  戚氏的臉色擺不下去了,也笑出了后槽牙,道:“瞧瞧瞧瞧,這股子醋勁村頭都聞到了,竟讓人天天夸呢。”</br>  一時,眾人都笑了起來。</br>  *************</br>  吃過早膳之后,孩子們由長輩領走了,新婚夫婦二人回到房內得到了一點私人時間。陳世文柔聲道:“今天累壞了吧,孩子們我讓娘幫忙照看了,你先歇一歇,我去送送封兄及劉兄。”</br>  劉玉真昨晚沒有怎么睡,今早起得又早,早膳時都是強撐著的,的確很需要靜靜地歇一歇,不由得露出了一個笑容:“妾身知道了,晚些時候再去給爹娘問安。”</br>  陳世文轉身離去,桂枝很有眼力見地過來扶著她到塌上坐下,端來一疊豆團一疊白糖糕和一盞杏仁茶道:“姑娘您累壞了吧,顧廚娘剛做的糕點,剛才二太太和姑太太老是拿您打趣,我瞧著您都沒吃什么。”</br>  劉玉真端過溫熱可口的杏仁茶喝了一大口,又吃了幾塊糕點墊了墊肚子,道:“這糕點可還有?你剛才也聽到了,姑爺的同窗要回去了,若這糕點還有便裝幾匣子給他們帶上。”</br>  “另外我剛讓你備下的表禮可妥當了,先去太太那問問她回了沒有,若是沒有便一并送去,封秀才有個剛留頭的女兒,取了那適合小孩兒的頭面加上。劉秀才剛新婚,家中又無長輩,給他的料子都挑顏色鮮亮的。”</br>  桂枝端著盤子站在她身前回道:“姑娘您放心,早晨聽聞兩位秀才要啟程,段嬤嬤便吩咐了收拾回禮,她老人家正盯著呢,我待會便去傳話。另外顧廚娘的點心做得很多,加上一些咱們從家里帶來的糕餅湊夠了八個大匣子,一并加到回禮里去了。”</br>  “只是顧廚娘說陳家廚房空空,適合做點心的材料和用具都沒有,總不能每回都做這幾樣,請您示下。”</br>  劉玉真揉了揉額角,懨懨地吩咐道:“這些讓她寫個單子來,莊子上沒有就到外頭買。另外你給她兩個銀角子治席酒,讓嬤嬤和她去找錢家的打聽打聽,這家里頭幾位女眷的性情,打聽好了再來回我。”</br>  “我先歇一歇,春杏可回來了?你讓她去外頭守著,姑爺回來了再來喊我。”</br>  桂枝看她滿臉倦色,連忙把塌上的小桌子搬開,伺候她躺下,再取了件斗篷蓋住身子,悄悄地退了出去。</br>  短暫地歇了半個時辰,劉玉真沒見陳世文回來,又聽說村中許多婦人來瞧新娘子便收拾著更衣到了正房。</br>  這些村婦們雖然穿著自己最體面的衣裳,但大半都比不上陳家女眷,更別說劉府的了。談吐見識也無太多可取之處,只會贊著她的綢緞刺繡衣裳,瞧著她的頭面首飾,有些都挪不開眼,有些膽大的婦人還問她頭上紅燦燦的頭面哪兒買的多少銀錢……</br>  劉玉真笑得臉都僵了,但又不好多說什么,正在此時,段嬤嬤笑盈盈地走了進來,道:“給各位老太太、太太、奶奶們請安,老奴是三奶奶身邊的嬤嬤,剛我們三爺有事找三奶奶商議,便派了老奴來請,向各位告罪了。”</br>  鄉下婦人們哪被稱過太太、奶奶的,一下子便愣住了,有反應快的不由笑道:“這是我們舉人老爺找他娘子呢,舉人娘子快去吧哈哈哈。”</br>  一陣哄笑。</br>  劉玉真連忙站起身子,向諸位長輩嬸娘及妯娌們告罪離去,一走出堂屋便松了口氣,問道:“夫君找我何事?”</br>  段嬤嬤也有些疑惑道:“姑爺未曾說,不過先前姑爺從老太爺處回來,聽說您在陪太太們待客,于是便吩咐老奴將您喊回來。”末了小聲補充道:“瞧那神色不像是大事。”</br>  劉玉真定了定神,從西側的小院門回到了后院,穿過蒼翠的竹林回到了西廂房。西廂房前頭,和后院正房相隔的地方幽幽地生長著幾株牡丹,如今正是晚秋時節,牡丹花期已過,那花枝張牙舞爪地生長著。</br>  “我瞧著這牡丹沒有府里園子里的長得好。”劉玉真隨口問道。</br>  “可不是,”段嬤嬤解釋道:“家里的牡丹院有十幾個下人侍弄呢,這院子里的我瞧著有一兩年沒修剪了,這牡丹花想要養得好,冬日里的修剪施肥必不可少,不然第二年就沒法看了。”