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真聽完了陳世文的轉述,放下手中的書冊道:“所以最終是拒絕了這門婚事,芙姐兒不會嫁到張家去了?”</br> 陳世文點頭,“本來祖父就不太愿意,但芙姐兒的婚事的確比佑哥兒艱難,托媒人上門的沒幾個好的。而娘和大嫂也一個勁勸說,她們擔心芙姐兒嫁到別的家里若真如大嫂一般,那……”</br> 他這番話沒有說完,但在旁邊看著一本新出的游記的劉玉真卻明白了。</br> 這世間的女子若不能生出兒子,那在婆家的日子會過得很艱難。她雖然不認同女子的價值只在于誕育子嗣,但也改變不了所有人的想法。</br> 遂問道:“那芙姐兒的婚事家里是怎么個章程?若是擔心子嗣不如請個大夫來瞧瞧,有病治病,沒有病我這里倒是有個主意。”</br> 劉玉真看著陳世文道:“其實芙姐兒的婚事艱難,無非是外頭的人不知道我們家里有這么一個人罷了。”</br> “家里頭的人從來沒帶過她出門,就連劉家也沒去過,如今既然有意將她嫁入好人家,那我們過些日子去給母親辭行的時候便把她帶上,給她老人家瞧一瞧。”</br> 陳世文思索著。</br> 劉玉真繼續道:“周家大太太是母親的好友,母親這邊同意了,那么等下回周家辦宴席的時候便可以請周大太太給家里也下一張帖子,讓娘帶著芙姐兒去。”</br> “有周大太太和母親照應著,出不了什么差錯。除此之外還可以寫信給周家姐姐和三姐姐,讓她們幫忙打聽府城那頭有沒有合適的人家。”m.</br> 劉玉真剛到陳家的時候,芙姐兒才七歲,那個時候的她就在小張氏的教導下開始學織布了。后來她又積極地向慧姐兒學認字,如今常見的字她都識得,是一個乖巧努力的女孩。</br> 所以劉玉真對她也有幾分憐惜,若有機會也希望能給她找一門好婚事。不過往外找的話那對方家里的情況就很難打探了,不如縣里頭的人家知根知底。</br> 這嫁女兒不像娶媳婦,除了女婿的才學、人品之外,婆家的情況也是頂頂要緊的。</br> 聽完劉玉真的這些話,陳世文點頭道:“你說得有理,芙姐兒已經及笄了,但除了家里和親戚外誰都不知道。”</br> “她是家中曾長孫女,婚事上不能太過隨意,佑哥兒雖然不能科舉,可還有宇哥兒、康哥兒幾個呢。他們都是芙姐兒的兄弟,若芙姐兒嫁得不好,他們將來也沒臉。”</br> 的確是這個道理,姻親是很重要的關系,若是沒有姻親,劉玉媛早就被休回娘家了。想到此處,劉玉真便讓人拿來了筆墨紙硯進來,給周家姐姐和三姐姐各寫了一封信。</br> 在信上問她們府城周邊可有合適的人選,并且與陳世文商議后,劉玉真還在信上寫上了要求,要厚道的人家,家世、才學倒是其次。</br> 寫好后將信紙裝入信封,并在封面上分別寫上了對應的名字,劉玉真將兩封信封好交給陳世文。</br> “你讓人寄出去吧,那些太太、奶奶們都精明得很,只一聽便知道我們家里有合適的女孩兒。若是有意便會請了中人來打探的,到時候讓祖父、爹娘幾個好生擇選就是了。”</br> “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陳世文接過了兩封信,嘆息道:“可見家里沒有一個主事的當家主母,的確不方便。”</br> 他順勢拉住了劉玉真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側,“在京城的時候,偶爾會有人跟我打探慧姐兒和康哥兒的婚事。”</br> 他搖搖頭,“當時我還以為女子大了便都如此,一家有女千家求,沒想到并不是這樣。”</br> “有人來問慧姐兒,是因你時常帶著她出門赴宴的緣故,家里有客人的適合也會讓她出來見人。不像芙姐兒,沒人領她出門,她也沒有到過除了張家、何家之外的地方。”</br> “母親一輩子沒離開過村子,這些事情都想不到,而大嫂亦是如此。”</br> 劉玉真拉著他的手,靜靜地聽著,若是剛成親那會兒她聽到這樣的話恐怕會擔心他把她留下,自己出門赴任,他們兩個人就會和周大老爺、周大太太那般。</br> 但經過這幾年的相處她已經不會誤會了,不但不會誤會她還打趣道:“你現在知道我的好了吧。”</br> 陳世文對著她笑,還伸手觸碰她的臉,“是是是,太太真乃賢妻也。”</br> 劉玉真臉色微紅,順勢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有些感慨地說道:“芙姐兒到了年歲要成親了,接下來就是二叔家的宇哥兒,然后是慧姐兒、康哥兒、再接著就是瑾哥兒和瑜哥兒兩個。”</br> “仔細一想沒過幾年我們就要做外祖父外祖母,祖父祖母了。”</br> 她想象著幾年后自己做祖母的模樣,有些擔心地揪住了陳世文的袖子,“這感覺,好生稀奇。你說他們會嫁給什么樣的人,又會娶回來什么樣的人呢?”</br> 陳世文的細膩心思并沒有用在這上頭,沒想這么多,聽到劉玉真的話后他仔細想了想,道:“家世、模樣未知,但我想應如你一般,都是些聰慧明理,又孝順的好女子。”</br> 劉玉真被他逗笑了,一件幾天都開開心心的。</br> ……</br> 半年后,越城</br> 門房臨近正午的時候收到了陳家從家里寄來的信,不敢怠慢地將送信人迎了進來好生招待,然后把信層層送到了后院。</br> 陳府后院,劉玉真閑來無事便帶著慧姐兒去了廚房,查看今日午膳的安排。看了一圈沒發現有不妥的,劉玉真想著這廚娘是在越城找的不會做京城菜,兩個小的吃不太慣,于是她又和往常一樣親自下廚做了兩道,又迎來了廚房幾個下人驚嘆的眼神。</br> 他們到越城已經半年了,各種事情都步入了正軌。</br> 陳世文經過前幾個月的辛苦摸索后,終于在這個月辦成了幾件事,春耕也沒出什么差錯,總算是在衙門站穩了腳跟。</br> 康哥兒在京城的時候已經把四書五經都念完了,來到越城后沒有找到合適的夫子所以被陳世文送去了縣學。但此地文氣不顯,他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還得等陳世文下衙后才能請教,父子兩個時常在書房待得很晚。</br> 至于瑾哥兒和瑜哥兒,兩個小的不像康哥兒過兩年就要下場,所以對夫子的要求不高。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篩選后被送進了附近的一家學堂。白天去,中午和晚上回來。</br> 剩下的劉玉真和慧姐兒,她們一個是陳太太,是家里的女主人。一個是陳大姑娘,是陳大人的嫡長女。和她們打交道的都是其他官眷們,前陣子也是忙碌得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