</br>  劉玉真提起裙擺拾級而上,道:“那到了冬天嬤嬤你吩咐下去,讓人來修剪,我記得我的陪房里有個精通花木的小廝?”</br>  “對,李三先頭是在梅園伺候的,他老子娘大半輩子都在園子里度過,對這些個花花草草的最擅長不過,回頭我便吩咐下去。”段嬤嬤示意桂枝守在門邊,自己跟著劉玉真走進屋子,半響轉身出門去了耳房。</br>  屋子里沒有旁人,陳世文脫了鞋盤坐在窗邊的榻上,桌上放了一卷書冊,沒翻開幾頁。</br>  劉玉真的腳步微不可見地停了一會兒,復又起步走近,笑道:“夫君,您讓段嬤嬤尋我回來,可是有事?”</br>  陳世文示意她坐下,柔聲道:“沒什么大事,只是聽說來了好些嬸娘,擔心你應付不過來,便讓人喊你回來歇歇。”</br>  劉玉真有些驚喜,臉上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嫁到陳家這條路雖然是她無奈之下的選擇,對于其中的艱難也有些準備,但今天這種鄉下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的,還真有些不適應。</br>  不得不說陳世文不愧是考中舉人的古代成功人士啊,員工激勵做得好,她這么一說頓時讓她覺得剛剛那干坐著的付出有了回報。</br>  這老板還是不錯的。</br>  陳世文并不知道新娶的小娘子腹誹他是個“老板”,他正斟酌著接下來的話應該怎么說,“此外,”他猶豫了一下,道:“我與祖父、爹娘商議了一番,往后家里的事情都還是由娘來打理……”</br>  劉玉真愣住了,腦海中想起了早上回禮一事頓時解釋道:“可是早上我吩咐人給您的兩位同窗回禮一事?其實我是想起了以前家里頭給劉府那邊的節禮,二嬸每每都是要說的,所以我才……”</br>  劉家富、陳家貧,所以一直以來劉家的當家二太太都不大瞧得上陳家,嘲諷陳家送過去的年節禮物已經是劉家的保留節目了。可見兩家的家境差距,從中也可以看出陳家當家太太送禮是多么的經年如一,不知變通。</br>  所以今天一聽說兩位秀才要走,劉玉真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他們回到家里后一拆禮盒——三瓜裂棗的連路費都及不上,那得多損陳世文的個人形象啊!</br>  所以才急急吩咐了桂枝去加禮,但現在陳世文這么一說,難不成還錯了?那可不行,她是把陳世文當老板看待的,操持家務是為了給他幫忙,不是為了添亂,所以前傾了身子問道:“可是有什么不妥?”</br>  “你別誤會,”陳世文探過身子握住了她的手,笑望著她道:“你今早上做得很好,封兄和劉兄都是我的至交好友,你給他們備的回禮很妥帖。”</br>  “只是這樣讓我想起了之前的人情往來,玉珠不愛理會這些,向來都是由身邊的嬤嬤做主的,娘又沒有準備過,難免有些疏漏。”</br>  “我想了想,往后我們這房的人情往來便都交給你吧。”他遞了個冊子過來,笑道:“我這里有一本冊子,上頭這些年來與師長、同窗走禮的記載以及我中秀才和舉人時收到的賀儀。”</br>  “除此之外還有兩百兩銀子,往后家里的事就勞煩娘子打理了。”陳世文道:“至于其他的親戚,尚未分家還是由娘管著為好,親近的你再添一份也就是了。”</br>  “你既嫁了我,我自是信你的,”陳世文緊握著她的手,聲音沉穩而柔和,“自那日后我便知你是一個好姑娘,良善、明理,你我夫妻一體,我也沒什么可瞞著你的,這家里的事你慢慢的也就明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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